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獨闖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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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無影推心手”的功力而論,父親是本門一脈,當無疑義了。

     “‘五方教’是屬于哪一派呢?” 心念之中,用力一推,鐵門紋絲不動。

     蓦地 “锵”的一聲,鐵門上端開了一個小孔,一個令人汗毛倒豎的聲音道;“何人擅闖禁地?” 黃明立即熄了火摺子,接口應道:“總特使,奉令查禁!” 小孔内露出一支精芒閃閃的眼睛,從小孔漏出的昏黃光線判斷,門内必有燈燭之類的照明之物。

    這一來,變成了内明外暗,門裡人的聲音充滿了狐疑:“是哪一位特使?” 徐文半側身,學着簡青山的陰冷聲調道:“簡青山!” 這一着詐棋,居然生了效,格!格!聲中,鐵門開啟。

     門内是一間石室,燃着一支牛油火炬,照得滿室通明。

    一個上身赤裸、胸毛茸茸的惡形大漢,當門而立,一見兩人面目,陡地怪吼一聲道:“你倆是誰?竟敢冒充簡特使……” 徐文閃身退了過去,口裡道:“‘地獄書生’!” 那猙獰大漢面上的橫肉一緊,暴喝道:“找死!” 掄起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當胸劈來。

    徐文一擡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大漢奮力一掙,把徐文帶得一個踉跄。

    徐文暗僚對方臂力超人,五指用力,那大漢“哎唷!” 一聲,矮了半截。

     徐文目光向室内一打量,靠右邊一道小門,内面鋪着寝具,想來是這大漢的宿處;左邊一道鐵門,門上落了巨鎖,秘密,當然是在這鐵門之内。

    徐文心中暗忖,這鐵門内關的,會是母親或“天台魔姬”之中的一人麼?抑是…… 當下喝問道:“裡面關的是什麼人?” 大雙手腕被制,全身酸麻,無力反抗,但目中的兇光卻令人心悸。

     “你倆意欲何為?” “把門打開!” “辦不到!” “你想死麼?” “你倆個兔息子也别想活!” 徐文恨火中燒,懶得厮纏,一掌拍碎了大漢的腦袋,用腳踢開屍身。

     黃明在這地方,就顯出能耐了,他已然把一串鑰匙取在手中,上前打開了巨鎖。

    門一開,一道勁風從内卷出,把他的身形震得直撞向身後的徐文。

    徐文用手一按,巨大的壓力,使他退了兩三步,這發掌人的功力,可以想見了。

     驚魂甫定,隻見門内又是一間石室,一個黑衣老者驚震地望着二人。

     徐文一看,石室朝裡,赫然又是一道緊關着的鐵門,這黑衣老者,自是監守人無疑了。

     從對方關防如此嚴密看來,内情相當不簡單。

     黑衣老者獰聲喝道:“幹什麼的?” 徐文寒聲道:“要你命的!” 聲音未落,一個虎撲,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慘号聲中,黑衣老者倒地而亡。

     徐文奔向那道鐵門,門上沒有上鎖,拉了開來,裡面是一道鐵栅,襲着外間的火炬之光,照見鐵栅門内蜷伏着一團黑影,從那灰白的老頭看來,并非徐文想像中的任何一人,他不由涼了半截。

     黃明向内一張望,道:“不知被禁的人是誰,竟然防範如此嚴密?” 徐文道:“好歹總得弄個清楚!大哥,煩你把火炬拿來!” 說着,上前去用手扭斷了鐵栅上的鎖鍊。

     蜷伏的人影一動不動,這時,已看清了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徐文走近那蜷卧的老人,發話道:“閣下是誰?” 那老人蠕動了一下,發出一種虛弱但充滿狠毒的聲音道:“孽種,你會得到報應的!” 徐文一愕,望了黃明一眼,又道:“在下不是‘五方教’的人,閣下起來答話!” 老人以手撐地,掙紮着坐起身來,失神地望着二人。

    徐文被那老人失了人形的面容吓了一跳。

     “閣下是什麼人?” “你……又是何人?” “在下江湖中稱為‘地獄書生’!” “不是那孽障出的花樣吧?” “在下是追人無意到此,不懂閣下說的話!” 老人失神的目光再次向徐文與黃明打量了一遍,冷森森地道:“要救老夫出困,是嗎?” 徐文不假思索地道:“當然。

    既然碰上了,豈會撇下不管!” “有什麼條件?” “條件?這是什麼話?” “難道是無條件麼?” “在下沒有想到這一點。

    閣下先說來曆吧!” “你……當真不是那孽障派來折磨老夫的?” “閣下所說的孽障是誰?” 老人咬牙切齒地道:“老夫的傳人!” 徐文驚“哦”了一聲,道:“閣下是被門徒囚禁?” “不錯!” “為什麼?” “為了要老夫的秘技!” 黃明忍不住罵了一聲:“欺師滅祖,人神不容!” 老人目眦欲裂地道:“老夫苟延生命,就是要等着看他遭報,可惜,唉……恐怕看不到了。

    ” 徐文激顫地道:“閣下叛徒叫什麼名字?” “老夫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這的确是天下奇聞,做師父的不知道門人的名字。

     老人咬了咬牙,脫形的面上已沒有什麼表情,隻有失神的雙目中還散發着強烈的很意。

     “是的,到現在還不知道。

    ” 徐文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但總該知道他的身分?” “他是這裡主人!” “這裡主人!那是分壇主差珏了……” “他……他……叫姜珏麼?” “不錯。

    他便是此地的主人!” “他……人呢?” “兔脫了!” “啊!兩位小友是他的仇人麼?” “可以說是的。

    ” 老人深陷的眸中,突地滾出了兩粒淚珠,凄絕地道:“老夫功力已廢,比死人隻多了一口氣,也不想重見天日了,隻是死難瞑目的,便是對師門無所交代……” “閣下何門何派?” “這一點格于門規,恕老夫不便置答!” 徐文皺了皺眉,道:“那閣下的名号來曆,也是不能透露的了?” “是的!” 徐文默然了片刻,道:“閣下随在下等離開這裡,怎樣?” “這……” “在下有急事待辦,不能耽延,坦白說,正是追蹤令徒!” “啊!” 老人愣愣地凝視着徐文,目光在變幻,一變再變;表示這可憐的老人内心異常的複雜。

     徐文預期着這禁地之内,可能禁閉着他的母親或是戀人,現在事實證明不是,他的心早已飛起在外,感到一刻也無法久待,順便救過老人,純粹是基于武林道義,否則以對方暖味的态度,他盡可抖手一走。

     黃明老于世故,倒是有耐性,和緩地道:“前輩,事有從權達變,您該速作決斷,如非小可二人無意來,前輩又将如何?門派家事,外人無權過問,不過前輩如有用小可之處,當盡力而為!” 徐文有些急躁地道:“閣下可想好了?” 老人忽地一搖頭道:“老夫不打算離開此地了!” 徐文大感意外,訝然道:“閣下不打算離開這人間地獄?” 老人以堅決的語調道:“是的,老夫想透了,除了一死以謝師門,别無他路可走,隻是……” “隻是死不瞑目!” “既是不欲死,何不離開再作打算?” “老夫說死不瞑目并非惜死!” “那是為了什麼?” “師門重任未了!” 徐文将要想開口追問,什麼重任未了,但想到老人對師門諱莫如深的态度,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老人主動開了口。

     “事幹本門戒律,老夫有話亦難以出口……” 黃明忍不住歎口氣道:“這就難了,前輩有否同門之人,小可等可以替您傳訊?” 老人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可能他将要作某種重大的決定。

     徐文憂心如焚,實在無法忍耐,不得已道:“閣下,在下兄弟要上路了!” 老人無力地一擡手,道;“慢着,老夫有個請求!” “請講!” 請小友為老夫找到孽徒,代為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 “是的!” “這種事外人可以越俎代庖麼?” “老夫别無它法了!本門有部秘笈,落在孽徒之手,請代追回……” “閣下門下确是‘五方教’分壇主美珏麼?” “老夫隻知他是此間主人!” “那好。

    不過,為了證實他的身份,閣下得交待點憑據什麼的……” “憑據麼,他……擅于用毒!” “這點在下業已領教過了,險些一命不保!” “這就不錯了!” “貴門秘笈追回之後,請問如何處理?” “這……” “怎麼樣?” “小友不知系出何門?” “這一點恕難奉告!” “也罷!老夫這裡有一紙遺言,盼小友在替本門追回失物之後,照書行事!” “可以!” 老人從身下的草堆中,摸出一個破布結,鄭重地遞與徐文,道:“這便是。

    小友能代老夫辦妥,九泉之下也必銘感!” “關于所謂清理門戶之事……” “内中已有說明!此遺書務祈小友在追回秘笈之後,再為開啟!” 徐文接了過來,道:“閣下是決定不離開的了?” “是的!” “在下仍請閣下道出名号,這與貴門戒律無關吧?” “好,老夫叫伍尚” “徐文驚呼一聲道:“伍尚?” “不錯,小友……” 徐文面色劇變,側顧黃明道:“大哥,對不起,請你暫到外間!” 黃明困惑地望了徐文和老人一眼,把火炬插在門邊,退了出去。

     老人伍尚驚異莫名地道:“小友,這是為了什麼?” 地牢被囚的老人,自報姓名伍尚,徐文心頭巨震,請黃明暫時回避,激動萬狀地向那老人道:“令師莫非是上萬諱友松?” 老人伍尚乾癟的鹄面居然起了抽搐,口唇劇顫,失神的眸子睜得滾圓,久久才努力迸出一句話道:“你……你……怎知道?” 徐文雙膝一屈,激動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叩見師祖!” “什麼?你……你……” “弟子徐文,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 “這……這……怎麼可能?啊!祖師有靈!祖師有……” 徐文行了大利之後,道:“請師祖聽弟子把經過詳情禀告!” 伍尚全身抖動得十分厲害,這是他夢想不到的奇迹,發生得太突然,玄奇得令人難以置信,他語不成聲地道:“你……說……你說……” 徐文把自己功力被封,遭人劫持上船,乘機投河,以迄被救,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修畢本門玄功,奉命下山尋失經,查上兩代經過詳情等,述了一遍。

     伍尚卟地一聲跪了下去,枯陷的眸中淚如泉湧,失聲道:“弟子不肖,弟子不肖……” 徐文叩首道:“師祖請珍重為要!” 伍尚回原處,沉思了片刻,道:“把遺書給我,用不着了!” 徐文取出布結,雙手呈上。

     伍尚解了開來,布上斑斑駁駁竟然是用血寫的。

    伍尚撕了血布,把其中一個小包取在手中,然後喘息着道:“遺書本是交代得回失經之後,代為執行門規,受托者如願為本門傳人,可先研參‘毒經’,然後照規矩回山入門;如不願,則将該經以棺木盛裝,投之于‘九轉河’,你師太祖會将之收回。

    這本是為師祖在絕望之中的奇想,事實上根本辦不到,想不到祖師有靈,會差你來此。

    好!這追回失經、清理門戶的大事,交給你了!” “弟子謹遵師祖訓示!” “第十四代未行入門之禮,欺師滅祖,你不必視之為上代,按律處治便是!” “遵命!”” “言盡于此了!” “徒孫先送師祖離此,然後再設法……” “不必了!” 徐文一震,道:“師祖的意思該如何……” 伍尚字字如鋼地道:“師祖不肖,未能克盡斯貴,險使本門中絕……你聽着,當初我照門規下山尋找‘撞緣’之人,踏遍江湖,未見有本門傳人出現;年複一年認定那半部‘毒經’可能因意外而未流入人手,但仍據萬一之想……” 略事喘息之後,接着又道:“三年前,我不得已在江湖中故意炫露了本門絕技,意在試探有否‘撞緣’之人。

    這樣過了不久,我發現了他。

    本拟暗中考察他的為人,不料他倒先認出了我的來曆,詭稱有人病重垂危,托他尋找同門,毒技便是那重病之人所授。

    我一時不察,信以為真,由他帶領到這地室之中,誤蹈陷講,被廢了功力囚禁,那孽障不時來迫我授以本門上乘心法……” 徐文憤慨地道:“徒孫身帶‘法丸’,誓必正以門規!” “對了!方才你述及入門經過,說是早已練有‘無影摧心手’,是你父口授?” “是的!” “你父又怎獲有本門秘技呢?” “家父生死成謎,俟擒到叛逆姜珏之後,當能解開謎底!” 徐文心中大是慶幸!當初,他認為父親便是得到“毒經”之人,而自己奉命清理門戶,終不成人子殺父?現在,證明獲得“毒經”的是姜珏,這就好辦了。

    至于父親得毒技之謎,想來姜珏存心叛門,向外妄傳,才有這後果……” 伍尚又道:“你父與姜珏是何淵源?” “這點徒孫不知道。

    ” “安知你父不是始作俑者?” 徐文心頭不由狂震,不錯,這未始不可能。

    當下咬了咬牙道:“徒孫會查明的!” 伍尚緊迫着道:“如果将來事實證明當初獲得‘撞緣’之人,是你父親,你何以自處?” 徐文心一沉,念頭數轉之後,毅然道:“徒孫以師門戒律為重,不惜大義滅親!” “辦得到嗎?” “徒孫可以立誓!” “不必,我相信你!但……唉,但願事實不是如此。

    ” 徐文又何嘗不是如此想,他深信父親已死于開封道上;說父親不死的,隻是憑臆斷。

    突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父親之死,可能與“五萬教”有關。

    “過路人” 傳言兇手“痛禅和尚”顯系嫁禍;照劫待自己的老秀才所說,父親與“七星故人” 是死于毒,所以才有死者非父親的誤斷,因為父親是用毒的人。

     根據先後事實,可以作如此假定:得到“毒經”的是姜珏,而姜珏是“五方教” 一員,所以“過路人”等才不懼“無影摧心手”,姜珏才能運用劇毒。

    假設父親是在某種奇巧的情況下得到了毒功之秘,這是父親不出示“毒經”、一切均以口授的原因。

    嗣後,對方發覺毒技外洩,才殺害父親;又因自己練有“毒手”,所以才被“這路人”等一再追殺。

    而“七星故人”,當然也是對方一份子,所以才有與父親決鬥之事。

    至于“七星故人” 同被殺害,可解釋為誤殺,或是他先被父親所殺。

     想到這裡,他幾乎跳了起來,這推論極近情理,連帶也解決了自己三番兩次被追殺的謎底。

     照此而論,血洗“七星堡”的,當是“五方教”而非“衛道會“,因為母親尚被對方劫持,而“衛道會主”上官宏也否認是兇手。

     父親在事後親口告訴自己,仇家是“衛道會”可能當初“五方教”尚未公開立舵,他也誤會了。

     這好像滿天烏雲,突地透出了一線陽光。

     突地 他瞥見師祖伍尚兩手撚着一個藥丸,紅焰奪目,不由駭呼道:“法丸!” 伍尚從容地道:“不錯,正是‘法丸’。

    這是為師祖的下山時所帶,現在正好自用!” 徐文情急之下,伸手去奪,口裡道:“師祖不可如此!” 伍尚厲聲道:“不許動!” 這三個字像含有無比的威嚴,徐文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隻這瞬間,伍尚已把“法丸”吞入腹中。

     徐文料不到師祖走這一番絕棋,登時心膽俱裂。

    法丸是祖師所遺家法,根本無藥解,而服食“法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