第十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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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沒事了,但如果是聖誕節,便無處可逃。

    就算躲在自己的住處,聖誕節的陰影也會透過手機的待機畫面、大學裡的熟人,或者是電視、新聞等各種媒體,執拗地追過來。

     “哪,睜開眼睛吧,不要再把自己關在房裡了。

    聖誕節快到啰。

    ” 他說。

     ◎ 随着聖誕節日漸逼近,飾磨的兩頰逐漸消瘦,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頗有新撰組那種“近身者斬”的氣魄。

    這絕不是因為他接連不斷地向路過的女性發情的關系。

    每當我去禦蔭通的小店“kenya”吃晚餐,總能看到他一天比一天更像釋迦佛陀艱苦修行的幹瘦模樣。

    像他這樣的身體,真的能夠撐到聖誕夜嗎?我不得不這麼質疑。

     然而,愈是接近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這個魔鬼的節日就愈是逼近到我們的周圍,他會非常緊繃,用他全身的力氣去抵抗,到最後,聖誕節當天就會發高燒,每年都會睡上這麼一天。

    這是真的。

    他的戰鬥,是如此激烈啊。

     “那麼,遠藤那裡怎麼樣了?”一邊吃着漢堡包,飾磨一邊問我。

     “這個嘛……” “诶诶,你放着那家夥不管,不會有問題嗎?” “我懶得管他。

    他怎樣跟我無關。

    ” “這樣啊。

    也好。

    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可得集中精神對付聖誕節才是。

    ”飾磨說。

    接着,他露出了非常奇異的微笑。

     即便如此,我隻要稍微想像一下,在他那消瘦衰弱的體内,那個“‘不好嗎?’騷動”妄想是多麼高濃度團團轉着,我就幾乎連鼻血都要噴出來了,肚子也飽了。

    不過,打打嘴炮、賣弄自己的妄想,也是飾磨的拿手好戲。

    或許他出乎意料之外地并沒有對聖誕夜有任何計劃也說不定。

    “‘不好嗎?’騷動”,我實在沒辦法從這個愚蠢的名字想到什麼“凄絕的戰鬥”,不過這樣微妙的判斷,也很難用普通的會話表達出來。

     如果要對這個折磨了我們五年的聖誕法西斯主義進行最後的報複,就隻剩今年了。

    最起碼,不能重蹈那個冬天的覆轍。

    為了他,也為了我們自身的尊嚴,我如此祈禱着。

     那是我大二的時候發生的事。

     那年的十二月中旬,我們四個人前往四條河原町,計劃去拜訪位于寺町通、每年都對我們多有照顧的鈴木唱片行。

    我們每年會去那裡買偶像月曆,作為現代文學研究素材。

    那天,我們一邊說着“聖誕節是什麼東西啊”,一邊打算要無憂無慮地在街上晃蕩時,被一陣意料之外的強風給掀得亂七八糟,連同我在内的四個男人,為了要做什麼而陷入争論的泥淖中。

    最後則是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受到了不必要的傷害——我們掉到三條大橋下的河灘。

     天色将暗,鴨川的河水冰涼。

    我們一邊發抖,一邊詛咒漫步橋上的男女。

    雖然頻頻引得旁人對我們皺眉,但很快地我們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高薮龐大的身軀在寒風中顫抖,還歌詠着眼前的情況:“如此這般吾等當不在世,彼岸之麓為吾落腳之處。

    ”我與井戶什麼話都不說,隻是兀自抽煙。

    飾磨則是自暴自棄地唱着泉屋(注:izumiya,公司名。

    以販賣餅幹、點心著稱。

    )的廣告歌:“便宜的好東西都在泉屋——” 接着,飾磨便沉默了下來。

    他的眼裡淡淡地映出對岸街燈的光亮。

     高薮那個大胡子再唱: 堆一個給父親,堆兩個給母親。

     回向給我的兄弟,白天時一個人堆石塔。

     日頭下山,地獄之鬼現身。

     打倒準好的石塔—— (注:連同前段“此非此世之語,為黃泉之道上賽河原之種種”,皆屬于“地藏和贊”。

    “贊”意指佛教贊歌,“和贊”指的是日本人模仿漢語贊歌、梵語贊歌所創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