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血薇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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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憶情走出結界的時候,立刻聽見了河水上方刺耳的哀叫聲。

     那個血紅的人影隻有半截,孩童般的身量,卻透露出駭人的兇惡殘忍。

    此刻它的主人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然而卻沒有死,隻是下意識的發出痛苦的叫聲。

     血鬼降趴在法師的身上,破開他的胸膛,貪婪地啃食着血淋淋的肝髒——那樣的刻毒而迫不及待,甚至連他走近身邊都不曾發覺。

     血腥味的濃重幾乎讓蕭憶情感到了窒息,他幾乎忍不住咳嗽起來,然而悄無聲息地,他轉動了手腕,刀風淩厲的卷起,撲向地上那個吞噬着主人的血鬼降。

    他出手的時候,用的是從未用過的招式——那是一路傳自南疆的驅魅刀法。

     他所學龐雜,很多武功他甚至從來沒有在人前顯露。

     聽雪樓主自幼師從和血魔、白帝并稱江湖傳說中陸地飛仙般的雪谷老人。

    雪谷老人一生武學成就包羅萬象,任何一方面都足以稱為武林翹楚。

    脾氣散漫的老人隻收了兩名弟子:大弟子蕭憶情與女弟子池小苔。

     池小苔在聽雪樓内亂中,因為與高夢非結盟。

    叛亂失敗,向來決斷的聽雪樓主卻顯示了軟弱的一面,沒有殺她,而隻是下令将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小師妹終生囚禁。

    雪谷的衣缽,在世間就唯獨剩下了他一脈繼承下來。

     刀風觸及血鬼降的時候,貪婪的美食者才驚叫着跳起來,轉過頭,眼裡放出幽紅的光,一把将手中的血肉對着蕭憶情投擲過去,雙手騰出撐地,瞬的跳了開去,快如疾風。

     夕影刀在血鬼降的肩頭切入,削過下一塊血肉——然而那一瞬間,蕭憶情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手裡的刀砍入的是泥潭,粘稠而顫栗的感覺沿着刀鋒傳遞入手心,他心中蓦的一驚,想起血鬼降的毒或許通過兵器亦能達到,連忙點足掠回。

     那一團血肉從他鬓邊掠過,發出惡毒的腥氣,令人欲嘔。

     血鬼降顯然也在夕影刀下受了很大的苦頭,低低的吼聲中帶了十二萬分的怒氣,雙手交替着,向下半身所在的地方奔了過去。

    然而受傷之下,血鬼降速度已經緩慢下來,血腥氣的濃度也淡了,顯示出這隻剛剛吞噬了主人的鬼降目前虛弱的狀态。

     不遠處,那方才被一刀一劍截為兩段的血鬼降下半身還在原地亂走,因為沒有視力,所以無法知道另外半身所在。

     蕭憶情咳嗽了一下,然而身形卻片刻不停——他如何能讓血鬼降重新複合? 然而,在他點足奔出、準備半途截殺鬼降的時候,忽然間,仿佛聽見了空氣中極輕極輕的風聲。

    仿佛夜空中,有什麼鳥兒撲簌着翅膀降落,攪起了漫天流霜。

     然而蕭憶情的手忽然頓住。

     有高手……那種從背後洶湧而來的靈力和殺氣,陡然間讓聽雪樓的主人身心瞬忽凝定如空靈——身後的威脅、遠遠大過于那隻血鬼降,他全副精力立時轉移,身子站定,卻沒有回頭。

    因為背後的傳來的壓力是如此之大,生怕一回首便是觸發了所有殺意。

     那個人沒有腳步聲。

     蕭憶情驚詫的發覺了這一點——他居然隻能憑着殺氣的強烈與否來判斷對方的位置!他的手指慢慢用力,将夕影刀在手心調整到最合手的位置。

    來着顯然也知道他身上陡然凝聚起的殺氣,頓住了腳步,連呼吸都聽不到。

     蕭憶情眼睛裡有冷銳的光:如此厲害的對手,他居然一開始就将背後的空門賣給了對方。

     是誰來了……是—— “青岚。

    ” 陡然間,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響起在忘川上,驚破了令人窒息的甯靜。

    騎着幻獸從半空而降的白衣男子、本來隻是在迫近蕭憶情背後時停步,此時聽得呼聲,蓦然回頭向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那是、那是冥兒的聲音。

     就在他回頭的刹那,夕影刀飒的出手,帶出一片空朦的凄豔劃向他面前。

    迦若來不及回首,然而足尖發力,瞬忽如鬼魅般飄開三尺。

    同時手指揮出,迅疾無比的在空中一抓,仿佛空氣陡然冷凝、祭司手裡瞬間就出現了一支寒冰,格開了刀刃。

     相觸的刹那,冷意從刀鋒上侵襲過來,刺的蕭憶情手腕一抖。

    雖然聽雪樓主那一刀隻是為了迫開敵手而非傷人,并未觸及祭司,但迦若卻也是眼神一變。

    刀鋒上帶出的淩厲真氣,已經與他自身凝聚的那一股“氣”發生了沖撞。

     兩人身形交錯,出手迅疾之至,“嗤”的一聲、夕影刀劃破迦若衣帶,然而迦若絲毫不避,手指劃出、空氣中陡然有淡淡的藍色弧光,切向蕭憶情頸項。

     一輪交手,快如疾風閃電,乍合又分之時蕭憶情已經站定。

    兩人面對面的站着,那隻血鬼降想來是跑了開去,一時間靜的出奇,隻有忘川的水嘩嘩的流淌。

     迦若手指緩緩收緊:“聽雪樓主,今夜你們擾我傳燈大會、又殺我教右護法清輝——此事必不能善了。

    ” 蕭憶情微詫,看着河灘邊上那一灘模糊的血肉——原來,方才主持傳燈法會的、是拜月教中僅次于大祭司的右護法,難怪,居然能馭使這樣的血鬼降。

     迦若退了一步、拉着饕餮,站在月下,月華如水灑遍衣襟。

    看着近在咫尺的聽雪樓主,白衣祭司的眼睛冷徹如冰。

    蕭憶情沒有說話,然而在寂靜中,夕影刀上卻有光華一閃,顯然是真力凝聚。

     殺意彌漫。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一件東西掉到了地上。

     迦若低頭一看掉落地上的事物,眼神陡然凝聚——閃電般的擡頭,看着聽雪樓主。

     那眼神竟然讓蕭憶情猛然一驚。

     那一眼裡,有落寞,有震驚,還有……殺氣,以及說不出來的極度複雜的情愫。

     拜月教的大祭司緩緩俯下身去,将從蕭憶情頸中掉落的護身符撿起,握在手心,細細注視着、不說話。

    溫潤的檀木壓着他的手掌,苧麻的線被什麼齊齊截斷——該是方才他斬向蕭憶情頸中時、劃斷了護身符的繩子。

     迦若眉間神色瞬息萬變。

     護身符。

    十年前他送給冥兒的護身符……在這個人身上。

     他緩緩握緊檀木護身符,回手抵着額頭,垂目苦笑。

    額環上的寶石壓痛他的手。

     白衣祭司陡然又冷笑起來,對身後的绯衣女子發話——“冥兒,方才你喚的那一聲、是為了示警蕭憶情而讓我分心——是麼?” 他眉間有殺氣一閃而過,然而,許久身後沒有人回答。

    迦若怔了怔,仿佛忽然從那一聲裡回過神來、想起了什麼,忽然沖口急問:“冥兒、你可是受了傷?!” “冥兒,聽你剛才聲音、你可是受了傷?”聽不到背後阿靖的回答,迦若臉色更是一肅,追問了一聲,再也忍不住回身,看向河邊樹林中結界裡的三位女子。

     阿靖已經委頓于地,一旁的藍衫少女捏心訣壓着她頸中上攻的屍毒,卻已經快要急得哭出來:“靖姑娘你幹嗎要說話!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