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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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團去法國找她。

     楊陽說出來五天了,後天就回北京,法國沒什麼意思,不過如此。

    問周舟什麼時候回去。

    周舟說不知道,她的工作在法國,什麼時候回去公司說了算。

    楊陽說,還有人在國内等你呢。

    周舟說,也許就一直在這兒呆下去了,如果他真在等我,你告訴他,别等了,有合适的就找一個吧,不過我相信他應該是沒閑着。

     聽了楊陽的轉述,我覺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

    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期盼周舟回來,經常在心裡和她對話:香港和澳門都回到祖國懷抱這麼多年了,台灣也不遠了,你就别耗着了,趕緊回來吧,祖國和我需要你,我的心裡隻有你!為了能感動上蒼讓你早點兒回來,我都很少和公司的女同事說話,鬧得她們以為我上學的時候接受的是封建社會的教育,看我隻和男同事說話,還在背後一個勁兒地議論我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或是特殊愛好。

    面對這些流言蜚語,我多麼想為自己辟謠,證明自己的愛好是正常的,身體是健康的,但是為了你,我沒有那樣做,隻能充耳不聞,忍辱負重,苦苦等待撥雲見日那天的到來,你是我的太陽,快點兒升起吧,你知道每天生活在陰霾天空下的人是何等痛苦嗎。

     最近我頻繁夢見周舟,有一種預感:她很快就會回來。

     5 我被炒鱿魚那天是立秋後的第二天,老闆說秋後該算賬了,于是我就被買了單。

     當時他說得很委婉,沒有直奔要害,而是講到公司的難處,經營狀況不好,好像此事責任并不在我,我在這裡顯然大材小用了,對此公司深感愧疚,知道我内心因無法施展才華而充滿苦悶,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才就這樣被埋沒,所以,為我着想,他決定不讓我再幹下去了,否則是對人才的浪費。

    鄧小平說過,要尊重人才。

    老闆身為預備黨員,要把這句話貫徹到底。

     一番話說得我從頭到腳全身舒服,美得什麼似的。

    能讓人重視、被人認可,足矣,就算不虛此三年,于是和他親切握手道别,并相約後會有期。

    事後一想,不愧是老闆,老奸巨猾,笑裡藏刀,殺人不見血。

     我離開公司,同事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以後少了一個踢球的。

    媽的,這就是我留給他們的印象。

    上月有人跳槽去了别的地方,大家的反應都是,這是公司的巨大損失,到我這兒卻這種待遇。

    由此可見老闆多麼虛僞,居然能說出那麼惡心的贊美我的話。

     最不幸的是老闆的老婆,一定沒少聽他說“我愛你”。

     聽說有些公司專門為被裁減掉的員工開展重新振作精神、撫慰心靈創傷、如何再就業的培訓,而我的公司在這方面做得就不夠人道,隻給我結算了當月工資。

    截至我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下午一點半,我已經完成了全天工作時間的百分之五十六點二五,按四舍五入的話,應該給我一天的工資,但是卻沒有。

    老闆不是洋鬼子,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對待自己的 同胞,也這麼摳,真讓人寒心,如果把今天剩下三個半小時的工錢給我,至少打車回家的錢有了。

    現在我成了無經濟來源人士,為祖國下崗待業的大隊人馬補充了一名生力軍,雖被掃地出門,但此刻卻心情舒暢:安能催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

     即将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前台的女孩跟我打了聲招呼:“出去啊。

    ”我點點頭說啊,沒敢說離開公司的事情,怕她難過,她一直誤以為我對她有意思。

    一次我早上吃鹹了,多喝了幾杯水,一趟趟往廁所跑。

    去廁所要經過前台,她坐在這裡負責接電話,因為長得比較吓人,平時大家為了躲她甯願少上幾趟廁所(如此辦公布局非常不利于員工的身體健康),上班都趕在她來以前到,下班特意等她走了才走———我認為這都是經理精心策劃好的,這樣就可以限制遲到早退———可我那天一次次往廁所跑,她還以為我有什麼話想對她說而不好意思,便沖我抛起媚眼,鼓脹的單眼皮上長了幾根短短的睫毛,一閃一閃,吓得我進了廁所尿都尿不出來。

     出了公司,我點上一根煙坐在馬路牙子上,邊思考未來的路該怎麼走,邊張望過往的美女。

    我喜歡這種姿勢,經常會有意外的發現。

    上中學的時候,教室是平房,每到下課我就這樣坐在教室門口,邊思考老師留的那道數學題該從哪個已知條件入手,邊觀察過往女生。

    春末夏初的北京經常刮風,我總能看見她們被風吹起的裙子下面的世界。

    今天,我又有了新發現,迎着騎車人看去,發現還真有某些女同志穿裙子騎車不注意并攏雙腿。

    以前買手機的時候,總認為能實現打電話發短信的基本需求就夠用了,功能多了也是閑置。

    現在看來我錯了,如果當初買了能拍照的手機,就可以記錄下這一生動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