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醉顔對百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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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午飯時間,謝骛清為她取了大衣,何未過去穿。

     “你身上總有中藥味兒。

    ”她聞着。

     “從奉天回來路上喝過湯藥。

    ”他如此解釋。

     餐車車廂裡,有幾桌人,都是這次為了南北和談來的。

     南北和談不止是北上的人和北京臨時政府的人談,還因為要召開“國民會議”,邀請了全國各地的軍閥頭目、官僚買辦,還有各省政客以及那些吃軍糧官糧的文人。

    他這趟車上就有上海商會的副會長,那人認出謝骛清,但見他身邊守着軍官們,沒貿然過來招呼。

     林骁讓人前後守了門。

    謝骛清選了角落座椅,将她讓到沒窗戶的那一側,自己臨窗坐了。

    他照舊,把臉旁車窗的布簾子拽下來,用銀環子輕勾住。

     何未見林骁等人嚴陣以待地防範……意識到餐車這種四面是窗、兩邊通道沒法封住的開放車廂十分不安全。

     “我沒經驗,沒想過這裡不好守。

    ”她輕聲說。

     “是我想陪你出來,不是你要求的,”謝骛清低聲寬慰她,“不必放心上。

    ” 他問人要餐單,想試試她說的飯菜。

     “要咖啡和面包吧,”她主動要了最簡單的,“想吃什麼,等到了北京再說。

    ” 謝骛清看她的眼睛,想,還是委屈了她。

     他順了何未的意思,要了最簡單的咖啡和烤面包。

    他看着車窗外的冬日風景,頭次懷念在歐洲讀高級軍官學校的時候。

    如果何未和自己在那裡相識相知,要簡單得多。

     在那裡沒人認識謝骛清是誰,既無人擁戴他,也無人恨他、想要他死。

     “少将軍,”餐車門口有記者被攔下,他一見謝骛清就激動地招手,“是我。

    ” 謝骛清認出那人,讓林骁放了行。

     記者摘下頭上戴着的土黃色瓜皮帽,對謝骛清深深一鞠躬:“少将軍,又見面了。

    ”京城的記者和文人們都以挑戰軍閥為樂,對穿軍裝的鞠躬,她頭回見。

     何未總覺此人面善,她是生意場上的人,擅長記人的面孔。

    細回憶下,想到那年在六國飯店見俄公使,在西餐廳見到七八個局促躲難的年輕人……有這一張面孔。

     “那年我們給少将軍添了麻煩,沒來得及道謝。

    時隔兩年,這句謝終于說到了。

    ”記者感慨看這個恩人。

     那年京報的文章得罪了人,他們幾個走投無路,聽說謝家的少将軍入京,貿然去求助。

    謝骛清面對幾個年輕人的無措,囑人在六國飯店付了房錢,讓他們住進去避難,叫了兩個兵士守着。

    等風聲過去了,他又挑了個時機說了兩句情,讓這件事過去了。

     後來這些年輕記者們離開飯店,想感謝卻再見不到謝骛清本人了。

     記者方才在二等車廂上車時,聽人議論說謝少将軍從奉天回來,就坐這趟車入京,特地穿了幾個車廂過來見恩人。

     “将軍這一回冒着風險北上,我們都曉得的,”記者神情鄭重,輕聲道,“請将軍為了家國,保重自己。

    ” 謝骛清微笑着點頭。

     從頭至尾,林骁等人都在防範這位記者,對他們來說,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潛在的威脅。

    記者是個知曉事理的人,不想讓軍官們緊張,又是深深一鞠躬,告辭而去。

     回到車廂,她仍心裡感慨。

     “你消失了九年,仍能讓人記得你是個好人,問你求助。

    哪怕沒見過面,都相信你。

    ” 謝骛清道:“二小姐不也是。

    ” 他指得何未初次贈票之事。

     “我和他們有些相同,但也不一樣。

    ”她悄聲說。

     她兒時看書聽戲,不喜王侯,最愛名将。

     尤其是一生戎馬戍邊的将帥,常為得是心中熱血和抱負。

    其抱負不僅僅在封王拜相,更為青山萬裡,江河百川,為山中小廟裡避雨祈福的男男女女,為江畔等候渡江的老弱婦孺……古往今來,能留下姓名的将帥能有幾個,大多是随城池湮滅,在邊塞雪下掩埋的無名屍骨。

     長大了,她見軍閥紛争,更覺一心為民族的将領是稀世珍寶。

     那天在自家西院兒的書房裡,得知隔壁等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