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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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以往中原很多王朝一樣、大胤的開國之君神熙帝将國都選在了長安&mdash&mdash這個&ldquo左據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泾渭之川,披三條之廣路,立十二之通門&rdquo的地方,的确也是绂冕所興,冠帶如雲。

     十年來鎮守敦煌,公子舒夜踏入帝都的次數不過寥寥。

     然而每次踏入帝都,他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窒息和快意。

     那窒息、是某種壓迫着他生存本能的重量,讓他時時刻刻都像一頭蓄滿了力的獵豹窺探着左右,暴起攫人;而那種快意卻是從最隐秘深心裡沁出來的&mdash&mdash在這些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中,暗藏着暴風急雨、腐臭芳香,濃得仿佛眼前化不開的夜色。

    而他、就是要用掌中的劍、将這鐵一般的古城和長夜斬開! 臨決戰、賭生死的快意直冒出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縱橫西域的時代!帝都長安,給了他一種歸屬感和熟稔感,仿佛他就應該在這樣的亂局中遊走&mdash&mdash這個殺機四伏的帝都、和當年厲兵秣馬的敦煌一樣,給了他最廣闊、最有挑戰感的舞台。

     雖然他已厭倦,然而此刻巨大嚴峻的挑戰重新點燃了他天性中冒險和搏殺的氣質。

     交織着權欲、殺戮、陰謀、背叛的長安,是他的舞台,而他早已能在其中遊刃有餘,在與人相鬥中自得其樂&mdash&mdash不同于那個青翠幹淨的苗疆、在那種地方,對着那個&ldquo非人&rdquo的大祭司時,他心裡是完全沒有絲毫的把握。

    那是與天相搏的空茫和無措。

     &ldquo朝野多股勢力蠢蠢欲動、潛流暗湧,隻恐不日便要發難&mdash&mdash此刻弟不知遠在何處,各地駐軍不及進京馳援,已然不及。

    &rdquo他想起了墨香在那一封密函裡,留給自己的最後囑托,&ldquo激變不日立至,兄苦慮多日,順勢布一局,以求反敗為勝。

    事關重大,四顧身側無人,唯有長孫可冒險相托&mdash&mdash然此人心計之深、為兄多年不曾看透。

    無奈此刻帝都危局,無他人可托。

    弟若聞訊歸來、與之謀事,也應心懷戒備。

    &rdquo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旁邊席上的長孫斯遠。

     那個青衣謀士一直寡言,擺弄着手中的小小木偶。

    然而那隻詭異的木偶,卻讓公子舒夜眼神陡然凝聚&mdash&mdash這個透着詭異的東西,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公子舒夜忽地以筷擊盞,在酒席間高歌起來,同時命探丸郎中最美的白九娘起舞&mdash&mdash密室裡所有嚴坐待命的探丸郎殺手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着這個縱酒狂飲的男子、候爺的生死之交。

    早就聽說過敦煌城主是個驕奢跋扈的人、卻沒想到放浪形骸到如此。

     白九娘抽劍起舞,然而一曲方歇、劍卻急速指向了座上的公子舒夜! 白衣公子分毫不動,隻是在那一瞬間翻轉了手腕,劍刺中了杯底,砰然裂開。

    九娘執劍冷冷看着這個來客:&ldquo你是來喝酒的,還是來帶我們去救候爺的?外面已經死了那麼多兄弟,你卻還在這裡喝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安排那麼多場硬碰硬的刺殺?再按你說的這樣下去、我們的人不等攻入禁城,就全折盡了!&rdquo &ldquo鼎劍候有給你們向我責問的權力麼?&rdquo公子舒夜微微一笑,将酒杯從劍上拔出,&ldquo棋子不該問棋手的棋譜如何。

    請安本分。

    &rdquo 黑九郎不服:&ldquo可這一個月七場刺殺下來,已經折損了大半人馬!殺的不過是一些官員外戚、根本動不了景和宮裡那女人分毫!你這是讓我們送死,白白便宜了那女人&mdash&mdash你到底是不是候爺的朋友?還是早就被那女人買通了?&rdquo &ldquo住口!&rdquo座中忽地有人低叱,是久不出聲的長孫斯遠終于開口,&ldquo坐下。

    &rdquo 長孫先生都開口了,滿座登時悚然一驚,無人再敢繼續發難。

    暴烈的黑九郎和冷豔的白九娘相對看了一眼,也退回了座中。

     &ldquo明日,按計劃将兵部尚書李長乾刺殺于上朝路上。

    &rdquo寂靜中,公子舒夜扔下一句,拂袖而起,攬着歌姬揚長而去。

    座中殺手面面相觑,最後一緻将目光投向長孫先生。

     長孫斯遠淡淡開口,放下了酒杯:&ldquo聽公子的安排。

    &rdquo 不同于苗疆之月的皎潔明朗,長安的月色是迷離朦胧的,仿佛空氣中浮動着太多看不見的塵埃。

    暗廊下,遣走了歌姬,白衣公子靜靜負手看月,神色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