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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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沉;星,稀疏;天,微曙。

     青靈谷中一片荒草地上,躺着兩人,是一男一女,還都年輕。

     遠遠傳來一聲聲的狼嚎,凄厲刺耳。

     那一青年書生,在地上轉動了一下身軀,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哎喲” 那一紫衣女郎翻轉了一下頭,道:“霄哥哥!你沒有死嗎?” 青年書生正是雲霄,他聞言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是還活着,隻怕等不到天亮……”紫衣女郎也正是梅嶺雙嬌梅影,她征了一下,道:“那為什麼呢?” 雲霄道:“你聽到那狼嚎沒有,咱們就得喂了狼!” 他一語未了,“嗚”遠遠又響起了一聲狼嗥。

     梅影聞聲,由不得心中着了慌,在地上滾動了兩下,似在極力掙紮,打算站起來。

     但是,她全身已失去了勁力,哪還爬得起來,頭方一擡,就有一股逆血湧起,悶哼了一聲,人又倒了下去。

     雲霄見狀,歎了一口氣道:“梅姑娘!你不要怕,狼來了,我叫它先吃我好啦!” 這本是一句傻話,一隻兇殘的野獸,怎能和人打得商量?還不是擇肥而噬,管什麼你先我後……但,這句傻話,出在了放浪不羁的雲霄口中,隻是一種寬心話兒,入在了梅影姑娘的心中,卻使她心底深處,湧起了一股無可名狀的溫馨,甜甜的,臉兒也有些發熱。

     她嬌嗔道:“虧你還是癫老頭兒的徒弟,難道你隻學會了嘴皮上的功夫,能耐到哪裡去了,連個自救之道也沒有嗎?” 雲霄輕歎了一聲道:“我已被花仙仇貞的三陰玄冰毒功擊傷,就是大羅神仙也無回生之術……“三陰毒功?”梅影沒等雲霄把話說完,先就驚叫了一聲,身形往上一起,沒費多大勁,竟然坐了起來。

     “咦!”她不禁更驚異了…… 她方才要打算起來,怎奈力不從心,如今竟起來了,怎不驚異,脫口咦了一聲。

     雲霄不知她為什麼發出驚叫,還以為姑娘是心驚那陰毒功呢! 于是,接着又道:“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須知這三陰毒功,屬于偏激一派的内家上乘武功,比起那五毒手、赤煞掌一類的毒功,有過之而無不及……”梅影聽雲霄錯會了意,沒好氣地道:“喲!竟有那麼厲害呀!” 雲霄道:“那是當然的啦,如被擊中,毒浸入體内經脈之中,過了十二個時辰,連治都難……”梅影姑娘咯咯一聲嬌笑道:“你在自說鬼話喲!我問你,受了毒傷之後,有什麼感覺?” 雲霄道:“四肢綿軟,奇寒難耐,凜抖而死!” 梅影道:“你目前有這種感覺嗎?” 雲霄道:“冰寒侵肌透骨,我早就忍不住了。

    ” 梅影聞言,伸了伸兩條玉臂詫異地道:“我怎麼沒有這樣感覺。

    ” 雲霄道:“你隻是被她袖風擊傷,怎比得我和她内力拚搏。

    ” 梅影道:“這麼說來,你真的無救了麼?” 雲霄默然無語輕歎了一聲。

     梅影道:“霄哥哥!你可是歎氣了麼?” 雲霄仍是默然,過了一陣,方緩緩地道:“當今之世,除了我帥父之外,隻怕沒有人能治得了我這傷……”“那卻不見得,除非你自願求死。

    ” 他一聲未落,陡然遙遙傳來了這一句話,雲霄驚得一側身,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梅影卻已站起身來。

     小姑娘雖然驚疑而起,乃是受了潛在着的反抗本能的支持,但她身形卻穩不住勢,連打了兩個踉跄,壓制不住胸中傷勢,大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幸而身前有一棵樹,她這時隻可扶樹而立,動也不動,如果妄動,必定會暈倒在地上。

     遙遙又響起那個清脆的聲音道:“小姑娘,我看你的傷勢也不輕呢?趕快坐下來…… 琴兒!快去把那兩人請上來。

    ” 又是一個嬌脆的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娘啊!男女授受不親,女兒怎能去扶一個臭男人呢?” 先前那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我看你成了女書呆子啦! 眼前是救人要緊,怎能被人禮所拘,别小家子氣了,快去扶他上來吧!” 聲音來自一座峰頂,遙遙傳下,聽得清晰逼真。

     此際,太陽已然爬上了山頭,照射之下,也看得十分清楚。

     就見那峰壁陡峻立,許是經年不見陽光之故,遍生綠苔,平滑如鏡,連一株草木都沒有。

     端的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天然的一項奇觀,高達有五十餘丈,寬可四十丈,宛如一柄大刀,從半空中疾砍下來,将其餘土石樹木,又掃除淨盡,隻剩下這片大石壁。

     從峰頂上翩翩翺翔,飛飄下來一位白衣女郎,乍看去,宛如似一隻仙鶴淩空飛舞一般,眨眼間,已到了雲霄跟前。

     雲霄在初聞人語聲之際,就感到驚異。

     因為在他身卧處周圍,兩邊全是密林古木,前後則是陡嶺峻峰,而人聲卻從峰上傳來,不說峰高數十丈,就是相距也有三五十丈遠。

     但是對方不但能聽清楚自己的話,而且傳聲過來,更是那樣的清晰。

     由此判斷,可知對方的武功造詣,已到了如何境地了,竟然可以“幹裡聽音”,“百丈傳聲”,他哪得不驚疑。

     就在他方尋思間,那白衣女郎已到了跟前。

     他注目一看,更是驚疑,由不得失聲驚叫了一聲:“咦?是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怎麼?你認識我……”她這一句話,把個雲霄問得目瞪口呆,凝目看着對方,心中暗道:“她不是薛玲嗎?怎麼不認得自己了?” 白衣女郎被他看得有些發惱,倏地秀後一豎,嬌叱道:“你看什麼?如不是我娘吩咐我不準傷人,我先挖下你這兩隻狗眼!” 說着話,蓮足起處,踢向了雲霄的腰穴之間。

     雲霄張了張嘴,沒有哼出聲音來,人卻昏了過去。

     白衣女郎從地上先抓起雲霄,跟着又一挾小姑娘梅影,縱身而起,直向峰上奔去。

     梅影雖然受傷也是不輕,但她此際并未昏厥,隻覺着自己一個身軀,随着那白衣女郎的縱躍之勢,忽高忽低,耳邊呼呼風響,宛如騰雲駕霧一般,兩邊草物,閃電般向後急退,足見對方輕身功夫造詣之高,真個是世所罕匹。

     不一陣工夫,已上到峰頂,這裡是一個石洞。

     白衣女郎松手放下了兩人,擡足踢開了雲霄的穴道,徑自入洞而去。

     雲霄緩了一口氣,望着那洞門,歎道:“影妹妹,看來我們這就要進鬼門關了……” 他話音未落,忽聽洞中響起一陣鎖鍊之聲,“叮當”亂響,接着就聽一人道:“琴兒呀! 怎麼不請他們進來呢?” 那一白衣女郎道:“娘呀!他們都不能動了哩!” 從她們談話的情形看,準知道石洞中住的是母女二人,何以會鎖鍊之聲叮當,這就不是雲梅二人所能解得清楚了……又聽那婦人帶着叱責的口吻道:“你這丫頭,今天是怎麼啦! 往日你總是好逞個能,今天怎麼卻懶起來了,你那金針過穴之法,不是可以療傷嗎? 何不一試。

    ” 白衣女郎道:“過穴之法,是要切肌貼膚,他一個臭男人,我……”婦人沉默了一陣,方始緩緩地道:“那你就先救那姓梅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