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親耶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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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道:“老身可不是什麼高人,過路而已!” 甘棠向青衣劍客颔首示意了一下,從容起身啟戶而出。

     窗外,站着一個徐娘半老的黑衣婦人。

     這一應答,驚動了負責戒備的東海武士,紛紛現身撲來。

     孫瓊瑤與司徒霜也現身而出。

    此際天色微明,已可辨人面目,在高手眼中,當然不殊白晝。

     甘棠一拱手道:“尊駕不速而至,請示名号?” 黑衣婦人冷冷地朝四下一掃,道:“要他們退下去,我隻和你與司徒望談話!” 甘棠心念一轉,道:“我們到城外去談?” 黑衣婦人道:“最好不過。

    東門外,我先走了!” 說完彈身飛逝,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

     孫瓊瑤秀眉一蹙道:“她是誰?” 甘棠搖了搖頭,道:“從未謀面!” “看來她身手不凡?” “是的!” “她有什麼企圖呢?” 甘棠自然不好主出這黑衣婦人知道他的家事,苦苦一笑道:“無法推測!” “為什麼不在這裡談?” “她指名要在下和司徒世叔,必有隐衷,所以在下認為城外談較為适當!” “我覺得對方行迹可疑……” “這倒不足為奇。

    噢!孫姑娘,在下有件事奉告!” “什麼事?” 孫瓊瑤向前靠近了兩步,與甘棠僅三步之隔,吐氣如蘭,那處女特有體香,微微散發,甘棠下意識地心頭一蕩,定了定神,才道:“令姑祖母‘陰司公主’尚在人世!” 孫瓊瑤杏目圓睜,再向前靠近了一步,顫聲道:“真的?” “一點不假,昨天傍晚,我親眼看到她現身‘疊石峰’頭,她本來雙目失明,現在業已被‘奇門派’長老‘神醫宇文松’治愈了……” “啊!謝天謝地!” “孫姑娘,令姑祖母造成武林空前血劫,而現在據她的語意,似乎仍不願放過中原各門派,第二個‘死神’虐肆,是她一手造成,事實揭露之後,中原武林自不會放過她,在下忝為中原武林一分子,同時‘天絕門’也有血債……” “甘少俠,她……她人呢?” “不知道!” “家父明天可到,會設法使她返回東海的!” “青衣劍客”業已滅燭而出,與司徒霜在一旁喁喁細語。

     甘棠略一沉思之後,以十分鄭重的口吻道:“孫姑娘,在下坦誠相告,昨天在下以姑娘的緣故,未向令姑祖母下手,這點務望姑娘體諒在下的立場!” 孫瓊瑤俯下螓首,以很低的聲音道:“甘少俠,我盡力而為,使敝姑祖母離開中原道。

    ” 甘棠不置可否,他不能因私而廢公,孫瓊瑤對他有恩有情是回事,“陰司公主”欠中原武林血債又是一回事,當下轉口道:“在下告辭了!” “何時回轉?” 兩道秋水似的眸光,含着深深的情意,期待地凝視着。

     甘棠簡直不敢正視對方,把目光微微一偏道:“在下還有事待辦,姑娘盛意心領了!” “你不準備再來了?” “不會的。

    ” “也好,我後天離開這裡,盼不久再見!” “會的!” 孫瓊瑤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一副欲言又止之态,醉人的眸光,卻一直不曾從甘棠的面上移開過。

     甘棠看得心跳面熱,故意提高嗓音道:“世叔我們該起身了!” “青衣劍客”應了聲“好!”黯然對司徒霜道:“孩子,爹又要離開你了,你恨我嗎?” 司徒箱凄聲道:“不,爹怎麼如此說!” “那你暫時仍與公主一道,爹辦完應辦的事後,再……” 他說不下去了,單隻向西門嵩索仇這一節,生死就無法預蔔,也許,這一别也就是永訣,天下父母心,他不願增加愛女精神上的負荷,隻裝得若無其事。

     “爹,公主在中原一日,女兒就伴她一日!” “好,我……與你世兄赴約去了!” “爹自己保重!” “爹這大年紀,這一點省得的。

    ” 孫瓊瑤仍依依不舍地望着甘棠,多少癡情、愛意、怅惘、幽怨,全在這無聲的凝望之中。

     甘棠并非不懂,也不是無情,大恩不報,情意難償,使他感到莫大的痛苦,隻是,表姐林雲已占住了他整個心房,他不能見異思遷,做負心郎,可是當他想到孫瓊瑤不避男女之嫌,危難親扶,香閨療傷,這種刻骨的情意,又怎能抛得下。

    司徒霜又曾透露過孫瓊瑤已決意此生“除去巫山不是雲”,如因此而誤她一生幸福,豈非是一件終生憾事? 心念之中,不由有些英雄氣短起來。

     “青衣劍客”适時招呼道:“賢侄,我們走。

    ”又轉向孫瓊瑤:“孫姑娘,叨擾了,對小女大德,老夫永銘肺腑!” 孫瓊瑤忙道:“前輩言重了!” 甘棠乘機向司徒霜道:“世妹容後再見!”接着又向孫瓊瑤作别,像逃避什麼似的,匆匆轉身。

     為了不驚動店家和旅客,兩人越屋而出,直奔東城。

     城外,一道土阜之上,黑衣婦人業已伫候。

     甘棠與“青衣劍客”徑趨黑衣婦人身前,隻見黑衣婦人面寒如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目中隐泛殺機,這神情,使二人為之心頭一震。

     黑衣婦人冷冰冰地道:“司徒望,還記我是誰嗎?” “青衣劍客”熟視了對方片刻,突然欣然道:“你……你是如萍小妹?” “虧你還記得!” “自你遠嫁關外之後,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你感到意外嗎?” “十分意外!” “我找到你也是十分意外!” “小妹找我?” “嗯!找了十多年了!” 語音仍是那麼冰冷,無情,“青衣劍客”面上的笑容消災了,他直覺的感到氣氛有些異樣,窒了一窒之後,問甘棠道:“賢侄,這是你姑母如萍,她出嫁關外蔣家時,你還年幼,可能……” 甘棠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一愕,随即行下禮去,激顫地道:“萍姑,我聽爹提到過您!” 甘如萍面色耳地轉變為無比憐愛之色,一拉甘棠道:“孩子,苦了你了,想不到甘氏還留得你這一條根!” 甘棠眼圈一紅,悲聲道:“萍姑,棠兒愧未能早日了斷血仇。

    ” “孩子,慢慢來,仇家終有授首之日的。

    ” “萍姑,我的身世……” “孩子,你是甘氏血裔沒有錯,但大嫂……” 甘棠一顆心登進提到了腔口,栗聲道:“我母親怎樣?” 甘如萍咬了咬牙道:“大嫂不守婦道,也是實情!” 甘棠如被雷擊,連退了三個大步,手足一陣發麻,全身像被浸在冰窖裡,母親失德,已成了不争的定論。

    這事實對一個作子女的來說,的确太殘酷了。

     “青衣劍客”沉聲道:“如萍,你大嫂絕非這等人,你說話得有根據。

    ”甘如萍面色又恢複了原先的冷漠,陰寒,目光罩定了“青衣劍客”道:“你為我大嫂辯護?” “青衣劍客”面色一肅,道:“說是亦無不可!” “哼!你知道十多年來,我為什麼找你?” “為什麼?” “我要殺你!” “青衣劍客”駭然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你要殺我!” 甘如萍雙目抖露出一片恐怖殺機,厲聲道:“一點不錯。

    我奉家兄之命,要殺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 “青衣劍客”激動得簌簌直抖,兩眼瞪如銅鈴,狂聲道:“奉敬堯兄之命?” “不錯!” “萍妹,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十分認真!” “那是為了什麼?” “你應該很清楚!” “我一點也不明白!” “一定要我說出來?” “當然!” “你壞我大嫂名節!” “我?” “青衣劍客”面色頓時紫醬,臉孔扭曲得變了形,口唇翕張,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灰白的長髯,獵獵拂動。

     甘如萍恨恨地道:“難道你還想否認不成?” “這……這……從何說起?” “問你自己!” “甘如萍,你敢胡說八道,别怪我……” “哼,司徒望,别以為‘無雙流’劍術了不起,我甘如萍不在乎。

    ” 甘棠面色一變再變,内心起了陣陣撕裂的痛苦,他着着實實地體味了人心詭谲這四個字的含義。

    記得初臨“玉牒堡”,西門嵩以父執身份,表現得大義凜然,結果不擇手段地迫害自己。

    現在,司徒望又以世叔的身份出現,想不到…… 當下,一咬牙,面對“青衣劍客”,俊面全是栗人的殺機。

     “青衣劍客”痛苦地哼了一聲,道:“賢侄……” “住口,你不配如此稱呼我!” 甘如萍一擺手道:“孩子,你且忍耐片刻,讓我把話說完!” “青衣劍客”仰目望了望天,深厚無比的養氣工夫,使他在這種火辣辣的場面中冷靜下來,凜然視着甘如萍,語音平靜地道:“如萍小妹,我願意聽聽這事的原委!” 甘如萍不屑地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是無中生有?” “難道你有根據?” “當然!” “什麼根據?”甘如萍自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托在掌心,道:“你不會說不認識吧?” 那是一枚古錢,精光雪亮。

     “青衣劍客”目光一直,駭呼道:“這是我的劍飾,我也不清楚何時失落的,怎會……” “堂堂青衣劍客,怎會連綴在劍柄上的飾物失落了都不知道……” “這是事實!” “還有……” 甘如萍又取出一樣東西,依然平置掌心中,那是一枚金钗,制作十分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