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比目永訣咫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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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破胸而出一般。

    多羅吒的聲音宛如飲泣一般,她伸出尖尖的蘭花指,愛惜地撫摸着那一層薄膜,輕輕道:“這就是我的心啊,你看見它上面的傷痕沒有?” 她也不去等兩人回答,喃喃道:“我追上了那負心人,要殺他。

    他倒還有幾分良心,一動不動,任我宰殺。

    但我見了他的眼睛,想起往日的情意,卻忽然下不了手,隻咬了他一塊肉下來。

    但後來這洗心煉骨的痛楚越來越深,靜夜深處,當這痛苦宛如烈火一般燒灼着我的時候,我就會痛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有下手!他害得我這麼深,為什麼我卻還是沒有下手!為什麼!” 她仰天嘶嘯,長發雪亂,宛如入魔。

    仇恨的火焰已将她的靈魂燒灼,所有的情感都被燒沒了,隻剩下這孤寂的火焰,卻已在燃燒她的生命。

    她厲聲道:“所以我就殺男人,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我用他們的皮織成一件地毯,白天踩在腳下面,晚上就睡在上面。

    我痛恨他們,我痛恨你!尤其是聽說他以後做了大将軍,建功立業,榮寵無比的時候!” 她的雙目森森,盯住楊逸之和世甯:“所以我故意帶你們原地打轉!”她擡手指着楊逸之道:“我嫉妒蘭葩,我也嫉妒你。

    我不能得到的,天下沒有人能夠得到!” 她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兩指尖尖,忽然撥動琵琶上的銀弦,随着瘋狂的節奏,在林中舞蹈起來。

    淆亂的弦音中,多羅吒長發亂舞,狀如瘋魔。

     楊逸之咬牙而立,他盯住多羅吒,瞳孔漸漸收縮,一道月光般的光華,從他體内點點萦繞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世甯的舞陽劍已經出手! 一道燦爛的劍華劈開林莽中晦明不定的景物,化為騰空的怒龍,向多羅吒直劈而下。

    多羅吒笑聲更厲,舉起銀蝴琵琶,向舞陽劍徑直迎來!七縷銀弦如綻放的妖花般蓬然散開,糾結、纏繞為一柄利劍,和舞陽劍交接在一處。

     隻聽空中龍吟不絕,世甯感到劍上莫名的一陣震纏,多羅吒雙目血紅,臉上盡是瘋狂之意。

    她已經将全身的勁氣,順着七道銀弦催壓而下,再不留半點真氣護體,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世甯的劍意不由有些遲疑。

     他和多羅吒的武功本來相差無幾,甚至還要稍弱一些,上一次他戰敗多羅吒,是因為他起了必勝之心,心中再無牽挂。

    而如今,一心求勝的是多羅吒,他的内力卻已隻剩下了當初的一半,另一半借給了楊逸之。

     強弱對比之勢已經完全轉變。

     多羅吒似乎也感到了世甯的變化,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紅唇微吐:“死!”樂聲四起,銀弦發出尖利的喚鳴,銀光瞬間連成一片,如山嶽崩塌一半,帶起大片樹葉泥土,向世甯橫掃而來!她知道對方的内力已經大損,于是不再以招式制敵,而是全力催吐,想用狂猛的勁氣,将敵人生生壓碎! 世甯隻覺胸前氣息一窒,整個天地似乎都被這巨大的壓力撕扯變形,銀光宛如巨大的浪濤,席卷了整個莽林,将舞陽劍的光華點點壓下。

    世甯強行提氣,沒想到又一陣狂潮從銀弦上卷湧而來,彈在舞陽劍鋒上。

    世甯内力大不如前,無法抵抗這如怒龍一般的勁氣,手腕一麻,舞陽劍已然脫手! “住手!”一道月白的光芒閃過,多羅吒和世甯之間仿佛被橫亘入一道光芒,生生隔開。

    世甯隻覺舞陽劍被一股沉穩的氣息托着,又回到了手中。

    那道光芒變幻,彙聚成一柄虛無之劍,徑直向多羅吒胸前刺來! 與世甯對決的一招,已耗盡了多羅吒全部的力量,此刻哪裡還能抵擋,她胸前頓時被那道光芒生生洞穿。

     傷口不大,鮮血卻如湧泉般汩汩而出。

    她的身體頓時委頓下去,大地也被浸染得血紅。

     她勉力擡起頭,不相信的望着楊逸之,嘶聲道:“你,你煉成了梵天寶卷……” 楊逸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沒有答話。

     四周傳來隆隆的響動。

    似乎受了陣主心血的作用,周圍的樹木緩緩移動起來。

    鬥轉星移,密林構成的陣法如幻術般撤去,顯出一片空曠的大地。

     青墳,其實正在前方。

    隻是天空的暮色已經很深了。

     兩人喜出望外,抛開多羅吒,向前方奔去。

     隻聽一個沉靜的聲音道:“你們來晚了!” 黑衣如暗夜花朵一般,漂浮在暮風之中,卻正是姬雲裳。

    她腳下,蘭葩背對着兩人跪着,卻依舊懸望着正北方,那梵天地宮的所在。

     楊逸之戛然止步,道:“蘭葩!” 蘭葩的身體宛如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姬雲裳淡淡道:“一個時辰早就過去了。

    她已經受了洗心煉骨之刑,暫時不會醒來。

    不過你放心,她不會死。

    ”她瞥了楊逸之一眼,冷冷笑道:“她會永遠帶着對你的絕望與仇恨,活下去。

    ” 楊逸之注視着姬雲裳,眸子漸漸變得赤紅,一字字道:“放了她,我把梵天寶卷還給你!” 姬雲裳遙望遠方林莽,歎息道:“梵天寶卷雖然是天下第一等的武功秘笈,我卻不能修煉。

    所以我更甯願看它在旁人手中能達到什麼樣的成就。

    看它是否真如傳說所言,能無敵于天下——或者說,能打敗我。

    ” 楊逸之還未答話,世甯已經搶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道:“好,就一戰定輸赢。

    我們若是打敗了你,你就放了她!” 姬雲裳淡淡一笑:“你們有什麼資格和我論成敗。

    ”輕一揮手,一截青枝落到她手中。

    她手腕一抖,枝上樹葉紛紛落盡,隻留下纖柔的枝條。

     姬雲裳将青枝緩緩平舉,注視着楊逸之,道:“三劍。

    三劍之後,你還能站起來,就算赢了。

    ” “赢了之後,你們三人可以任意離開。

    帶着梵天寶卷離開。

    ”她頓了頓,笑意逐漸沉了下去:“否則,她留下,你們兩人走。

    但你們隻要踏出曼荼羅陣一步,就要面臨曼荼羅教衆的追殺。

    而且,你們終身不能提起這片叢林之事。

    ” 世甯一怔,原來她的要求,隻是讓楊逸之接她三劍?不由脫口道:“那我呢?” 姬雲裳冷冷一笑:“我答應過他,要照顧你終身,就不會和你動手。

    ” 世甯正要搖頭,楊逸之緩緩走上前來,輕聲道:“讓我來吧。

    ” 世甯愕然看着他。

    他那襲沾染了鮮血的白衣,在暮風中飄揚,清隽的臉上再也沒有了迷茫和畏懼,而是一種執着,一種自信,也是一種悲憫。

     為蘭葩,為姬雲裳,為他自己,以及天下所有為因緣作弄的人。

     世甯不再說什麼,隻将手中的舞陽劍遞了過去,劍柄在手中握了太久,已經變得灼熱——一如他的聲音:“打赢她!” 楊逸之點了點頭,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