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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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紛紛射向賊船。

     這麼一來,隻打得排幫船上那些賊徒,慘叫連聲。

     柳元善趁這當兒,雙槳一貫勁,破浪疾駛而行。

     排幫中人哪裡肯舍,仍然尾随後追。

     無奈此際風高浪急,江水洶湧,鐵殼船走得又快,盡管他們苦追不舍,喊殺聲喧,卻奈何不了旁人。

     這時,那鐵殼船夾浪而行,宛如一條魚王,後面跟着無數小魚群,貼波而遊。

     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業已斜西,清光依舊映人,雲白星稀,水天一色,不時撲面吹過來陣陣江風,清澈心脾。

     無奈這種勝景,江上人卻無暇賞玩。

     東方曙光已露,遠遠已望見了江陵縣城,上下客貨,都在此停泊,時當太平盛世,民殷物阜,兩岸帆樯,如林如織,十分熱鬧。

     雲霄等人,方出虎穴,哪有閑情賞玩,隻是添了些食物,起錨再走。

     從這裡向下走,倒是個大地方,舊名浔陽,今稱江州,當年宋江曾在這裡題過反詩,黑旋風李逵也在此處鬥過浪裡白條張順,就以上二十年來說,七俠鬧江州,力戰天蠍八尊者。

     往年的七俠,今天卻來了三位,狂、癡、愚,他們是舊地重遊,都不禁興起無限感慨。

     浔陽樓風光仍舊,店主人為了招徕顧客,将當年宋江所寫來的那首:“西江月”詞,裱裝起來,懸挂在敞庭當中。

     狂叟柳元善為了憑吊往事,當然要登樓痛飲。

     其實凡是來到江州的人,有誰不到浔陽樓光顧一番?不登浔陽樓,就等于沒到過江州。

     浔陽樓除了烹調精美外,較馳名的還是鲫魚,更重要的是這兒有着侑酒的歌妓,一個個都生得豔美。

     因此,這家浔陽樓的生意,百年來一直未衰,一到傍晚時分,總是坐無虛席。

     雲霄等一行,老少爺兒們七人,将船一靠岸,就奔來這浔陽樓。

     今天許是天色還早,樓上空座正多,他們就選了個靠窗臨江的座頭,坐了下來,點了酒菜,推杯暢飲起來。

     雲霄方舉杯邀飲之際,忽然一眼看到那首:“西江月”,低聲念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卧荒邱,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苦得報冤仇,血染浔陽江口!” 他将詩吟完,蓦地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響,震得碟飛湯濺。

     恰好癡老頭正然就匙飲湯,一下子濺了滿鼻子湯水,燙得他哎喲了一聲,朝着雲霄一翻眼道:“小子,你這算是幹什麼?” 雲霄聞言,才知自己失了态,忙賠笑道:“老前輩,你别生氣,我因為心中有氣……”千癡上人長眉掀了兩下,道:“胡說,你不讓我生氣,為什麼你生氣,非得還我一個明白不行!” 雲霄道:“你看那首詞,填得太豈有此理!” 柳元善道:“哈!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懂文墨,我得聽人給評評理,怎麼樣的豈有此理?” 雲霄道:“他那‘自幼曾攻經史’,當然是個讀書人才,讀書在明理,明理為作人,作人何用權謀,足見是個圖謀不軌之輩。

    ” 柳元善笑道:“也還評得有理,要不然他宋江何以能稱雄梁山水泊,至今我們江湖中人,也還對他十分佩服哩!” 雲霄道:“這種假仁假義之人,怎能令人佩服。

    ” 百愚上人道:“好小子,你莫非打算要轉移江湖風尚不成?” 雲霄道:“江湖上講究‘道義’二字,也就是說處之以誠,交之以義,誠或義,都是發自内心的良知,怎麼用得上權謀,宋江的‘長成亦成權謀’,無異供認出他的處世待人,完全是用權謀,哪有什麼道義在?” 百愚上人聞言,不禁頻頻點首。

     雲霄又道:“‘恰如猛虎卧荒邱,潛伏爪牙忍受’,這兩句越發顯出來他的居心叵測了,竟然是早有準備,結黨營私,和目前的天蠍教,有何分别?” 柳元善道:“評得也對,那麼下半阕呢?” 雲霄道:“他刺文雙頰發配江州,有什麼不幸?實在是朝廷寬待了他,他知思自悔,重新作人,有什麼冤仇?就是有冤仇,也應該血染他那郓城,卻犯不着血染人家這浔陽江口呀?請問,浔陽江人,有誰和他結有仇了呢?” 柳元善突然一拍雙掌,道:“對,雲霄,憑你這一說,江湖風尚實在是該有一轉移,想不到我們敬若神明的呼保義,是這麼一個魔王。

    ” “是什麼人打算轉江湖風尚,好大的口氣!”倏地從樓下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

     跟着一陣樓梯聲響,上來了一俠赤面黑須的道者,竹筍冠,金耳環,道袍敞開,前襟束起,白襪護膝,足踏雲鞋,一部濃髯灑胸,身背寶劍,飄下尺多長的金黃絲穗。

     柳元善一見,由不得心頭一凜,忖道:“這魔王還在人世呀?” 他一念未了,那道人已然洪聲道:“哦!這才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 千癡上人早已打上了招呼道:“虬龍兄弟!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虬龍道人似乎托大得很,聞言哼了一聲,擡手一指雲霄道:“這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冷冷道:“你管得着嗎?” 虬龍道人聞言微微一怔,倏一笑道:“柳大哥你怎麼對貧道這樣不客氣!” 柳元善道:“你何嘗對我客氣了?” 虬龍道人道:“我上樓來不是打過招呼了麼?還要怎麼客氣?” 柳元善道:“癡老兒不是招呼過你了麼?” 虬龍道人道:“我要問這口出狂言的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哼了一聲道:“什麼人你也惹不起,所以我勸你少問。

    ” 雙方這麼一互相頂撞,眼看就要說僵了。

     小柳春一拉他姐姐柳蟬的衣襟,低聲道:“姐姐!怎麼這牛鼻子是吃生米長大的呀?”舒元也有些氣呼呼的,劍眉微豎,朗目圓睜,直盯着虬龍道人那張紅臉。

     雲霄本待發作,被百愚上人暗裡按住,也朝虬龍道人狠狠地瞪眼。

     一桌子吃酒的有七個人,全都靜靜的,對于那位虬龍道人,有的扭頭不理,有的微笑無言,有的卻是怒目相視。

     在這種情形下,虬龍道人好像是自尋台階,怒目向雲霄瞪了一眼道:“小子,你有種沒有?” 雲霄道:“你打算幹什麼?” 虬龍道人道:“我看你身帶寶劍,必定會個劍法,可敢同我比一比嗎?” 柳元善忽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淩老二,你又打算鬧事是不是。

    ” 虬龍道人似乎對柳老頭有些怯意,聞言往後退了兩步道:“大哥!我……我可沒有找你呀。

    ” 柳元善道:“你打算找我也行呀!不妨到浔陽江中,咱們再會一會。

    ” 虬龍道人連忙搖手道:“免了!免了!上次那一場,差一點讓我把江水喝幹了。

    ” 柳元善道:“那次饒你不死,你可知是為的什麼””那虬龍道人聞言,态度馬上頓了下來,笑道:“老哥哥!算了吧!我不就栽了那麼一次跟頭嗎?” 柳元善道:“那麼這多年來,老毛病怎麼還沒有改!” 虬龍道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不得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