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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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萬丈飛虹薛沛雲已合掌仰首道:“天道好還,總讓我遇上了可托之人了,薛沛雲任是如何慘死也可以瞑目了。

    ”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忙道:“薛老前輩,咱們全是武林中人,如蒙你看得起有事要我去,不妨明言,我當全力以赴!” 薛沛雲道:“隻有一件事,乃是有關我薛氏門中後代煙火,不知你可願相助?” 雲霄道:“方才不是說過了麼?我當全力以赴。

    ” 薛沛雲道;“舍弟當年曾在西湖納一妾,生有一子,今年差不多有十五六歲了,找着他,叫他認祖歸宗。

    ” 雲霄聞言,當時可就作了難,這等沒影兒的事,到哪裡找去呢? 薛沛雲此際的面色,越發紅潤了,同時急喘連聲。

     雲霄卻不能浪費時間,忙問道:“但不知憑何信物去找薛氏後人?” 薛沛雲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隻鐵盒,喘着氣道:“這……盒中乃是舍……舍弟的遺書,你……你看了自知……我……恐怕不行了。

     她話音甫落,神色大變,面容蒼白得怕人,喘得更厲害,往後一仰身,閉目而逝。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傳來一陣雜亂步履之聲。

     一個粗犷聲音:“那老不死的會不會跑了?” 另一人道:“她雙腿已斷,除非她能肋生雙翅!今夜能逼出來鐵盒遺書,定可邀得重賞。

    ” 那粗擴的聲音笑道:“重賞我倒不想,但能讓我在十二花姬之中挑選一位,盡歡一宵,我也就滿足了。

    ” 另一人道:“但不知你看上了哪一位?” 粗犷的聲音道:“紫楓姑娘貌雖中姿,那股騷勁兒,我最喜歡。

    ” 兩人說着,已然進了屋,擡頭一見薛沛雲人已死去,不同驚噫了一聲道:“咦!這老不死的怎麼挺了屍啦!看來那鐵盒遺書無望,到手的美人兒也成空了。

    ” 旁邊那青臉漢子道:“咱們搜搜看,我不信她會帶到陰曹地府去。

    ” 兩人說着,方待動手去搜,雲霄再也不能忍了,從暗處閃身而至,雙手、雙足,一齊動作,分向兩人襲去。

     兩個大漢作夢也沒想到屋中藏有高手,事變猝然,應變不及,頓時間,雙雙被點中了穴道。

     雲霄點倒了兩個漢子,憐憫地看了那死去的薛沛雲一眼,掖好了鐵盒,探手提起了兩人走出屋來。

     到了院中大樹之下,松手把兩人朝地上一摔,許是手下重了些,摔得兩人悶哼了一聲。

     他先伸手拍開了一人的穴道,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在地上翻了翻眼,吐出了一口濃痰,怒聲道:“要殺就殺,何必多問!” 雲霄微微一笑道:“嘿!看不出來還有兩根硬骨頭,打算速死,隻怕由不得你吧!” 說着,一豎右手食指,猛地向那人脊背上一按。

     他這一手,乃是癫仙淩渾獨創的“閉血塞汗”手法,人被點中,全身如處蒸籠之中,連一滴汗也流不出來,每個汗毛孔都脹得高高的,汗水就在皮下翻滾,時間越久,痛楚越大。

     那人一被點中,面孔立即脹紅,宛如熱天生痱子一樣,臉上。

     手上,都鼓起了一點點紅色的小疙瘩。

     另一人眼看着自己那同伴,咬牙咂嘴,皺眉擠眼,準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戰栗地問道:“你……你用的是什麼陰損手法?” 雲霄笑道:“你也要試一試嗎?” 他眼看自己同伴那份神态,知道此一手法,定比江湖上所說的“分筋錯骨手法”還要厲害,哪有一試的勇氣,忙道:“請尊駕高擡貴手吧,我弟兄既然被擒,還有何說? 請先放了我那同伴,你問什麼我們答什麼就是啦!” 雲霄道:“我不怕你們不說……” 探手驕食中二指,立即替先前那人卸了穴道上的勁力,那人立刻通身流汗,如潑水一般,汗流過一陣之後,每一個汗毛孔上都凝集着一滴血珠。

     這麼一來,另外那人早已吓得膽裂魂飛,任由雲霄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竟不敢摻雜半句假話。

     原來這兩人,乃是江湖上小有名頭的人物,橫行兩淮之間,一人叫摸天吳複,一人叫斷魂槍蔔勝,新近才被天蠍教網羅了雲霄問完了話,然後又對兩人道:“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兩人搖了搖頭,雲霄潇灑地笑了笑,望着摸天吳複道:“你可懂得我的手法嗎?” 摸天吳複才從死亡線上逃回一條命,全身都癱軟了,哪還有力,雖然一樣的搖頭、但他那顆頭似有千斤重量,有些搖不動似的。

     雲霄笑道:“我實告訴你們,我就是雲霄,用的是‘閉血塞汗’手法……”他話沒說完,兩人已吓得面色大變,汗如雨下了。

     雲霄道:“按我的脾氣,今天你們誰都别想活,但看在你們說老實話的份上,饒你們這一遭,快滾吧!” 兩人聽到一個“滾”字,無異是奉到了皇恩大赦,蔔勝架起了全身癱瘓的吳複,匆匆忙忙逃去。

     雲霄眼望着兩人逃得看不見了,方長歎一口氣,立即從樹上卸下了那薛沛雲的獨生子,就在院中挖了兩個土坑,掩埋了母子二人,方始悻悻離去。

     他這一陣,一口氣跑到天亮,曙光微曦中,遠遠看見了河南府那高大巍峨的城樓。

     河南府洛陽,為中原第一大城,當真算得上繁華,雖然隻是辰初的光景,有些人正在好夢未醒,但另一些以勞力讨生活的人,卻已熙熙攘攘,将自己辛苦的收獲,送到了市場,促成了早市的熱鬧。

     雲霄默默地走着,他心中翻騰着湧波樣的思潮……市聲喧嚷,使得他感到碌碌人世都是争利之人。

     江湖生涯,今得他隻覺得往返奔走皆為逐名之輩。

     所以,他對身邊的一切,全不開心,唯有一個疑團,使他念念不忘,乃是那歐陽玉霞的情影。

     自從在嵩山金壺頂下,他見着了那黑衣姑娘,心中就一直在思索……她是霞妹嗎? 怎麼會投了天蠍教?不是她嗎?……何以生得那麼像……茫然地走着,想着,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穿城而過,進了東門,出了西門。

     中午時分,他到了營市街,覺着腹中饑餓,就信步走進了一家酒樓。

     樓上擁滿着人,進進出出,緊張異常。

     這些事情,絲毫引不起他雲霄的注意,他找到樓角一個空位,坐了下來,叫了酒菜,一杯在手,既不吃菜,也不喝酒,竟自投目樓梯口處,發起呆來。

     原來在樓梯口一張座位上,坐着一個黑衣女郎,生得也有幾分姿色,但并非雲霄想象中的歐陽玉霞……雖然此女郎并非那女郎,而雲霄卻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沉思天下相貌雷同的正多,可能她不會是歐陽玉霞!如果真要是的話,自己該怎麼辦?還有自己爹爹和歐陽叔叔的下落,聽那蔔勝說可能會在天一莊,這天一莊又在什麼地方? 菜涼了,酒也冷了,雲霄已然想得出了神……忽然,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 掃目看去,就見樓口處相繼上來了兩人。

     他們都在三旬上下的年紀,前面一人,身穿淡灰色長衣,衣角斜掖在腰間,五官端正,留着一抹短須。

     後面那人,乃是一襲青綢長衣,神态潇灑,隻見眼圈有點發黑,微笑之間,顯出有些悍氣淩人。

     兩人一上樓來,同時向那黑衣女郎瞪了一眼,冷哼一聲,分找了一副座頭坐下,各自叫了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那黑衣女郎忽然大聲道:“這金谷樓酒菜冠洛陽,痛痛快快地吃一頓吧,過了今夜三更,想吃可得等來生了。

    ” 那灰衣人突地朗聲笑道:“金谷樓酒菜端的不錯,可惜有點美中不足……”青衣漢子接口道:“此樓此酒,如能有美女在懷,醇酒美人,那才夠意思。

    ” 灰衣漢子道:“當年呂洞賓曾在洛陽三戲過白牡丹。

    ” 青衣漢子笑道:“可惜我們所遇到的是一支黑芍藥……”那黑衣女郎冷冷地道: “就這一支黑芍藥,也怕人們消受不起!” 青衣人笑道:“老子浪迹花叢數十年,品評過名花無數,何在乎什麼芍藥、海棠。

    ” 黑衣女郎冷哼了一聲,道:“如果是有膽的,可在今夜三更,到那金谷園口,天一莊前管叫你們不跪降黑芍藥,就得血濺紅海棠。

    ” 原來他們是在訂生死約會,那黑衣女郎不用說,一定是那黑芍藥了,即以花為名,必然是天蠍教中十二花姬之一,但不知這兩位漢子,是哪一路的人物?……”雲霄對這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但卻對那“天一莊前”四個字,心中震了一下忖道:“天一莊,那斷魂槍蔔勝不是說自己爹爹的下落,可能就在天一莊嗎?……”念頭轉處,慌忙地會了帳,徑自下樓而去。

     他先在鎮東頭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來,趁便向店夥計打聽那金谷園的所在。

     店夥計笑道:“客官,你這是初到洛陽呐?這金谷園可是咱這裡十大景之一呀!” 雲霄笑道:“是呀!我這是初來貴寶地,你能告訴我谷園在哪裡嗎?還有天一莊……”店夥計笑嘻嘻的面孔,一聽說天一莊,刹時變了顔色,惶恐地問道:“客官,你……你是要去天一莊嗎?” 雲霄何嘗看不出來對方的神色不對,再經對方這一問,足知那“天一莊”不是個等閑所在了,忙笑道:“我是順便問問,聞說那天一莊風景特佳,要在金谷園之上,不知可對?” 店夥計聽雲霄這麼一說,方始舒了一口氣,笑道:“那和你說此話的人,一定是個大騙子……”雲霄道:“難道那天一莊風景并不好?” 店夥計道:“豈但是景物不好,可以說是兇險之地,我勸你還是不去的好!” 雲霄笑道:“既是這樣,我就不去了,不過那金谷國怎麼樣呢?” 店夥計聽說他晚上趕路,疑惑地去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而去。

     雲霄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地一笑,把門一關,和衣倒在床,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二更方過,他慌忙跳下床來,叫來店夥,算清了店錢,出門直奔正北金谷園。

     金谷園,乃晉石崇所建别墅于此,其中清泉茂樹,端的是個好地方,隻是因久失修,顯得有些荒涼。

     離着金谷園一箭多地,綠蔭深處,有一片房舍,看氣派不小,大約就是天一莊了。

     雲霄略一打量,提氣蹑足,閃身到了一棵大樹下,倏地一頓足,輕煙似地飛向樹梢,借着濃葉向下看去。

     此時,月正當空,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