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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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我妹撿到的,我就拿過來啦。

    ” “我不要。

    ” “你不是喜歡招财貓嗎?” “我不想在房間裡堆一堆用不上的東西。

    ” 這家夥肆無忌憚地挖我的舊傷,我自然感到十分憤怒。

    不過我依然忍下了我的怒氣,紳士般喝着酒。

    我們之間的對話自由奔放,想像無比飛躍。

    甚至是太飛躍了,連在說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這裡沒有邪眼,我們沒有任何顧慮,什麼都可以做。

    也因為太過于奔放不羁,有時我們甚至會突然停止交談,必須要開始讨論“我們剛剛在說什麼”;有時我們的讨論整個岔了題,但要言歸正傳,卻又沒人願意。

     “他現在在幹嗎?” 飾磨想着這個夢想球真正的主人,思緒開始馳騁。

     “不知道他過得順不順利呐。

    ” “是啊。

    ” “想看看,當我還在說我想考直升機駕照這種蠢話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在哪裡做好準備了。

    現在一定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孩子,或者已經跟一般人一樣就職,說不定已經結婚了!雖然我很不想這麼想,不過,他或許已經抓到幸福了也說不定!” “可能吧。

    ” 飾磨流着口水,一臉絕望。

     “我饒不了他。

    ” 然後,他轉身躺到冰冷的榻榻米上,用運動服把身體卷了起來。

    “把我的夢想還給我……我的……夢想……還給我。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翻來覆去,像是要拒絕所謂的現實。

    最後,安靜了下來。

     ◎ 我一個人抽着煙,打開了電腦,我拍下的照片随即就出現。

    在她住的那棟大廈前罵我的男人,他的影像也出現在屏幕上,下颚散着幾點貧乏的胡子,嘴巴開着看着我。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絕對是個小夥子,他的威脅就跟狗吠一樣,足以觸怒人,但是沒什麼用。

    照我看來,這家夥是個從頭到尾都塞滿了難吃紅豆餡的鲷魚燒。

    我實在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像她那樣的人,會選擇那樣的男人?是因為她認清了我的膚淺?我一直以為她還是單身,結果她跟我分手,選上的居然是這種男人!就算是我,我也不可能沉得住氣。

    遠在一年前她抛棄我時,我就已經對她毫無識人之明這一點感到絕望。

    随着今晚我見到她所選擇的那個男人,我的絕望更加深了一層。

    這根本是在她面前,把我跟那個男人相提并論,對我這種珍稀的存在來說,這是莫大的屈辱;而且,她還指使那個男人來指責我,這簡直就是對我的雙重侮辱! 我并不是為了要獲得讀者的共鳴才寫下這些。

    但我确信,不論是神或人,應該都會跟我有同感。

    這種情況,是她失了作為人類的禮數。

    我對她的評價,也像世界大恐慌的股價般一路下滑。

     我一邊噴着煙,一邊氣得發抖。

     “這是誰啊?” 飾磨突然爬起來,站在我身後窺視,開口說道。

     我跟他說了我被屏幕裡的男人非人道中傷的始末。

     飾磨剛剛才失去了他在二十歲時的夢想,對他來說,我的體驗似乎是相當強力地催化刺激了他的哀傷。

    他那雙很少露出情感的眼,如今散發着光芒。

     “侮辱你就是侮辱我,我不會放過他!” 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我不認為我有這種必要去損失一個可貴的朋友。

    我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對飾磨說,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何方神聖。

     “是法學部的學生吧,我來查查看。

    ” 因為他們的做法太卑鄙了,一定要對他們施以天罰才行。

    就這一點來說,我們的意見一緻。

     不過,那從頭到尾都是天罰,跟我個人的怨恨以及我扭曲的戀愛心理都無關。

    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要導正他們的傲慢,要讓他們覺悟,進而使他們成為有良知的人類。

     “不用說,他們這些人,打從根本上就錯了。

    ”他說。

     “因為,我們當然是不會有錯的。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導正這些錯誤。

    ” 在這棟逐漸變得寒風刺骨的公寓中,我與飾磨,熱切地互相握着手。

     ◎ 飾磨在半夜三點的時候回去了。

     我把被子鋪開,将日光燈關掉。

    巨大的招财貓影子随即在小燈泡的橙色光亮當中突然上升,我的心也安定了下來。

     終于能夠睡了啊……我一邊想着,一邊做了有關她的夢。

     夢裡,我把“以太陽能電池為動力的摩登招财貓”當禮物送給她,接着,那個噩夢一般的聖誕夜又重複了一次。

    我因為憤怒以及羞恥而嘴裡不斷羅嗦着,飾磨彎着腰,把一個巧克力蛋糕剁碎。

    她則是端着一張仿佛生鏽鋼筋一樣的冷漠臉孔,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