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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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可揮劍回首之間,湘看到自己主人已經陷入了滾滾的烏雲中——那些厲叫着的魔物已經團團包圍了雲煥,撲扇的黑色羽翼甚至将滿月的月光都遮蔽,風聲越來越凄厲,帶來一陣陣血的腥味,連原本穿行在烏雲裡的閃電般的劍光、也已經看不見了。

     忠心的傀儡不顧一切地揮劍,想殺出一條生路,然而如陷泥潭寸步難行。

     鳥靈得意的叫嚣越來越響亮,而古墓依然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湘渾身是血,慢慢已經支持不住,一隻鳥靈見了空檔,迅捷地下擊,長長利爪洞穿鲛人的手臂,湘再也握不住劍,長劍铮然落地。

     無數利爪片刻不停地向她抓來,宛如如林的長矛,想要将她纖細的身體洞穿。

    在最後的刹那,鲛人傀儡徒然擡起流着血的手臂擋在面前,身子微微顫抖,不顧一切地發出最後的呼喊:“慕湮劍聖!慕湮劍聖!雲煥有難!” 就在這個刹那,風裡忽然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響聲,悠然低沉——似乎是遠方某處一扇門悄然打開。

    然而距離雖遠,滿空的鳥靈陡然齊齊一怔,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所震懾,居然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攻擊,轉頭看着暗夜裡的西方,面面相觑、眼裡帶着畏懼。

     有什麼東西……有什麼震懾這些魔物的東西來了麼? 湘全身痛得似乎失去知覺,隻是下意識地轉頭看着西方的黑夜——那個聲音傳來的地方忽然裂出了一道電光,霍然而起、縱橫劃開長夜! “她來了!”“她來了!”耳邊是那些魔物低低驚叫的聲音,風一樣傳遞着,翅膀撲簌簌地拍打,卻是風一樣地在後退。

    在鲛人被血模糊的視線裡,依稀隻看到一道白色閃電從暗夜裡某處閃出,迅捷無比劃開黑夜,斬入濃厚得化不開的烏雲裡。

     顯然在對方手裡吃過虧、此刻人未到,那些鳥靈居然顧不上繼續攻擊已經重傷的鲛人,立刻聚集到了一起,盯着來人、倉惶後退。

     在那些魔物退卻得刹那,湘立刻低頭去抓起地上跌落的劍——然而對方的速度居然如此驚人,就在她一低首之間,那道白虹已經掠來。

    奔近了,依稀之間,她看到那原來是一襲白衣,白衣中有一張素如蓮花的臉。

    那是——? 她連忙擡首,然而隻是一個刹那、白衣人已經不在地面——掠近魔物後,一踏地面,那個白衣人瞬忽飄起,仿佛輕得沒有重量一樣在夜空中冉冉升起,半空中足尖連踩鳥靈的頂心,居然掠到了那一片烏雲之上! “唰”,空手中白光忽然再度騰起,切入烏雲,将那濃墨般的黑斬開。

     “煥兒!”烏雲渙散開來,露出核心中被圍困的年輕人,來人脫口低呼一聲,迅速掠入戰團——她手中居然沒有劍,信手一揮,憑空便起了閃電般的光華,那樣淩厲的劍氣從指尖湧出,居然比有形有質的利器更為驚人,攪起漫天血雨。

     黑羽如同雨一般紛紛而落,前來的白衣女子輾轉在黑雲裡,信手揮灑,縱橫捭阖,斷肢和黑羽淩亂地飛了滿天。

    而女劍聖伸指點出,那些漫天飄飛的柔軟羽毛陡然間仿佛注入了淩厲的劍氣,铮然作響、竟然化成了一把把鋒利的黑色小劍! “師傅!”滿身是血的青年擡起頭開,看到了來人,已現疲弱的劍勢便是一振。

     “你怎麼來了這兒?”看到對方全身仿佛從血池裡撈出來的樣子,白衣女子臉上一驚,不顧那些受驚後兇狠反撲的鳥靈,隻是掠過來,一把搭上對方的腕脈,“可曾受傷?” “不曾。

    ”雖然是在危機中,然而雲煥任憑手腕被扣,絲毫不反抗,隻是低眉回答,“都是濺上去的。

    ” “哦……那就好。

    ”白衣女子吐出一口氣,蓦然轉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劍氣從纖細的十指間騰起。

    陡然催發的無形劍氣強烈到仿佛可以凝定時空,刹那間居然沒有一隻魔物敢再動,連那邊剛抓住了湘的幾隻鳥靈被劍氣一驚,都下意識放開了爪子。

     “說過了,有我在空寂一日,你們便一日不可在此開殺戒。

    ”十指間劍氣縱橫,空桑女劍聖冷冷看着滿空滿地的魔物,清叱,“怎麼,今日還要再來劍下受死麼?”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聽得那樣的話,半空的鳥靈卻是一陣沸騰,尖利地叫嚣,爪子亂動,上面滴着血,有個頭領摸樣的鳥靈開口了:“慕湮,你不要以為空桑劍聖就可以随便命令我們!說好凡是在古墓旁邊求你庇護的那些牧民、我們看你的面子不殺。

    可是這兩個——這兩個在沙漠裡的旅人,不屬于你!” “就是!”“就是!” “你不守信!本來說好了的!” “還要追出百裡之外搶我們的血食,太過分了!” 因為被赤駝身上的血咒激起了強烈的殺戮欲望,鳥靈們此刻看到劍聖來到卻不肯如同往年般立刻退讓,反而紛紛議論,尖利地叫嚣起來,作勢欲撲。

    地下的沙漠也在不停起伏,顯然那些向來不說話的沙魔也在猶豫不定地蠢蠢欲動。

     雲煥在慕湮和鳥靈對話的刹那已經暗自調息,張開嘴吐掉了那條染血的發帶,感覺多處受傷的身體開始有些麻木——他知道那些魔物的爪子是有毒的,那些毒素已經深入肌體,開始慢慢發作。

     怎麼可能沒受傷呢?那樣以一對百的混戰中,怎麼可能沒受傷? 隻不過為了讓師傅不要太擔心,多年後重見時、他居然一開口就說了謊。

     “這兩個人我非管不可。

    ”聽着那些鳥靈殺氣騰騰的叫嚣,空桑女劍聖眼裡卻是冷定的光,另一隻手始終指向地面,右手卻蓦然擡起,劃出一道光的弧線,那些鳥靈驚叫着紛紛退開,“這是我徒兒雲煥!——劍聖門下,豈能容你們亂來!” “劍聖門下?”那些魔物一楞,面面相觑。

     那個領頭的鳥靈顯然也是沒想到兩人之間有這一層關系,一時語塞,按捺下被血咒激起的殺戮欲望,細細打量劍聖身邊這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高大,幹練,體格輕捷迅猛,淺色的頭發緊束耳後,銀黑兩色的勁裝被血浸透,肩背卻依然挺直。

     一眼看去,鳥靈默不作聲地撲扇了一下翅膀——那是它感到壓力時特有的動作。

    因為它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此刻在師傅身側提劍而立、但那看似随便的姿态卻顯然是久經訓練出來的——腳步配合、雙手防禦的姿态,攻守兼顧近乎完美,甚至光劍長度的調整,戰袍下肌肉力量的儲備,都是分配得恰倒好處。

    這樣的姿态、無論敵手從哪個角度瞬間發動攻擊,都能刹那斬殺于光劍之下! 方才的血咒促使它帶領所有同類襲擊了這個沙漠裡來的旅人,然而最初一輪不顧一切的攻擊過去後,作為首領的它才看清了眼前這個旅人,刹那間倒抽一口冷氣。

     ——淺色的頭發,比砂之國的人還略深的輪廓,飾有飛鷹圖案的銀黑兩色勁裝,血污下的臉有某種殺戮者才有的冷酷鎮定——旁邊的沙漠上,那個和他同行的鲛人少女躺在地上,全身都是傷,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跪到了他面前:“主人。

    ” 主人?——鳥靈陡然明白過來了:是冰族!出現在這片博古爾沙漠上的旅人,居然是征天軍團的戰士! “是你的弟子?哈哈哈……倒是我們冒昧了——”然而短暫的沉默後,帶頭的那隻鳥靈大笑起來了,頓了頓,聲音卻帶着譏诮,“不過,真是沒想到,空桑劍聖一脈門下,居然會收了冰族征天軍團的軍人!” “劍聖”和“征天軍團”兩個詞加起來、是雲荒上任何一種生靈都不可輕犯的象征,代表了大陸秩序内外兩種不同的力量。

    無論以前的空桑王朝,還是如今的滄流帝國時代,都不能輕易觸犯。

     譏笑聲中,漫天的黑色翅膀忽然如同飓風般遠去了,沙漠也漸漸平靜。

    仿佛陡然雲開霧散,清晨淡薄而蒼白的陽光從頭頂撒了下來,籠罩住了這一片血洗過的沙的海洋。

    一夜的血戰,原來天已經亮了。

     一切都清晰起來了——魔物的斷肢,淩亂的羽毛,内髒的碎片灑得到處都是,湘吃力地爬過來,跪在雲煥腳邊,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隻是拿出随身的藥包找到解毒藥劑,為主人包紮被鳥靈抓傷的地方。

    血海中,素衣女子淡淡然地回頭看着身側的青年,不知是什麼樣的眼神。

     雲開日出,荒漠單薄的日光射在慕湮同樣單薄的臉上,仿佛折射出淡淡的光芒,默不作聲地看着一身滄流帝國軍裝的徒弟,蒼白的唇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雲煥這時才看清楚了師傅的模樣,陡然間怔住,岩石般冷定的臉上震動了一下——八九年了…離開砂之國已經那麼久,然而師傅居然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是三十許的容色,清秀淡然,那些流逝的光陰、竟然不曾在女劍聖身上投下絲毫痕迹。

    隻是臉色更加的蒼白,仿佛大漠落日裡的紅棘花。

     外表沒有任何老去的痕迹,然而不知為何、卻透露出衰弱的氣息。

     他忽然記起、師傅是很少離開古墓外出行動的,因為身體虛弱而需要一直待在輪椅上——而今日,為了自己竟然趕到了古墓外一百裡的地方!在慕湮無聲的注視下,滄流帝國的年輕少将陡然有一種莫名的退縮,也不敢說話,隻是用手指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