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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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軟沙跟在她身邊,馴良地用鼻子聞了聞她的手。

     “啊……?”舞姬擡起頭,恍然認出了是昨日那隻被她刺了一刀的駱駝,不禁愕然——那隻駱駝似乎已經忘記了昨日的痛苦和驚惶,一路隻乖乖的跟着這個紫衣女子,仿佛被誰叮囑過一樣。

     迦香走出幾步,看着前方茫茫的黃沙、終于還是爬上了駱駝背。

     駱駝踏着厚實的黃沙、無須控缰就向着克孜爾塔格山下的古堡走去,然而坐上駝背的女子的視線忽然觸到了一件東西,臉色瞬間蒼白:頸鍊!背囊裡,放着她平日裡帶着的頸鍊! 舞姬下意識地伸手探向自己的脖頸,這才發覺原先一直戴着的密密匝匝的頸鍊已經被人取下,白皙的肌膚裸露在砂風裡。

    她急急重新戴上那串頸鍊,撫摸着自己的頸子,忽然間全身微微發抖。

     是靈修……是那個叫做靈修的劍仙做的麼? 是昨夜那個青衣劍仙,在日出前悄然離去之時、給她打點好的一切?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他昨夜那些話,都是真的? “你不認識我了麼?我是靈修,而你是迦香——蜀山的劍仙迦香。

    ” 那個聲音恍然回響,然而剛一凝神去思考這個問題,胸口陡然便是一痛、讓她不自禁地彎下腰去,按住那個紫色印痕劇烈地喘息,再也無法繼續思考。

     “隻是做夢……隻是做夢而已。

    高昌古城……羅萊士。

    ” 冥冥中,那個夢裡的聲音又在對她說話,蒼白的手繼續拍擊着那個黑暗密閉的空間,手指間流滿了鮮血,絕望掙紮的眼睛,孤獨、荒涼和恐懼。

     羅萊士!她忽然忍不住叫出了聲,三個字出口,胸口的疼痛忽然間就消失了。

     駝鈴叮當,搖響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裡。

    她不敢再去想有關于昨夜的一切,閉上了眼睛,一任駱駝前行,将手伸入囊中,想去取出水袋。

    蓦然,她的手臂觸電般震了一下,僵硬了——舞姬的手指在背囊中緩緩握緊,感覺着手中物件的熟稔手感,全身激烈地顫抖起來。

    那是,那是——! 她甚至沒有從囊中拿出那件東西,直覺卻已經告訴她那是什麼。

     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她根本不用看、就能感知到。

     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迦香深深呼吸着,支持着不倒下,她的手蓦然從囊中抽出,铮然拔出了那件東西!——一把雪亮晶瑩的紫色長劍,在她手裡流轉出清光萬千。

     “紫電。

    ”迎着旭日拔出了那把劍,舞姬脫口喃喃。

    然而胸口上的劇痛很快讓她無力握那把劍,迦香頹然松手,讓那把劍重新滑入了駝背上的劍鞘。

     原來不是夢……昨夜的一切并不是夢。

     “你是迦香……蜀山的劍仙迦香。

    ”靈修的聲音響起來,伴随着胸口無以名狀的痛。

     她是劍仙?怎麼可能……她一生下來、就沒有踏上過關内的土地,罔論蜀山。

     然而奇怪的是那個人是如此的熟悉莫名,似乎在某處看到過……似乎前世就已經認識——舞姬迦香的前世,是蜀山的劍仙迦香?…… 她捂住胸口和脖子,劇烈地喘息着,想要努力去思考昨夜靈修留下的那些話的深意,然而每次一想到那些、身體内的疼痛便會鋪天蓋地而來,讓她的意識慢慢變成空白。

    她不能思考,仿佛有什麼禁锢了她的記憶,不能讓她思考。

     “不用怕——到了高昌古城,一切都會有個了斷。

    ”隐隐中,記得靈修曾那樣說。

     駝背上的舞姬擡起頭來,看着朝陽下金色的古城,砂風吹起她的長發,獵獵。

     無論如何,即使孤身一人、她也要去高昌古城,将一切做個了斷。

     胡楊林中,最高一枝枯枝的末端,一襲青衣如雲般翻湧。

    負手看着孤零零的一騎遠去,靈修低垂着眼睛,臉色複雜。

    許久的沉默,等到紫衣女子都走得快要看不見了,他才擡手一招,青色的箫忽然躍出,化成了一柄雪亮的長劍。

     “青霜。

    ”踏上那柄劍,劍仙喚了一聲。

    青色的劍宛如一道電光,向着克孜爾塔格山下的高昌古城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