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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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号,我隻是跟嶽小滿對的普通的溝通暗号,她相信她的戰友,所以她隻考慮了很短的時間就答應了我。

    我跟你不同,我知道,我的戰友一定會救我。

    況且,真正的天狗已經在你身邊,隻需要一個眼神,我就能明白這次我們絕對不會輸。

    ” 葉玉潔與杜艾久久的凝視着。

     隻聽到空氣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杜艾的冷汗流下來。

     追溯着槍聲,餘子漾在嶽小滿的懷裡慢慢地滑下去。

    嶽小滿的槍應該留着子彈的溫度,她的悲傷到沒有表情。

    餘子漾手中的槍掉在地上,槍口指的正是葉玉潔。

     “你……” “餘子漾,你要記住,嶽小滿永遠都是你的妻子。

    即使你和餘子凡用苦肉計騙我出賣朋友,但是你知道嗎?你曾經說過,你說謊的時候眼皮會抖。

    ”嶽小滿撫摩着餘子漾的臉說:“子漾,睡吧,我會原諒你的。

    ” 餘子凡看着弟弟在嶽小滿的懷裡抽搐着,這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餘子漾舉槍的時候,嶽小滿的子彈已經穿過他的心髒。

    嶽小滿從未跟我講過,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奸細。

    因為她忠于她的組織,組織裡的秘密已經超越了小姐妹之間可以講的悄悄話範疇。

    我們都長大了,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而嶽小滿也因為守住了她應該守的秘密而變成可以被戰友信賴的人。

     她是對的。

     這不是我的岸 那個晚上靜悄悄的開始,卻隻用了一顆子彈就結束。

     第一次殺人,殺的卻是自己的丈夫。

    這算不算人間慘劇?如果算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日軍進駐上海就應該是世紀浩劫。

     次日葉家莊舉行了盛大的葬禮,除了哭聲,他們還看到一個瘋瘋颠颠的女人在葉家的祖墳裡笑着講故事。

    她坐在葉桃桃的墳前,用手指扒開墳頭上的雪,然後用手指梳理着幹枯的荒草,就像是給自己的女兒在梳頭一樣。

     三姨太經受不住喪女之後又喪夫的打擊,瘋了。

     下人們都說,三姨太真是癡情。

     可是葉家不願意再管這個瘋瘋傻傻的女人,于是葉玉潔就把她帶到上海親自照顧她。

    我們重新翻蓋了葉家的房子,走在花園裡似乎還能聞到煙火的味道。

    姐姐再也不是天狗,她又變成單純的葉玉潔。

    她每次推着三姨太在花園裡散步,三姨太總是喜歡摘花戴到頭上,隻是,她有一個軟肋,不能看到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看到那樣的孩子就會哭,跪在她面前用力地扯自己的頭發,嘴裡喊着:“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沒有和大少爺抱在一起!媽媽沒有和大少爺親親!不許說!不許說!聽見了沒有!你别吓媽媽!你快說話!媽媽不是故意的……” 我聽着聽着眼睛就盈滿了淚水。

    我跟路星舊說:“瘋子的話,是不能信的。

    ” “這個世界上,連自己都能不相信,怎麼能相信瘋子?” “是的,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我忍不住有些傷感。

     路星舊低斂下眉眼說:“你什麼時候走?日本人近幾日要封鎖碼頭,若要離開,還是盡快。

    不過,我相信他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 “對不起。

    ” “你并沒有對不起我,如果非要說對不起,你要這麼說,對不起,我沒能替你好好的照顧我自己。

    ”路星舊趴在教堂的頂上,看着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流:“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的人,你說,我們還會不會遇到?如果再遇到你的話,我還要不要像現在這樣放手?或者,你的身邊會多了一個眉眼和你一樣精緻的小女孩,你已經不再是我的小冰清。

    ” “不管我走到哪裡,我都會記得有一個姓路的好男人在兵荒馬亂的上海灘等我回來。

    ”我真誠地握住路星舊的手眼泛着淚水微笑:“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 “不知道要等待多漫長的時間。

    ” “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會回來。

    ” 遠處的夕陽餘晖漸漸的破碎成淺灰藍色,我看到成群的鴿子被槍聲驚起,四處飛散。

    老舊的石灰牆上,有孩童用幼稚的字體寫着,打倒日本鬼子。

    這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傍晚,我的眼睛已經不是那雙不暗世事的眼睛。

     也許等到明日的破曉,太陽一出來,花也會豔豔的開,但那已經是明天的自己。

     今天的自己永遠的消失在曆史當中。

     碼頭的船已經開始鳴笛,媽媽和姐姐擁抱着我說,我們等你回來。

    路星舊遠遠的依靠在鐵栅欄上抽雪茄,看起來那麼傷感。

     “冰清,外面風大,别在甲闆上呆太久。

    ”喬将他的羊毛大衣披到我的肩膀上。

     “我知道了,你進去休息吧,我隻想一個人在這裡。

    ”我看見船已經漸漸的離開碼頭,姐姐已經和媽媽回了家,隻有路星舊還站在原地,構造成一副傷心的地圖。

    我回過頭深深吸一口氣,生怕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在西藏有一個傳說,如果你和一個人塵緣未了,那麼你隻要心裡虔誠地念着他的名字,再次回頭的時候,必定可以看到他。

     我心裡的那個名字默默地念了千遍,我不敢回頭,我怕我一回頭就會看到真相,我不想要的真相。

     甲闆上的風真的好大,吹疼了我的眼睛,也吹開了我的絲巾。

     我驚慌地回過頭想要跟風将它搶奪回來。

     我的絲巾輕飄飄地随着風蕩開來,目送它離開,吹到對面一艘即将要離開碼頭的船上。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彎下身将它揀起來。

     時間就此靜止。

     目光所能觸及到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蕩漾起秋水,像秦朝皎潔無瑕的月亮。

     他的手裡握着我的絲巾,上面還殘留着我的體溫。

     我好像忘記交待這個男人的故事。

    我認為刻意不去想起,它就沒有發生過。

    其實,我能欺騙的,也隻有自己。

    當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心裡的大堤決了口,我的悲傷無從遁行。

     那天晚上我們找到蜘蛛的時候,她被脫得精光吊在鐵索上,她受不了淩辱把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到柱子上,直到鮮血淋漓。

    醫生說她得了腦震蕩,肋骨斷了四根。

    我的心被秦時月撕開一個大口子,他的愧疚我全看在眼裡,隻是我們都太年輕了,都不懂得如何原諒自己。

    聽金如意說,他準備帶蜘蛛回法國,并将一半的軍火拿回去交差。

     我們看着對方越來越遠,從此天各一方。

    我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掙紮的影子,被痛苦,思念,還有責任捆綁得無處可逃。

     一艘船最少擁有兩個碼頭,一個出發地,一個歸屬地。

     而我離開了等待我歸來的碼頭,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走到哪裡,才能找到要到達的碼頭。

     汽笛聲尖銳地回蕩在水面上,像哀号的戰音。

     我看到水中自己悲傷無奈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