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緣非緣春夢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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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聞但并不陌生,他下意識地停了下來,想辨别出究竟是什麼味道。

     鼻子掀動之下,忽然省起這是血腥味,有血腥味必然有死人,而且是死了不久的人。

     他心頭不由暗暗吃驚,循着怪味傳來的方向仔細掃瞄,竹栉盤虬裡,他看到了一雙腳,薄底快靴,是一雙男人的腳,他的心抽緊起來,不是怕死人,而是驚于故伎重演,照那位被稱做公主的月白勁裝少文的說法,太行之鷹被殘殺的地點是聽竹居到徐家集的途中,現在又見死人,該不會是同一兇手所為吧?死的難道又是對方的人? 事不幹己,離開為上? 看個究竟? 躊躇了片刻,終于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地折身朝僅看到一雙腳的位置走去,拂開低垂的竹枝,步步深人。

     “呀!”他忍不住要叫出聲,死的仍是個老者,死狀和在黑林秘屋房間裡的太行之鷹一模一樣,完全證實了他的忖測,是同一個人的殘忍傑作,人性盡失者的手段,是誰? 有的裂口還在滲者黃水,證明遇害的時間不久。

     非逮到兇手不可,東方白作了決定,并非是為了秘密門戶強迫他答應的條件,而是基于他痛恨不人道,假使暗中援手他的真是這名兇手,他的感激之心也已被慘酷的現實所粉碎,江湖上不能容留這類沒人性的惡徒。

     這地帶應該屬于那些女人的地盤,屍體自會有人發現收拾,于是他轉身出了竹林,重新步上碎石小徑。

     他并非專程來,而是無意中走上了這個方向。

     走着,走過,短牆,小紅門,精舍檐牙在望,他的心浮動起來。

     面對再頑強的敵人他能沉穩如山,但想到了祝彩虹他便有些情不自禁,他告訴自已,目前不能對她生出情愫,但那份強烈的意念卻難以抛躲。

     到了小紅門前,他住了腳步。

     門隻有半截,透過門頭,可以-然門内的一切,幽篁蔽日,院子裡顯得一片陰翳,靜悄悄沒半個人影,他想扣門,但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他是被“不為老人”逐出來的,人家對他不歡迎,下意識裡,他是想再見那道彩虹。

     彩虹無影,他又不能出聲叫。

     他兀立在門邊,癡癡地望着精舍,他希望彩虹能自動出現。

     到目前為止,“不為老人”就所知是唯一知道大化門消失之謎的人,而他峻拒觸及這問題,要想從他口中挖出謎底是絕對辦不到的事,唯一的辦法是借重祝彩虹,隻要她肯相助,事情便有可為。

     不知站立了多久,聽竹居裡仍是一片悄寂,像是根本沒人住的山間棄屋。

     一個瞎眼老人,一個謎樣少女,保持絕對的靜應該是意料中事。

    如何誘她現身而不緻驚動老人?東方白苦苦地想,他不能弄出任何聲音,失明的人聽覺最是靈敏,苦等下去不是辦法,又不甘心就此退走。

     好歹進去看個究竟,這是沒有主意之中的主意。

     他用一根指頭頂開小紅門的搭扣,輕輕推開,然後蹑手蹑腳地步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不使發出半絲聲音,穿過花徑,到了精舍門前,門是半開的,他竭力摒住呼吸,像是呼吸都會驚動屋裡人。

    定了定神,再前移兩步,現在可以看到堂屋裡的情況了,木榻是空的不見人影,他再前挪一步,伸長脖子,視線已可遍及整個堂屋,兩側的房門是關緊的,正面屏帳兩側僅裝有門框,不像是房間,依一般格局,可能是通向後面的隐藏中門。

     人在房裡高卧不起麼? 他不能貿然進去,想了想,退後兩步,轉身挪向左邊房間的窗子,梅花格,裡面糊了紙,無法透視。

     仔細探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破洞,徐徐呈口氣,閉單眼,湊近破洞,是卧房的布置,但卻是空的。

     遲疑了片刻,他又轉到右邊的房窗,但卻無洞隙可尋,想了想,指頭醮口水把窗紙弄濕捺了個洞,朝裡一望,大為愣愕,房裡依然空空如也,這可是怪事,這一老一少哪裡去了?怎會沒了蹤影? 幽居避世的人是不可能離屋外出的,但兩個房間的确是沒有人,而且被褥摺疊得很整齊,似乎沒人睡過。

     怔了一陣,他決定不顧一切進屋去看個究竟。

     于是,他回到堂屋門前,推開半掩的門,門扇發出了格吱之聲,如果有人,總可以聽到了,靜待了片刻,并沒任何反應,他跨了進去,很幽雅的布置,竹雕木刻畫軸,看上去都是精品,但他無意欣賞。

     略略一停,步向屏帳門,不出所料,屏帳後是一道中門,似乎另有夭地,他硬起頭皮步了進去,中門外是個天井,一間小屋橫在正面,兩端連接圍牆,粗略看去,是間竈房,但冷清清地無煙無火,小屋後面是石山。

     整個精舍的範圍就這麼大,的确是無人。

     真是怪事,東方白木然。

     他禁不住想,莫非是自己此次的蓦然造訪驚擾了對方而棄屋喬遷麼? 如果真是如此,這當中有着什麼天大的秘密和顧忌,值得舍棄這仙境般的住所? 又轉回堂屬裡。

     他下意識地浏覽堂屋裡的陳設,目光在遊移,但實際上什麼也沒看進去,他說不出此刻心裡的感受。

     牽引他重臨聽竹居的原因嚴格分析起來并非“不為老人”而是祝彩虹,彩虹無影,使他有一種重重的失落感。

     “咦!”聲音不大。

     在心理上認為絕對無人的狀态下這一聲輕“咦!”不殊雷鳴,東方白猛地一震,但他沉着的素養使他鎮定如恒,徐徐回身,眼前陡地一亮,他真正的震栗了,彩虹出現在門邊,像電流通過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震顫。

     祝彩虹,青布包着頭,手裡拎了個包袱,像要遠行的樣子。

     東方白又一次領略沉迷,沒有意念,隻是發呆。

     “東方公子,你怎麼……”她開了口。

     “在下,我……”他超人的沉穩竟然經不起考驗。

     “東方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補充說完剛才沒說完的半句話,臉上出奇地平靜和悅,柔得完全沒有個性,沒有驚奇,沒有責備,就那麼平淡。

     “在下是無意間來的!”東方白的魂兒歸了竅。

     “哦!”她微微一笑。

     “不為老前輩呢?” “他走了!” “走了?”東方白大為震驚:“他舍棄了這仙居?” “公公多年幽居,不能受絲毫幹擾。

    ” 她依然稱不為老人為公公,接着又道:“最近接連發生的事,使他難以承受……” “他老人家何往?” “不知道!” “姑娘會不知道?”這答複使東方白大奇。

     “是真的不知道,我說過我隻是客人,他老人家不說,我也不便追問。

    ” “可是他老人家雙目不便……” “自然有很好的安排!” 東方白默然,他在想她所謂的“最近接連發生的事”這句話的含意,這說來很明顯,首先是自已向他探究大化門消失之謎,曾引起他強烈的反應,其次是先後發生的殘屍案正在他隐居處的附近,這其中蹊跷大了。

     “看姑娘的樣子……”東方白沉默了一陣之後開口,向堂屋門挪近了兩步,彼此的距離相對縮短了兩步。

     “我當然也隻有離開!”玉靥浮起一抹凄清。

     “公公走了,我失去了憑依,隻好另覓栖處,可是……”凄清變為泫然,半晌才接下去道:“我是個身世奇慘孤苦飄零的女子,沒來處,也沒去處,江湖茫茫,何處是兒家!” 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竟然是隻天涯孤雁,是真的還是假的?美人,常常是占便宜的,發脾氣謂之嬌嗔,罵人,對方不以為忤,反而被目為别有風韻,說話,很容易被人接受,即使說了假話也容易獲得諒解。

     現在,東方白對她油然升了同情之念。

     “姑娘的身世……” “我不想提及我的身世。

    ” 東方白赧然,交淺不言深,現在雙方才第二次見面便問及人家的身世,是嫌唐突了些,微微一笑,掩飾窘态。

     “在下是不該有此一問!” 說了這麼一句,立即轉了話題道:“在下來時不見有人,待了許久,才冒昧進屋,着姑娘的樣子,是去而複返麼?” “不錯,我走在半路,忽然想起忘了件東西,所以又折了回來!” 說完,舉步進屋,從東方白身邊擦過,進入下首房間,隻一忽兒工夫,又現身出來,望着東方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說什麼又下便啟齒。

     “姑娘莫非想說什麼?”東方白忍不住問了出來。

     “唉!”一聲幽長的歎息,那份凄怨的神情,的确是人見人憐。

     “姑娘有話但說無妨,隻要在下力所能及,或有可效勞之處!”東方白說得很誠懇。

     東方白說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