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雪夜照京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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閥往來的證據,若讓人知道他身處奉系,卻結交南方軍閥……後果比死還可怕。

     秘書手壓在那兩捆文件上,“若為那日天津火車站的事,少将軍隻管讓人帶句話來,卑職直接把自己崩了讓少将軍解氣,何須拿來這些……” 謝骛清但笑不語,向外輕揮了一下手。

     拿資料的軍官立刻把那兩捆證物放到了火盆旁,蹲下身子,開始解捆紙的繩子。

     謝骛清說:“南北形勢變幻莫測,你為自己多謀幾條退路,情有可原。

    ” 軍官開始一張張地燒了起來。

     秘書如蒙大赦,盯着被燒的旺的火盆,低聲道:“将軍大義!将軍若不嫌,日後我就是您的一個朋友,永不會傷害您的朋友。

    隻要将軍有吩咐,刀山可平,火海可填。

    ” 讀書的端了茶進來,秘書受寵若驚。

     秘書繼續表着忠心:“當然,做少将軍的朋友是我高攀了。

    隻是有許多的小事情,根本不值得将軍去費心的,交給我就好。

    ” 謝骛清端了茶杯,狀似不經意地問:“何家若有變動,以你的了解,會有什麼人插手?” 秘書當即明白,是二小姐和她親爹的舊怨。

     秘書道:“何家過去做錢莊生意,如今已不行了。

    他們最有名的就是二房和九房,也隻有這兩房有真正的朋友。

    若是尋常變動,還有人伸個手,若性命攸關的——”秘書輕搖頭。

    亂世之中,自顧不暇,不是生死之交誰會管。

     謝骛清微微颔首:“你說的,我都知道。

    ” 秘書醒悟,謝骛清問這句話,不是為了解情況,而是讓他去做。

     秘書立刻放下茶杯,保證道:“哪怕天大的變動,我都保管大家隻看熱鬧,絕無人關心!” 這位秘書來時隻覺命懸一線,走時像撿回了一條命,心中歡喜,顯露的面上。

     讀書的換了一道茶。

     一位穿着奉系軍裝的參謀被引入書房,那人一見謝骛清就連連道歉說,鄭家公子醉得不省人事,參謀自作主張先來賠罪。

     這是一個借口,謝骛清空信封送上門,誰都猜不透他的心思,鄭渡哪裡敢離開六國飯店。

     謝骛清讓副官抱着另一沓資料,放到參謀面前。

    這是何知俨和昔日得勢、如今落魄的軍閥之間的錢财往來存證,行賄數額巨大。

    他對何家大房早有除掉的打算,不管是為了未未,還是為了航運,何未親爹都留不得。

     但礙于未未對母親的眷顧,所以留着這些,始終沒動過,想等到非動不可再說。

    今夜,他把何家這一塊大肥肉送到了鄭家公子的嘴邊,咬下去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咬一個準。

    不管下牢抄家,還是查封錢莊,想怎麼吃怎麼吃。

     “卑職不大明白,還請少将軍明示,”參謀試探道,“否則公子爺問起來……” “這是給鄭家三小姐的一份薄禮,”謝骛清輕描淡寫地說,“日後再北上,一餐便飯即可。

    ” 參謀連連應是,算有了能回禀的話。

     這是一個最輕便、最不麻煩的理由,而背後的事就不是他一個參謀該問的了。

     參謀離開沒多久,六國飯店直接來了電話。

     那個在參謀口中醉得不省人事的鄭家公子在電話裡,笑道:“一樁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怎麼值得骛清兄特地送信過來。

    不過,我曉得能給骛清兄辦事的人數不勝數,你這是給我一個交心的機會。

    ” 謝骛清沒回答,等着鄭渡往下說。

     如今北京是奉系的,自然讓他們做最方便。

    他在一群人裡挑了鄭家小公子,是知道鄭渡貪财,必會速戰速決,唯恐這塊天上掉下來的肥肉落到外人嘴裡。

     謝骛清需要的就是快,他須眼見何家大房傾覆才能放心走。

     鄭渡又輕聲道:“我剛才問過,這家人也就是開了幾個錢莊,死命攀附着何二小姐這個富貴親戚。

    骛清兄放心,今夜這件事就會辦妥。

    ” 鄭渡最後在電話裡說:“聽聞二小姐今日生辰,稍後便有厚禮送到府上,還請骛清兄替在下轉交。

    ” 謝骛清将書房的聽筒放回原位。

     讀書的滿身雪地跑進來,對他小聲道,二小姐睡醒了。

     内書房裡。

     何未看着桌上的清粥,漸漸聽到軍靴走在地闆上的聲響,她紅腫着眼睛,望向來人。

     方才卧房那裡說二叔情況穩定,她放了不少心,心情稍許好了一些。

    隻是心裡愧疚難消,沒護住哥哥的牌位。

     謝骛清挨着她坐下,端起白瓷碗,用勺子舀起邊沿的,遞過去。

    何未抿了一小口。

     “為什麼不找我?”謝骛清問,“至少先給我去個電話?” 她輕搖頭。

    早習慣面對這些,想不到求助。

     謝骛清慢慢給她攪着清粥,讓熱氣散得快些:“燙不燙?” 她輕點頭。

     謝骛清又舀起一勺,自己吹涼了,再喂到她唇邊。

     粥喝了半碗,她身上漸暖和了。

     何未靠在他胸口,感覺到謝骛清像在學人哄孩子的動作,輕拍她的背。

    不過這法子是有效果的,她很快就靠着他犯了迷糊。

    隐約裡,似乎謝骛清在對自己說話,聲很輕,像真的又像已經睡着後的夢。

    他說:“若不是你二叔在這裡,真想帶你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