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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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很強。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在将來的某一天是不是會追悔莫及,不過,我真的很不喜歡看到人流露出那種孤單又受傷的神情,于是在某一天,淩霜流露出這樣的悲傷的神情時,我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太用力,卻也不容人掙脫,那一天,淩霜又一次哭了,後來回憶起來,這好像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哭,在以後的好多年裡,我們都曆經風雨,得到了,也失去過,然而,這年少一刻的真情流露卻是再也沒有了。

     養傷的第十五天,我勉強可以支撐着走路了,太後卻忽然叫人傳我過去。

    這些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自己也知道,再有幾天,她老人家不找我,我也要借謝恩的機會去找她了。

     太後召見我的地方不再是上次的正殿,卻是她日常起居的暖閣,跪下行禮,卻沒叫我起身,反而是讓我擡頭,感覺上,這位太後的目光在我的臉上仔細地研究了半天,才輕輕地歎了一聲,命我起身。

     我心下狐疑,卻沒有發問,既然叫了我來,總不會就是為了看看我吧,果然,停了會兒,太後說:“你叫婉然吧,怎麼樣,傷好些了嗎?” “謝太後關心,已經好多了。

    ”我說。

     “那就好,其實這次的事情,哀家回來後想了想,也不能完全怪你,忙叫了人去傳你時,不想敬事房卻已經用了刑,叫你受委屈了。

    ”太後說。

     “太後這樣說,奴才越發不敢當。

    ”我趕緊跪下,用力揉了揉眼睛,電視劇裡不都是這麼演的,這個時候,上面要的就是我的感恩。

     “起來吧。

    ”太後的聲音果然更溫和了。

     “是。

    ” “這次你受了委屈,哀家心裡也過意不去,來人,”她停了停,有人捧了個托盤過來,輕輕掀開,卻是一對翠綠的镯子,“這裡有一對翡翠手镯,就賞給你。

    ” “奴才不敢。

    ”我支撐着病痛的身體再次跪下,心裡有點失望,真是老套極了的戲碼,就不能來點新鮮的。

     “太後賞你就拿着吧。

    ”一旁的宮女趕緊提點我。

     “謝太後恩典。

    ”我再次磕頭,心想如果再有那次在山東夜晚溜出去的機會,一定就走了再也不回來,省得動不動就下跪磕頭。

     “哀家看你身體是好了很多,皇上也就要回宮了,就不多留你了,一會兒,叫他們送你回乾清宮去,這次的事情……”說到這裡,太後卻忽然停住了,隻把目光投在我的身上。

     看樣子,是叫我不要張揚的意思,雖然即便她不說,我也不會存什麼告狀的心理,不過看來她更想要的是我的保證。

     “太後這麼體恤奴才,奴才無以為報,隻能更用心地服侍皇上,不讓皇上為不相幹的小事勞神。

    ”我低頭說。

     “是個聰明的孩子,去吧!”太後點了點頭,終于放話了。

     我如釋重負,趕緊回去收拾了一下,緩慢卻堅定地離開了太後的寝宮。

     終于回到了自己闊别了半個月的屋子,心裡也松弛了下來。

    好些天沒有人住的屋子,雖然沒什麼灰塵,不過卻既沒有喝的熱水,也沒有洗臉的清水我提起壺,費力地挪了出去,再回來時,屋裡卻多了一個人。

     依舊是寶藍的褂子、沉靜的面容,卻平添了一份恍惚的感覺,好像隔了一生那麼長的時間似的,是的,一生。

     “婉然。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卻忽然覺得好難過,半個月,我躺在床上九死一生,他卻不曾看我一眼,連一句話也沒有。

     “八阿哥,有事嗎?”在他伸出手的一刻,我忽然轉過身去,不看他,隻冷冷地問。

     “婉然?你怎麼了?這些天,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他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和平常有些不同,卻說不出哪裡不同。

     “是嗎?那你現在看到了,我好好的,就請回吧!”微微擡頭,我不要哭,這沒什麼好哭的,可是心卻很痛,從前我寫東西的時候,在主人公說分手的時候,通常會安排忍不住流淚的場景,原來,這種心痛得如撕裂般的感覺竟然很真實。

     “你怎麼了?在别扭什麼?”他的手還是放到了我的肩上,聲音有一點顫抖。

     “我怎麼敢,八阿哥沒事的話,我想休息了。

    ”放下手裡的壺,我掙脫了他的手,徑直到門口,推開了屋門。

     “你怪我,怪我沒去看你?”他忽然大步走過來,一把甩上了門,然後說。

     “八阿哥又說笑了,婉然不過是奴才,怎麼敢勞您的大駕。

    ”我咬了咬嘴唇,忍了忍哭的沖動。

     “還說不是氣這個!婉然,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去看你?”他歎了口氣,語氣裡有了很多無奈。

     “你?”我一愣,擡頭看他。

     “是,我去看過你,不過隻去過一次,你趴在床上,臉蒼白得像一張紙,我握着你的手,和你說了好多話,你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多心痛?我不是不想去看你,但是那是皇太後的寝宮,四處都是她老人家的耳目,你還嫌自己惹的麻煩不夠大嗎?還想再添上條行為不檢的罪名嗎?所以不隻我不再去,就是九弟他們,我也說不要去,你明白嗎?”他一口氣說完,臉色有些蒼白。

     “胤禩……”我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我不是沒有想到這個,隻是不知為了什麼,見到胤禩,我就很想這麼說,這樣怨他。

     “婉然,你也累了,歇着吧,改天我再來。

    ”等了會兒,見我終究沒有說什麼,胤禩長歎了一聲,伸手推門。

     “對不起。

    ”我低下頭,其實我也隻是一個自私的女人,隻想到自己的委屈。

     “傻丫頭!”他伸出去的手終究沒有推開門,而是轉過身擁我入懷,“你要怎樣才能學會保護自己呢?” “我學不會,我想離開這裡。

    ”忍了太久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隻是,我是宮女,要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呢?“沒事了,哭吧,哭過就好了。

    ”他輕輕地說。

     當很多淚流出時,我的心裡卻湧起了無言的失落,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說要帶我離開?雖然我也知道,我沒那麼容易離開,不過即使是哄哄我也好,為什麼? 康熙四十三年,轉眼間就過了幾個月,這幾個月,我隻在筆墨上伺候,似乎這個工作從前都不是宮女擔當的,不過,卻沒有人多說什麼。

    我所能直接感受到的就是生活的變化,乾清宮裡的宮女們似乎一夜之間被洗了腦一般,對我客氣起來,同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盡量讓自己禁足,于是後宮的嫔妃自然也沒什麼機會遇見,日子雖然乏味點,不過舒心多了。

     不當值的日子裡,我可以等到天亮之後再起床,坐在鏡前看着自己的長發一會兒呆。

    三年了,我已經越來越适應我現在的一切,身體、面孔、生活,隻是清早起來,仍不免有些恍惚,屬于司徒曉的種種,依舊會纏繞在我的夢中,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隻是,仿佛也隻是在夢中了。

    過去和現在的容顔,常常會在鏡中重疊,于是睡眼朦胧中自問,究竟是莊周化蝶還是蝶化莊周? 海藍如今專門在茶水上伺候,我們見面的機會倒多了起來,這大約是此處我唯一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不過她的性情還真是夠古怪,對人總是那麼遠遠的,有一種疏冷之感,不過,後宮裡的女人似乎就少了她這樣的感覺,于是她越發地引人注目了。

    當然,我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因為一個偶然。

     進了六月,幾個省的旱災終于有了緩解,康熙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這天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進來請安時,康熙正興起,吩咐我研磨,一邊寫着字一邊和幾個兒子閑話。

    我一向喜歡握着墨塊在大而光潤的硯台上遊走的感覺,不免每次都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倒沒細聽他們父子之間的對話。

    隻是這時,海藍卻恰巧進來奉茶,她走到我身邊的禦案前時,我的心裡卻猛然一凜,感覺上好像有道光從眼前劃過似的,我馬上擡眼,看到的卻是太子的眼神追随着海藍移動。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目光,隻是覺得那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