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珍重雕欄白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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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着你流浪海上,飽受風霜,颠沛流離。

    不僅零落了紅顔,還終将有一天,因你那些愚蠢的豪氣,陪你丢掉性命。

     他不再說話,緩緩轉身,注視着窗外迷蒙的雨氣。

     與其讓她在塵污中苟活,還不如讓她像仙子般死去。

     白玉雕欄外,是大片枯萎的花枝,悲傷地伫立在雨中,仿佛一個飽受摧殘的女子,風霜憔悴,落盡了紅顔,讓人不忍卒看。

     他不能讓琴言有這樣的命運。

     如果,已無法斬斷他們之間的情緣,那麼,他甯願看着她死去。

    那樣,她就還是華音閣中的仙子,一塵不染。

     吳越王的怒容漸漸凝窒,随即慘然一笑。

     “我明白了,你說得不錯,現在的我,隻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配不上她。

    ” “但,你為什麼不殺了我,而殺了一個跟了你整整十一年的人?” 卓王孫回過頭,靜靜看着他:“你還不明白?” “她放走你的那一刻,就已決定,絕不會獨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說完這句話,緩緩轉過身去,再不看吳越王一眼。

    無邊的雨絲在窗外零落,沾濕了他的眉睫,映出滿目蒼涼。

     吳越王怆然後退,一步一絆,終于跪倒在地上,雙手抱住了琴言。

     “琴兒……”他柔聲呼喚着。

     “你記得嗎?我說過,我要找到屬于我的天下,創建起偉大的帝國,而你,将是帝國的王妃。

    我将親手給你戴上後冠,因為,我的帝國不能沒有你……” “我要再交一幫兄弟,再次仗劍江湖,生死知己。

    而你,就是好客的女主人,有你糾正我,我再也不會做錯事,再也不會錯失朋友了……” “我也知道,自己一無所有,不應當再奢求天下,而應該退守一方,放下雄心壯志,謹慎地和你厮守。

    可是……” “天下,對我來講,就隻剩下一頂後冠。

    沒有它做嫁妝,我又怎麼敢來娶你……” 蓬然幾聲輕響,奪目的紫氣在他頭頂結出三朵蓮花,又迅速地倒灌而下,将他全身染成一片金紫。

    鮮血,從他雙眼裡沁出,汩汩流淌,浸過琴言的身子,流淌在大地上。

     吳越王緊緊擁抱着琴言,跪倒在血泊中。

     血泊越擴越大,凄厲的猩紅觸目驚心,沿着階梯緩緩流下,一直浸到台階下的土地上,每個人不由得步步後退,躲避着越湧越多的鮮血。

     鮮血浸染的領域,沒有人敢踐踏,沒有人敢靠近。

     就像是偉大的帝王,在血色大地上締造起的永恒國度。

     吳越王雙手緩緩攀起,環繞着琴言。

    他擁着她,不露絲毫縫隙。

    他不再忍心讓她遭受絲毫風吹雨打。

     他兩手空空,卻結出一個守護的姿勢,恰好護住琴言額前散亂的發。

     就像是璀璨的王後之冠。

     這是他最好能給她的,身為王後的幸福。

     他給她帝國與王冠,用他的血,他的肉。

     那是他一個人的國度。

     “我能預見你的未來。

    ” “你必将如我一樣,衆叛親離,一無所有。

    ” 吳越王最後的話,就像是一句詛咒不祥的谶語,從風雨深處傳來。

    令卓王孫都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寒冷。

     衆叛親離,一無所有。

     是他做錯了麼? 他不忍看她的餘生東躲西藏、颠沛流離,是錯了麼? 一直以來,對于華音閣中的人,他都庇護着,珍惜着,為他們安排好一切,不讓他們經受江湖風雨,這也是錯了麼? 為什麼他們最終都會選擇離開? 小鸾、秋璇、月寫意……如今還有琴言,當她們離開的時候,都是那麼決絕,不再回頭。

     這是為什麼? 第一次,他心中感到煩亂。

     一條黑影匆匆趕了進來,見到滿地鮮血,吓了一跳。

    他瑟縮着,不敢走近血泊,遠遠地跪了下來:“啟禀大人,大事不好……” 卻是申泣。

    卓王孫心中不悅,看也不看他:“講。

    ” 申泣帶着哭腔:“據探子稱,幾日前,宣祖曾将一封書信交給太子臨海君,讓他親自帶到平壤城,轉交閣主,可臨海君一去之後就再沒有消息……” 卓王孫臉色依舊冰冷,沒有絲毫觸動。

     宣祖的書信,還能有什麼别的目的?必然是得知了自己要進攻李舜臣,前來投降求和的。

    如今兵荒馬亂,大戰一觸即發,誰會去管區區一個臨海君的下落?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要讓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