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黑色裡裹着銀白,溫柔地侵略着世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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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他又抛去冷眼,一個連續啃整個月方便面都不會吐的人,吃什麼不是吃。

    一鍋西紅柿炝鍋面,紀多晴最後連湯汁都喝光了,嘴巴上沾了一圈紅色。

     “好吃嗎?” “好吃。

    ” 那捧着肚子的模樣他又想冷笑,一個連續啃整個月方便面都不會吐的人,吃什麼不好吃。

    可是明知道這樣還下意識地詢問的他,豈不是更白癡一些? 他無比煩躁:“吃飽了就快去訂票回北京。

    ” 多晴放下碗:“付老師,簽約的事你不能再考慮一下嗎?” 付雲傾起身洗碗,水槽裡的水嘩啦啦的,燙手山芋就是燙手山芋,她争分奪秒地想對策。

    等碗洗完了,付雲傾倚着門框慢慢地擦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 多晴立刻點頭如搗蒜:“付老師你盡管提,版稅啊,還是宣傳啊,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盡管提啊,我們社能滿足的一定滿足,全力滿足。

    ” 他要這些做什麼,他又什麼都不缺。

     “什麼都可以要求?” “是的,隻要我們社出得起的。

    ” 多晴隻想着完成任務給輝月社一個大嘴巴,老頭子在業内耀武揚威,林嘉不再犯愁,她也能在蕭漫面前翹着尾巴走。

     付雲傾看着她,不太善良地笑了:“那我要你呢?”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晌才醒悟過來用力搖頭,“不行不行,這個不能商量。

    ” “為什麼不行?” “因為因為……”紀多晴腦子暈乎乎的,“因為……” 因為要結婚了嗎? 他剛剛被這個理由拒絕過一次的。

     “不行就算了。

    ”他收斂了笑容,别開眼帶着點諷刺似的,“你還是走吧,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改不了了。

    ” 他說完就走近書房打電話,是在訂機票。

     多晴明顯感覺到低氣壓,他又在生氣。

    她也知道,追到這裡被拒絕的事情,八成也是他鐵了心。

    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直覺說不定都是錯誤的。

    他根本就是想脫離海棠社。

    連林嘉都不顧了,明擺着要恩斷情絕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明明當初說分手的是他,現在回來說要在一起的也是他。

    她隻不過拒絕,他就擺出受害者的姿态。

    而她自己竟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

    在沙發上垂頭喪氣了半天,書房的門虛掩着,她翻了一遍電視,都是叽裡呱啦的鬼子語。

     這麼想着,還是回去吧。

     窗外一直在下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為了不礙他的眼,她幹脆連電視也不開了,趴在沙發上安靜地看漫畫。

    她在看的是他的漫畫連載,雖然看了很多遍,倒也不會覺得膩。

     因為那套沒完沒了的熱血連載漫畫,有一隻狼族的少女晴紀是以她為原型的。

     他曾威脅她,假如哪天你惹我讨厭,我就把你畫死。

     可是這個連載他畫了四年,晴紀一直沒有死,她隻是被關進了牢裡,關了暗無天日的四年。

    不知道這可憐的娃還有沒有刑滿釋放的一天。

     5 次日原本的大雪轉為暴雪,航空公司打電話來說機場關閉。

     多晴實在無聊,幹脆就拿着食譜學習烤蛋糕。

    付雲傾在書房裡不時能聽見廚房裡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他被吵得心思不甯,摘下眼鏡揉着睛明穴。

    一瞬間好像又回到幾年前,她信誓旦旦地要做蛋糕給他吃,将廚房搞得像戰場一樣慘不忍睹。

     她為他做的第一個蛋糕很不成樣子,按照食譜每種配料都精确到克,火候也是他在旁邊指導着,做出來的蛋糕卻難看得讓人發笑。

    她一邊裱花一邊認真地說:你可别笑,一會兒吃得你抱着我的腿哭呢。

     然後他真想抱着她的腿哭,挖了一大塊放她嘴邊笑得甜蜜又動人:你是天才,味道真的好極了。

     她吞下去面帶笑容說了兩個字:好吃。

    他又怔了一下:那你多吃點啊。

    她立刻興高采烈像個小将軍般捧着蛋糕往嘴裡塞,他愣在那裡許久沒回過神。

     付雲傾走到廚房門口一看,還是如出一轍的慘不忍睹,沒有什麼長進。

    可是這種畫面他卻在可悲地懷念着。

     “鹽和糖能分得清嗎?” 多晴說:“罐子上都有标明的。

    ” 小罐子上用透明膠帶沾着鹽,砂糖,糖粉,堿面,澱粉。

    即使她不在身邊,他也養成了把廚房裡白色粉末歸類的習慣。

     因為她嘗不出味道。

     那次做的蛋糕她将堿面當做糖粉篩在蛋糕上,他才知道的。

     “現在……還是吃不出味道嗎?” “我可以吃出鹹味啊。

    ”她頭也不擡地指揮他,“把黃油給我拿過來。

    ” “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嗎?” “說什麼?簽約的事你已經決定了啊,你決定的事情我說什麼都沒用了。

    ” “紀多晴,你以前可沒這麼聽話的。

    ” “那是以前。

    ” 他眯起眼:“現在呢?你不是一直那樣的嗎,勸我不跟輝月社簽約的事情既然接下來了,就不擇手段也要做到。

    以前的你一定是拼命也要做到的,不是嗎?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親密的朋友在聊天,可是多晴感覺到他平息的怒氣又暗湧起來。

    記憶中付雲傾是個總是帶着溫柔的笑意的男人,即使是假的,也是溫情脈脈的。

    現在他已經連僞裝的溫柔也不願意給她了。

     多晴說:“我沒變,一點也沒有。

    我還是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不同的是,我現在明白這世界上總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你要我做什麼呢?或許你真的對我還有感覺,想要跟我試試,看看有沒有結果,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承受婚姻。

    ”她愣了一會兒,想起從前相處的點滴,恩愛得讓她有種可以将他的心靈完全拯救的錯覺,“我沒有關系,被抛棄幾次都可以承受的。

    可是假如再被抛棄,跟在你後面把我撿走的人就太可憐了。

    ” 他瞪着她,用力瞪着她:“你要結婚了,所以才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紀多晴你給我認真想清楚,總是做好被抛棄準備的你難道就沒有責任嗎?因為覺得會被抛棄,然後自己心藏得好好的誰都不給。

    沒有全心全意的愛過我,我為什麼會認為你會對我死心塌地?” 付雲傾覺得有些話控制不住,像豆子一樣倒出來。

     這四年他不是沒有為當初的離開而後悔過,為了害怕沒心沒肺的紀多晴會離開自己而選擇抛棄她的自己,在深夜醒來會後悔得心痛。

     如果說剛開始還懷疑自己也沒有很愛她,到了最後,就算他對全世界的人說出違心的話,也不可能對自己說謊。

     他愛她,非常非常的愛她。

     他想跟她在一起,跟她厮守終生,把她縱容成個無法無天的傻瓜。

     可是他用四年時間來證明自己無法停止愛她的念頭。

     他的拳頭握得越來越緊,四年的時間是很長,怯懦的他是沒有資格要求她守身如玉地癡癡等他。

    可是他還是無法坦然地聽她說要結婚的消息,然後像所有溫柔的舊情人那樣溫柔地祝福她。

     他現在不得不相信這世界有明明知道是錯還要去做的事情。

     兩個人之間沉默着,紀多晴等着他說下去,可是付雲傾隻是望着她出神,望着她,卻不是在看她,而是想穿透她看看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你說話啊,你說啊。

    ” 他回過神,微微疲憊:“你什麼都不跟我說,你還指望我說什麼?” 關于她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