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朝海棠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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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等他到了,把這個建議給他。

    ”謝骛清說。

     “我負擔不起人家的前程,”她搖頭,“我哥哥死在和會那年,這都是他提到過的。

    ”巴黎和會那年,不止有外交官員去,還特地請了留學過的武官跟随代表團談判。

     何未例行公事問完,拿了勺子舀起一小塊豌豆黃,慢慢吃。

     謝骛清什麼都不做,看着她吃。

     她想到一個問題,擡了眼:“如果你學弟去了陸軍部,日後……他不就是你的死敵了?” 南北政府必有一戰,舉國皆知。

    如果那個人去了陸軍部,日後開戰,必然是謝骛清的一個勁敵。

    如果去外交部還好,就是對外、對國際社會的,不參與内部戰事。

     “如果他真想為軍閥政府效力,我們也隻能是敵人,”他似被問到痛點,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過去有不少師兄弟死在我的手裡。

    ” 全國統共那麼幾個正規軍校,畢業時大家各奔南北,等再見面十有八九都是在戰場上。

     何未握着勺子,望進他的眼睛裡:“如果這樣,你不是把自己敵人介紹給我了?” 他想想,公平地說:“或許是。

    ” “那以後你倆生死對決,我該站在誰那邊兒?” 說了半天的話,隻有這一句容易被誤解,偏巧就被送炭盆進來的武官聽到了。

    她沒臉紅,人家先窘得脖子紅了,急着退了出去。

     何未抿起嘴唇,郁悶地接着吃豌豆黃兒。

     “這幾年,大家都是今日不知明日生死,尤其我們這些從軍的,”謝骛清說,“現在說這話太早。

    ” 何未輕“嗯”了聲,不再問。

    她一手撐着自己的臉,手指玩着大衣的狐狸毛領。

    今日她穿着的大衣領口和袖口處全是白絨絨的狐狸毛,進屋忘了脫,剛剛武官又在她腳跟前加了一盆燒得鮮紅的炭,是越烤越熱,越熱越覺得毛礙事…… 謝骛清見她臉越來越紅,早察覺異樣,見她第三次摸狐狸毛領子,先替她說破了:“要不要把大衣脫了?” “嗯。

    ”何未不再矜持,放了叉子,起身。

     謝骛清跟着起來,接過她的大衣。

    他單手把衣服攬在臂彎裡,這才見何未竟在冬日穿了件銀絲刺繡的白色深領口天鵝絨長裙……他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對門外說:“加盆炭火。

    ” 她窘了下,其實不冷,天鵝絨裡有襯裙,外頭還有貂絨披肩呢麼。

     添炭火的人再次低頭進來,這回見到的是謝骛清抱着二小姐的大衣,而二小姐已經脫得剩下一條惹眼的白色長裙。

    何未這裙子有腰節,領口大,下擺又不對稱,長的一邊柔軟地搭在腳踝下,另一邊則露出襯裙的蕾絲邊,是歐洲當下最時興的款式……武官沒見過,猛一望去以為是睡衣長裙,更是吓得不敢擡頭,低眉順眼地退出去了。

     “我沒正經相過親,穿得是不是過于隆重了?”她先見謝骛清目光鎖着自己,再見武官面紅耳赤的臉,不覺忐忑,輕聲問,“還是不夠好看?” 謝骛清與人做戲時常被問這個問題,有撒嬌者,有自視甚高者,更有妄圖引他入帳的,唯獨沒有何未這樣正經問的。

    他盯着她瞧了好幾眼,神色莫測。

     “真不好看?”她低頭看,覺得不錯。

     “好看。

    ”他低聲說。

     那就好,她安心一笑。

     謝骛清已經掀簾進去了。

    這正房是他單獨住的,沒多擺家具,隻有一個衣架在床邊上。

    他把何未的大衣挂在了他的軍裝上衣外面,挨着的一個木勾子上挂着他的軍帽和佩刀。

     何未順勢見到了卧房全貌,裡邊還有個留聲機,一疊屬于男人的幹淨衣褲在床頭擺着,錦被果然散着…… 謝骛清一轉身,她立刻倒背着手,似模似樣地看身側牆上的一排黑白照片。

     右側角落的一張最小的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上邊有個年輕男人,拿着屬于将軍的佩刀,戎裝加身,面貌和謝骛清有五六分像,隻是眉眼更硬朗。

    男人身邊跟着個面容嬌憨貴氣、衣着素雅的女孩子,她微微歪着頭,似故意要破壞這位将軍的威儀,将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