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闌現山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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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我讓人開出船票,送去六國飯店。

    可惜你問的太晚了,隻剩單獨的兩個小房間,沒有套房。

    ” 謝骛清緩緩點頭。

     如果僅僅為了兩張船票,不用他親自登門,讓白謹行問一句即可。

    何未仍有不解,剛要再問,他先擡眸,低聲道:“送票前,我想先講清楚,我如今在京中的處境。

    ” 何未見他目光嚴肅,輕點頭,說:“好,你講。

    ” “名義上我是入京的貴客,其實,是來做人質的。

    ”謝骛清比她想象得更直白。

     近年來,謝将軍作為南方的主力軍之一,數次發表救國言論,責問戰禍源頭,早就引得四方不滿。

    大家牢騷滿腹,卻對這位将軍無可奈何。

    謝家雖男丁凋零,兒子們不是戰死就是失蹤,四個女兒卻嫁得好,且足夠齊心,成了娘家背後的支柱。

    沒人願意先下手,得罪他們。

     直到上個月,謝将軍小女兒攜幼子出遊,忽然被“盛邀”入京。

    昔日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督軍們,想憑借這一女一孫,牽制住謝老将軍和他的親家們。

    五家震怒,發電報,責令盡快放行,這邊則回電謙卑禮貌,極力安撫,更是視一女一孫如上賓,錦衣玉食地款待,萬般皆好,唯獨不讓離京。

     如此僵局,在數日前被打破。

     消失九載的謝骛清以“觀遜清皇帝大婚”為由,在六國飯店露了面,宴請數位父親的昔日“老友”,于觥籌交錯間,表示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日子。

    言下之意,自己留下,放姐姐和外甥離京。

     對那些老狐狸來說,謝家竟讓深藏多年的獨子來換人,算低頭認錯了。

     酒宴上,大家相談甚歡,答應放人。

     謝骛清想讓四姐帶外甥走陸路,走得越快越好,怕再生事端。

    臨行前,他改了主意,認為水路更妥當。

    走水路的話,毫無疑問,何家客輪最安全。

    這便是他昨夜去百花深處的原因。

     何未擔心地問:“他們當真答應放行了?” 謝骛清微微點頭。

     他們隻想讓謝家閉嘴,不要胡亂摻和,沒道理把人逼到絕境。

     “何止答應,”白謹行笑嘲他說,“還籌謀拉攏他,佳人貴胄輪番來,夜夜笙歌,隻想他醉在胭脂堆、榮華洞裡。

    ” 他住得地方是出了名的桃花源、逍遙境。

    光想,便能想出這幾日的旖旎風光來。

     謝骛清不禁一笑。

     從昨夜到今日,他頭一回笑,笑裡有輕蔑的神态。

     謝骛清終是撥開迷霧,講明了來意和處境。

     他不再闆正坐着,靠到椅背上,一隻手臂不自覺地搭在扶手上,隐隐顯露出為将的架勢。

    其實他講述的過程裡,十分平靜,并沒有任何壓抑情緒,好像不大在意眼前的處境。

     差能差到哪裡去,這個男人早在生死場上走過太多回了。

     “既然他們答應了,你為何說得像要連累我一樣?”何未問。

     “你們家根基在這裡,”他提醒這個太過年輕的女孩子,“和我有聯系,麻煩不會少。

    ” 這是事實。

    不過—— “我願意幫謝家的人。

    ”這是真心。

     每日場面話說得多,唯獨今日這句,毫無修飾,帶着欽佩之意。

     何未說了,反倒後悔。

    她怕過于直白,讓他誤會她想借此拉攏謝家,更不想瞧見他剛才的輕蔑神情。

     謝骛清輕聲說:“多謝,”頓了一頓,跟上稱呼,“何二小姐。

    ” 何未輕搖搖頭,對他友善地笑了笑。

     人走前,雪已停。

     她喜穿白色和奶白色的衣裳,昨晚是,今日仍是,不過今日在周身白裡,綁了條碧青色寬綢緞當腰帶,額外醒目。

    發梢過肩頭一點,額前有劉海,在家的她,十足十少女模樣。

     何未立在抱廈的屋檐下,目送他們。

     謝骛清和白謹行并肩而出,副官們早等在院門處。

    其中一個年輕副官遞了信給謝骛清,他撕開封口,抽出紙,粗略看了兩眼,确認不是急事後,遞還回去。

    他一來一去收遞信,餘光自然看到她還留在原地,遠遠朝這邊點了下頭,再次告辭的意思。

     她抿着嘴唇,輕點頭。

     看他手裡的信紙,她後知後覺猜想:他的俄公使一面,原來是因為想求船票,怕開罪了客輪主人,不好談。

     如此一想,謝骛清的所有行為都有了合理解釋。

     再合理不過。

    她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