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醉顔對百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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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接報紙到半途中,手微微停了下。

    是召應恪。

     那天從九叔家離開前,嬸嬸告訴她,召應恪這回來天津是作為談判的代表之一,專程來接待謝骛清這些将軍們的。

    他是九叔的侄女婿,出公差順便帶了過年禮到九叔家,提前拜年。

     嬸嬸說了這些,還試探問她是否還介意和召應恪的過去。

     她和召應恪的事,似乎對每個人都要解釋一番。

    其實除了和親爹打官司、登報斷絕關系之外,何未身上的每一樁傳聞都不似表面上見得那般。

     當初召應恪在南洋的□□時,冒險從日本繞路過去,把她帶回國後,不久便傳回了哥哥的死訊。

    召應恪立刻和家裡說了私下的婚約,召家對何未沒什麼不好的印象,兩人又是自幼認識的,便和何知行商定下日子,等她年滿十七歲讓兩人結婚。

     這樁婚事本無波瀾,直到何未和何家決裂,鬧得滿城風雨,召家便有了微詞。

    召家的意思是,百善孝為先,何未如此做實在讓未來的夫家沒有顔面,須登報認錯。

    何未不肯。

    此事僵持到了她到十七歲,何未拿出了一份律師拟定的财産歸屬協議,上邊十分清楚寫明了嫁妝有多少,餘下的都歸屬于何二家的後人,與召家毫無關系。

    這個驚世駭俗的财産歸屬約定,讓召應恪的父親震怒,他們召家并非貪财的人家,但何未這種行徑聞所未聞,讓召應恪父親深感顔面掃地,認為未來的兒媳婦已認定召家想霸占何家航運…… 先是和父輩登報斷絕關系,到了這一紙協議,召應恪父親再無法接受這個未來兒媳婦。

    召應恪就算想簽這份協議,父親都決不允許他再娶何未。

    他在其中溝通許久都無果,最後,她見召應恪實在痛苦,就說,不如婚事算了。

     那晚在西院的書房裡,召應恪聽到她這句話後,再沒說話,坐了足足半小時,喝了數杯冷茶便走了。

    半月後,他讓家中小厮遞來口信,說婚事已解決,隻有一個心願,能在何家陪她住三日。

     何未覺得自己有負于他,雖知此事必起流言,還是應了。

    那三日,兩人未做任何逾禮的事,隻是像在南洋時,一同吃飯,一同讀書看報,各忙各的,各自休息。

     她甚至都不知道為何召應恪和姐姐訂婚。

    但姐姐何至臻自幼喜歡他,她早聽九叔說過。

     那些關于召應恪抛棄她,選了何至臻,還有何至臻在家中痛哭等等……都是何家的傑作,為擡高大女兒而貶低何未。

    她不想深究,隻想離那個家遠一些。

     但對召應恪,她總覺虧欠。

     後來才有玉如意一事。

    因為救召應升被他冤枉,她也沒太生召應恪的氣。

     何未對召應恪輕點頭,算招呼過了,翻看着報紙。

    她盯着一則廣告發呆,“著名的國貨,購買一塊試用,足抵洋貨皂許多”……這還是為了反日而掀起的國貨潮後,開始流行起來的宣傳語。

     “将軍原來喜歡看《京報》,”秘書寒暄,“這報紙的主編可是很推崇十月革命的,還罵過幾位大人物。

    ”北京的京報,上海的申報,兩大有名的報紙,抨擊軍閥政府毫不留情。

     “若行事有據,何懼人言。

    ”謝骛清評價。

     秘書湊近對謝骛清耳語了兩句。

     謝骛清略沉吟,他對何未輕聲道:“在這裡等我。

    ”暗示她不要離開車廂。

     謝骛清立身而起,跟着秘書出去了。

     召應恪反而沒有動,立在車廂門口,擔心謝骛清走後,何未一個人留在此處是否有危險。

    平日就算了,今日她坐得是謝骛清的包廂。

     謝骛清看了一看召應恪,先離開車廂,林骁則在一旁低聲對召應恪道:“将軍的人會護衛二小姐,不勞召先生費心了。

    ” 林骁在逐客,召應恪聽得出。

    他想想自己也是杞人憂天,謝骛清北上這些日子辦了不少大事,都全身而退了,難道還護不住未未?他自嘲一笑,走了。

     那秘書是個人精,悄悄看斜靠在沙發上翻報紙的女孩子,猜測這位就是……謝少将軍的前緣和召先生的前未婚妻。

    這可真是巧。

     何未早習慣了這種無端的停靠,沒覺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