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雙雕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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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舉大觥送他。

    少年略不謙讓,接連飲了十數觥,就起身作别。

    二人問道:“壯士高姓大名?”少年笑道:“二公不必多問,小可叫做無名氏。

    ”說罷,上馬加鞭,飛也似去了。

    正是: 來不參兮去不辭,英雄蹤迹少人知。

     君家欲問名和姓,别後相逢會有時。

     二人見少年去了,相謂道:“這人蹤迹非常,不知何處來的壯五?”因大家訴說方才暗祝之事,各各歡喜。

    又飲了一回,直至紅日沉西,方才吩咐家人收了酒席,信步入城。

    成美别了樊植,自回家中,去書房歇宿。

    樊植回家,已知仇氏被留,羽娘獨歸,滿身歡喜。

    乘着酒興,竟到羽娘房中了其心願,說不盡此夜恩情。

    正是: 小鳥歡深比翼,旁枝喜慶并頭。

    影裡情人,此夜方才着手;畫中愛寵,今宵乃得沾身。

    向也嫫母同衾,幾為抹殺風流興;茲者西施伴宿,直欲醉是溫柔鄉。

    初時半推半就,免不得柳怯花驚;後來漸熟漸親,說不盡香溫玉軟。

    回兵轉戰,為惜此一刻千金;裹甲重來,直弄到五更三點。

     兩人歡娛了一夜。

     哪知樂極悲生,明日仇氏趕将回來,查問丫鬟們,丫鬟不敢隐瞞,都說相公昨夜在二娘房裡歇的。

    仇氏聽了,心頭一把無名火直沖三千丈,與樊植大鬧,又辱罵羽娘,準準鬧亂了四五日,樊植吞聲忍耐。

    此自,仇氏把羽娘封禁密室,隻從關洞中遞送飲食,就如監禁一般。

    連日裡也不許她與丈夫見面。

    和氏知了這消息,欲待去勸他,哪知仇氏連和氏也怪了,和氏不好再來。

    仇氏又哪裡肯再向成家去。

    正是: 将酒勸人,并非好意。

     識破機關,一肚惡氣。

     羽娘被她封禁房中,幾及兩月,漸漸眉低眼慢,惡心嘔吐,已是有了身孕。

    樊植聞知,好不歡喜。

    仇氏卻愈加惱怒。

    光一陰一迅速,不覺秋盡冬來,倏忽臘殘春至。

    樊植免不得要同成美入京會試,卻念羽娘懷孕,放心不下。

    因與成美商議,要将此事托付年嫂,說道:“小妾若得年嫂維持,幸或生男,使樊門宗嗣不絕,感恩非淺。

    ”成美把這話傳與和氏,和氏使侍兒出來回言道:“既蒙伯伯見托,這事全在我身上,不須挂念。

    ”樊植再三稱謝。

    過了一日,收拾行裝,同成美上京去了。

    那仇氏一等丈夫去後,便令家人喚媒婆來,要起發羽娘出去。

    羽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仇氏哪裡管她。

    主意已定,沒人敢勸。

    這邊和氏也竟不來管閑事。

     忽一日,有個媒婆引着個老妪到樊家來,說道:“城外村中有個财主,為因無子,他大娘欲為娶妾,聞說宅上二娘要出嫁,特令這老妪來相看。

    他們正要讨個熟肚,若是二娘現今懷孕,不妨娶過門去,等分娩滿月之後成親也罷。

    ”仇氏巴不得羽娘早去,便一口應允。

    引老姬到羽娘房前,開了封鎖,與她相看了。

    議下财禮五十兩,即日交足,約定次日便來迎娶。

    此時羽娘事在危急,想道:“如何成家的和夫人不來救我,莫非她還不知道?罷了,我今拚一死罷!”卻又轉一念道:“我今懷孕在身,是樊家一點骨血,若便自盡,可不負了相公。

    且到那人家分娩之後,或男或女,将來托與和夫人,然後尋死未遲。

    ”算計已定,至次日黃昏,迎親的已到,媒婆撮擁羽娘上轎。

    羽娘痛哭一場,拜别了仇氏,升輿而行。

    約莫行出了城門,又走了多時,到一個門前歇定,媒婆請新人下轎,羽娘下了轎,随着媒婆進得門來,滿堂燈燭輝煌,并沒一個男人在彼,隻見兩個女使提着紗燈,引羽娘到一所卧房裡坐定。

    少頃,外邊傳說大娘來了,羽娘定眼看那大娘,不是别人,卻就是成家的和夫人。

    見了羽娘,便攜着她手笑道:“你休煩惱,這是我定下的計策。

    我料你大娘勸化不轉,故設此計。

    此間是我家新置下的别宅,你但住不妨。

    ”羽娘方省悟,跪謝道:“夫人如此用心,真是重生父母了。

    ”和氏忙扶起道:“你相公出門時,曾把你托付于我。

    我豈有不用心之理?今日之事,隻有我家的人知道,你們樊家上下諸人都被我瞞過,沒一個曉得。

    你隻寬心在此調養身子,等候分娩便了。

    ”自此和氏自撥女使伏侍羽娘。

    到得十月滿足,産下一個孩兒,且自生得頭端面正,和氏大喜。

    到滿月之時,恰好北京報錄入報到,樊植、成美都中了進士,正應了前日彈鵲射雕之祝。

    兩個殿試俱在二甲。

    時遇朝廷有恩典,新科進士加級選官,成美選了兵部員外,樊植選了揚州大守。

    這裡仇氏見丈夫中了,便遣人到京迎候。

    家人一到,樊植即問羽娘安否,曾分娩未,家人不敢回言。

    樊植驚疑道:“莫非産了個女麼?”家人道:“不是。

    ”樊植又道:“莫非有産難麼?”家人道:“也不是,這事小人不好說得。

    ”樊植再三盤問,家人方把仇氏逼賣的事說了。

    樊植氣得暴躁如雷,把頭上紗帽都掼落地上,喝罵家人:“你何不苦谏主母?”家人禀道:“成老爺的夫人也不敢來勸,諒奴輩怎勸得住?”樊植懊恨道:“成年嫂好不濟事,我這般托付她,如何容我家悍婦如此胡行,竟不相勸?”當下恨着一口氣,連成美也不去别他,亦不等揚州接官的人來,竟自輕騎赴任。

    将仇氏差來的家人打了二十闆,喝罵道:“傳與你主母說,我誓于此生不到家中相見了!”家人抱頭鼠竄而去。

     正是: 本為夫妻反目,卻教奴仆代闆。

     聊借家人之臀,極當妒婦之臉。

     樊植自帶原來從人,懷着文憑,離了京師,竟從旱路望揚州進發。

    行了幾日,來至濟南地方一個曠野之處。

    正行間,隻聽得飕地一聲,一支響箭迎風而來。

    有幾個同行客商都下了馬,叫道:“不好了,歹人來了!”樊植還坐在馬上呆看。

    早見十數個彪形大漢,手持兵器,騎着馬,風也似跑将來。

    為頭一個穿綠的喝道:“過往客商留下買路錢去!兀那不下馬的,敢與我打仗麼!”樊植厲聲道:“我非客商,我乃新科進士去揚州到任的,哪讨買路錢與你!”那穿綠的喝道:“管你進士不進士,一總拿到營裡去發落!”便教衆人一擁而上,把樊植及從人并同行客商押着便走。

    轉過幾個山坡,隻見兩邊山勢險惡,樹林内都列着槍刀劍戟,中間一條山路,高阜處立着個大寨。

    到了寨前,那穿綠大漢下馬升帳坐定,叫請二大王來議事。

    少頃,見一個白袍銀铠的少年好漢從外而入,與穿綠的相見過,便去右邊交椅上坐了。

    問道:“大哥喚我議何事?”穿綠的道:“自下寨中正缺糧草,方才拿得個揚州赴任的官員在此,我意欲選個一精一細頭目,取了他的文憑冒名赴任,再着幾個孩兒們扮了家丁同去,到彼處吊取些錢糧來應用。

    你道好麼?”穿白的道:“此計甚妙,但宜暫不宜久,限他赴任二月之内便起身回寨,不可逗留,以緻失事。

    ”穿綠的道:“兄弟說的是。

    ”便令小喽啰去樊植行囊中搜出文憑,付與一個頭目叫做權小五。

    教他裝作樊太守,帶着假家丁依計而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