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我相信你和要跟你在一起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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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人們都說今年詭異,年景不好,百年難遇。

    以往四月份都是春暖花開,和風習習。

    本來白薯這塊狗屁膏藥纏着多晴去玉淵潭公園看櫻花的。

    隻是沒想到一夜之間,北冰洋來的冷空氣在西伯利亞轉了一遭後成功變身,我國北方地區立刻天有異象,大雪紛飛。

     多晴回家去拿外套,在大院門口碰見捂得像頭熊的李默然的老娘。

    她正跟看門的大爺聊天,偶爾聽見她喜滋滋的聲音:“那是我家丫頭片子的男朋友,是個洋博士,長得也端正,剛剛來接他去山頂看雪景,現在的年輕人講究羅曼蒂克。

    哪像我們以前談戀愛就是寫信,開頭就是某某同志你好,跟特務接頭似的。

    ” 她隻當聽聽,反正李老娘最不缺的就是話,可是也沒幾句是真的。

     後來多晴和林嘉去總社開會,老頭子是風雅之人,開完會帶着幾個人去茶館裡坐坐談心。

     多晴跟老頭子接觸不多,聽說他年輕時就儒雅,年紀大了又多了點看透世俗的氣質,往那裡一坐,磕着眼,手持青竹茶杯小口抿着,随時都會駕鶴西去的似的。

     茶喝了一肚子,多晴起身去衛生間。

     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就看見李默然正對着鏡子哼着歌補唇彩。

    看見多晴立刻扶住額頭:“唉,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又遇見妖孽了。

    ” 多晴也滿面黑線:“這地方真祥瑞,竟然引來烏鴉,你幹什麼來的?”“我啊,約會,最近交了個男朋友,是個留洋歸來的博士。

    唉,我去相親十個人,八個是博士,這年頭的有學問的人都是上學上傻了,看來我這輩子注定要栽博士手裡了。

    ”李默然手裡不閑着,又去補腮紅,“走,去給你介紹一下。

    ” 多晴沒動,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我幹嘛,要想吃人啊。

    ” “……我隻是覺得你很奇怪。

    ”多晴看着她,“這次你太投入了,不正常。

    ” “真是個笨蛋東西,有什麼奇怪的。

    我都奔三的人了,現在不挑男人,以後就是男人挑我了。

    我已經過了那種為了愛情沖昏頭的年紀了,也該收心找個不錯的男人談婚論嫁。

    鄭峰同志對我不錯,而且他沒腳臭口臭,好像也不打呼噜,也愛整潔,也挺浪漫的。

    ”李默然笑了,頗有深意地拍了拍她的額頭,“我不強求了,跟你一樣。

    ” 那個洋博士叫鄭峰,個頭不高,卻彬彬有禮很有耐心,長得也不錯。

    多晴本應該替她高興的,卻不知為什麼心裡沉甸甸的。

     茶館裡的熱氣讓人頭腦發昏,她幹脆蹲在門口捧着下巴吹冷風。

     然後她看見一雙帆布鞋停在她面前,鞋面是手繪的漫畫人物,鞋号是四十二碼。

    順着鞋往上看,牛仔褲是挂在衣櫃裡他最喜歡的某個她總也記不住牌子的紀念版。

    隻看腳就知道是他,因為那年她在東京走失,也是這樣看着他的腳,怕是這輩子都記得他的形狀。

     那雙腳的旁邊還有一雙高跟皮靴,多晴站起來扒扒頭發。

    他的外套帽子上圈着毛茸茸的大兔毛領,付雲傾水潤的眼睛裡都擠滿了笑:“老頭子又帶你們來喝茶了啊?” “嗯,我出來透氣,你呢?” “幾個朋友來老地方聚會,都是跟老頭子學的毛病。

    ”付雲傾笑繼續笑着看她,姿态從容不迫,“你不進去嗎?” 多晴對他不感興趣,轉頭看他旁邊的女人,嗯,是個身材火辣的女人。

    臉上是煙熏妝加烈焰紅唇。

    那個女人伸出手來,尖利的塗上了黑色的指甲油,像黑山老妖,“小雲的朋友啊,你好,我叫安靜。

    ” 她下意識地把手藏在後面,還後退了一步,嚴肅地繃着臉。

     安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過她不傻,賊笑兩聲:“哎喲,别誤會,我跟小雲可是純潔的朋友關系。

    他喜歡的類型是介于蘿莉與正太之間雌雄不分的長相,最好豆芽菜身材,可不像姐姐這麼風生水起的,他有戀童癖的。

    其實你就挺合适,不信你就去看看他的前女友,在海棠社工作叫紀多晴。

    不過能讨小雲喜歡的,多半也是個變态。

    ” …… 紀多晴嘴角抽了抽:“我很變态?” 安靜搖手指:“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個紀多晴變态。

    ” 這時從茶館内傳來林嘉的聲音:“紀多晴,找你半天了,哥哥給你留了炸天婦羅,再不來吃就涼了……啊……小雲和安靜怎麼也在……” 耳邊仿佛傳來民國電視劇的某個橋段,身段婀娜的姨太太甩着手絹,媚眼如絲,懶洋洋地笑,哎喲,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我當是唱得哪一出呐。

     安靜傻了半晌,終究是臉皮厚,拉着帶着從一開始就看戲的付大公子淡定地往茶館裡走。

     本以為這出戲唱了個終場,沒想到鑼鼓點子打得緊,戲碼一出接一出,讓人有點應接不暇。

     李默然剛唱完主角就換了付雲傾,接下來出場的更是驚豔全場。

     所有的人在這一天都聚集在茶館,說狹路相逢也好,狗血緣分也罷,都是命運的棋子,由不得人。

     林嘉說:“那個安靜啊,你不記得了嗎,小雲他爸好朋友的女兒,野慣了,說話也瘋瘋癫癫口無遮攔。

    沒事沒事,多晴才不變态呢,哥哥愛你。

    ”最近林嘉在惡補《紅樓夢》,滿腦子都是寶哥哥林妹妹的戲碼。

     多晴摟住他的胳膊,眼巴巴地:“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去吃天婦羅啊,我餓了。

    ” 林嘉大笑着摟着狼崽子的脖子,揉亂她的短發。

    隻是一擡頭,愣住了。

    多晴覺得他的胳膊越收越緊,擡頭見走廊燈光重影中站着個女人,她像是剛從衛生間出來,正在發愣。

     跟多晴在林嘉家裡翻出來的照片有些不同,以前她要豐腴些,像熟透的水蜜桃。

    而現在她很瘦,不知道是不是像現在的女人那樣熱衷于減肥,倒少了那種神采。

    這是讓林嘉傷透心的女人。

     多晴感覺到林嘉的身子僵得不能動,女人臉上慢慢浮起憐憫。

     林嘉不是那種會掩飾的人,也不是能把感情藏住的人,他隻會付出,不懂得收回,所以注定會受傷的。

    多晴的心裡慢慢有了怒氣,她不要,抛棄掉也就算了,再來露出假兮兮的憐憫,讓人惡心。

     女人帶着滿足慢慢地笑了,那是比冷漠更惡毒的表情。

     多晴慢慢拉下林嘉的脖子,男人眉目清朗,是個帥哥就該風流倜傥,為了個不值當的女人失魂落魄給誰看。

    接着她吻住了林嘉的嘴唇,野蠻地咬着,手腳并用地扒在他身上。

    等分開時,林嘉滿臉通紅。

     女人已經走了,失魂落魄的。

     即使你不愛一個人了,也希望他永遠的愛着你,看見你會失神,除卻巫山不是雲。

    多晴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真是賤人,還指望我們林大領導為她孤老終生呢,呸,也配!” 林嘉還是滿臉通紅,心中那點與舊情人偶遇的震撼完全消失殆盡,隻覺得熱氣往上蒸騰,整個人都要熟透似的。

     多晴說:“哥哥,去吃天婦羅。

    ” 他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