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踐約望月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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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答應過“天山龍女塗慧芳”,要替她辦一件事,就是要探尋範天華的生死之謎,現在,他面對着他,揭開了一個心上的死結。

     他想起尚在筆管峰前守候的範天華的拜兄“飛雷手伍雍”,那個忠心為友的人,不惜耗去那麼多歲月,目的隻是在候機向隐匿在筆管峰的玉面閻羅婆潘七姑,查究範天華的生死。

     可是天下事白雲蒼狗,變幻得使人無從摸索,範天華好端端的在這裡,而筆管峰上住着的可能也不是“玉面閻羅婆”。

     他也想起不少人說他長得和“玉面劍客範天華”一模一樣,而這眼前的人,昔年曾與“玉面閻羅婆”有過一段夫妻的關系,當時,他曾懷疑自己的身世可能與這有關,但現在面面相對,毫無一點征兆有助于他以前的推想。

     至少,有兩件事我必須告訴他! 楊志宗在心裡做了決定。

     “北瘋半悟和尚”喝完了最後一杯酒,用破袖一抹嘴角,例嘴唱道:“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 引得衆人為之忍俊不置。

     “南癡愚駿釣叟”依然雙醇半睜,一付癡呆昏聩之态,夢呓般的向武林一異道:“淩老兒,如何比法,你劃個道吧!” 武林一異“西嶽之主淩夷風”蒼勁的打了一個哈哈道:“你看該怎麼個印證法?” “北瘋半悟和尚”醉态可掏的嚷道,“客随主便,随你淩老兒怎麼辦!” “玉面劍客範天華”,這時雙眉微皺,不停的絞扭着手指,一會兒擡頭看天,一會兒俯首視地,像是有什麼極端為難的心事。

     “西嶽之主淩夷風”半躺在木椅上,因他練功走火人魔而緻下半身完全癱瘓,五年來,雖然憑他的精湛内功,不斷苦練,但僅能使氣血局流于上中兩盤,下盤算是殘定了,這時,他坐直身形,略一沉思之後道:“如此我淩某人有慢了,就讓他們互拆三招,互對三掌,如何?” 南癡北瘋,同聲叫好! 瓊姑娘這時芳心百轉,她不知道意中人能否勝得過這昔年的第一劍手,忙移了兩步,悄悄向“北瘋半悟和尚”道:“瘋和尚公公,您看宗哥哥能敵得過對方嗎?” 北瘋包斜着醉眼,大聲道:“妞兒,不必擔心,勝負都無關宏旨!“引得衆人的目光都朝這邊射來! 尉遲瓊羞得勝泛紅霞,噘起小嘴,狠狠的瞪了北瘋一眼。

     “西嶽之主淩夷風”豪邁的宏聲道:“天華,開始吧!” “玉面劍客範天華”應了一聲:“是!”首先走向坪地中央。

     楊志宗也緊張着走了過去。

     兩人相隔兩丈,面對面的停了下來! 雖然這并不是什麼生死之鬥,僅是為了三老二十多年前的一個賭約,但場中的空氣,也透着緊張,三個武林奇人,僅管口裡談然處之,但内心裡仍然十分激動,都希望自己的一方能占勝籌。

     楊志宗首先發話道:“我們是先拆招,還是先對掌?” “玉面劍客範天華”這時一臉肅穆之色,聲音低沉的道:“先對掌吧!““如此請發掌!” “在下四為地主,理應讓客!” “北瘋半悟和尚”在一旁大聲嚷道:“娃兒,你就先發掌吧!等下讓對方先出招,誰也不占便宜!” 楊志宗點了點頭道:“如此後學有僭了!” “請!” 場外八隻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視着場中這一對,其中最為關切的,要算尉遲瓊,心弦拉得緊緊的,似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楊志宗心中暗自思量道:“今宵我雖無争勝之心,但雙奇當年曾敗于一異之手,既然以雙奇的代表身份出場,最好能在兩造無傷的情況下,使兩者一洩二十年來的這一股悶氣!” 心念之中,“乾元真罡”煥然凝聚,雙掌一提,緩緩推出,如山罡勁應掌而發。

     “玉面劍客範天華”,也自雙掌齊推,劈出一道勁氣。

     真氣相觸,發出一聲巨響,雙方身形一搖即止。

     “北瘋半悟和尚”怪嚷一聲道:“第一掌,平!” 衆人松了一口氣! 楊志宗略頓一頓之後,第二掌又告拍出,這一掌功力又加了兩成,隻見使人鼻息皆窒的罡氣,有若錢塘怒潮,浩海鲸波,匝地卷出。

     “玉面劍客範天華”身形微側,左腳前跨半步,以十成功勁推出一掌。

     旁觀的三老一少,心弦又是一緊,一聲激蕩排雲的裂空巨響起處,雙方又是一陣搖晃,都想穩住身形,但終于穩不住勢而各向後退了一步。

     “北瘋半悟和尚”又是一聲怪嚷:“第二掌,又平,功力悉敵!” 楊志宗俊面一沉,猛提一口真氣,以畢生功力,疾揮一掌,他奇緣數遇,本身已具有百年以上内力修為,這一全力發掌,勁勢之強,驚世駭俗。

     “玉面劍客範天華”暗自歎了一口氣,同樣以畢生功力發掌。

     一旁的二老一少,掠惶的起立而觀,“西嶽之主”也把頭舉得高高的,屏息以待。

     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震得四山齊應,木時蕭蕭,沙石疾射。

     尉遲姑娘,竟然脫口驚叫出聲。

     隻見楊志宗一連退了三個大步,方始立穩身形,而“玉面劍客範天華”卻忍不住問哼了一聲,身形踉踉跄跄,直退到一丈之外,幾自連連搖晃不止。

     這一次,“北瘋半悟和尚”卻沒有喊,換了“西嶽之主淩夷風”激顫的道:“天華輸了!” “北瘋半悟和尚”接着道:“淩者兒還有三招呢!别急!” 楊志宗就站立之勢,略略調息之後,向“玉面劍客範天華”一拱手道:“承讓!” “玉面劍客範天華”臉上掠過一絲奇怪的表情,赧然一笑,并不答話,身形一晃而前,雙方又恢複了兩丈之距離,默然對峙。

     楊志宗癡癡地望着對方面孔,他似乎從對方的眼神中,領略到一絲威嚴但又慈祥的光芒,不由下意識的反問自己道:“我需要赢他嗎?”良久才顯赧然的一笑道:”這三招應由前輩出手!” “玉面劍客範天華”淡淡的一笑,道聲:“留意!”身形電閃欺近,雙掌一搶,從兩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斜斜劈出,出手的玄奧,令人歎為觀止。

     楊志宗隻覺對方這一招,奧妙無比,無論如何封擋,都不能脫出招式籠罩的範圍之外,但時間卻不容他稍事遲疑,急切裡隻好電疾撤身,後退一步,人影由合而分。

     尉遲瓊姑娘不由脫口呼道:“公公,宗哥哥輸了一招!” “嗯!” 這一聲叫嚷,使得楊志宗面孔一熱,頓時激起少年人好強的天性! “留意!“ 又是一聲留意,“玉面劍客範天華”第二招又告出手,招式更覺奇疾厲辣,根本就無法付知對方是攻向什麼部位,其中還藏有詭奇變化! 北瘋南癡,老臉上俠地掠過一絲黯然之色。

     楊志宗靈機一動,以攻為守,功集右掌,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碎攻一招。

     這一招是他師父所傳唯一能稱絕武林的一記奇招,“殘肢斷魂”本是專為“殘肢令”而研創的,楊志宗急中生智,把它化在掌上使用,奇詭狠辣均堪稱絕。

     “玉面劍客範天華”攻出的招式,固然變化無窮,使對方無從捉摸,但對方的這一記殺着,卻也使他封架無從,如果不當機立斷,勢非兩敗俱傷不可,就在這雙方出招如電,間不容發之際,“玉面劍客”心頭電似一轉,“移形換影”一閃飄離原地。

     雙奇一異,都是當今字内奇人,目光犀利如電,焉有不察覺之理。

     “北瘋半悟和尚”搶先道:“這第二招算平!” 尉遲瓊畢竟要差些,她可看不出其中的微妙,因太過關心個郎,不由脫口道:“不是分明宗哥勝了嗎?” 北瘋一擠眼道:“姐兒,閉上你的嘴,去問你公公吧!” 尉遲瓊心思剔透,馬上知道走了眼,垂首低頭,不再做聲。

     楊志宗和“玉面劍客”肚裡雪亮,如果不是“玉面劍客”當機立斷,以妙絕人表的身法,撤招而退的話,已成了兩敗俱傷之局,當下都向北瘋欽服的一颔首。

     三掌二招之中,三乎,各一勝一負,算是扯直,這最後一招,是勝負的關鍵。

     “玉面劍客範天華”面色凝重,不停的在變幻,他似乎在考慮着一件為難的事,為了師門榮譽,他這最後一招許勝不許敗,但為了另一個原因…… 他遲疑了,情感與理智在做激烈的搏鬥。

     每個人的心,都顯得非常沉重,勝負在此一舉。

     月兒偏西了,把場中兩個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玉面劍客範無華”沉吟良久之後,心念突決,他不能辜負“西嶽之主”的一生心血,同時,他如果想掏私也做不到,決瞞不過老人們的神目,而且他又想到縱使能瞞過旁人,讓這少年人僥幸勝了,對勝者而言,不啻是一種站辱! 于是 他朗聲的宣布道:“我這最後一招是‘天地交泰’!” 這一招“天地交泰”是“西嶽之主”,最近才悟出的一式絕招,威力之強,世無其匹,别說楊志宗不曾聽說過,就是南癡北瘋兩者也為之瞠目結舌,這種自創的招式,未經公齊在武林中施為,除了自創者本人或其傳人之外,旁人當然無法知曉。

     尉遲瓊驚疑的望望她的公公,又望望“北瘋半悟和尚”,但他失望了,兩老的臉上,一片凝重迷們之色。

     武林雙奇各在肚裡尋思:“想不到二十年後,仍然差了這淩老兒一籌!” 由于“玉面劍客範無華”這一報出招式名稱,卻觸動了楊志宗的靈機。

     楊志宗在得回師門至寶“烏木寶錄真訣”之後,因被“白面僵屍怪”困于石窟之中在絕望之中研參烏木神功,忽然領略了五招中的第一招“雷驚天地”,方得以出困。

     現在對方報出“天地交泰”而使他想起這一招“雷驚天地”來,不由心中一喜,忖道: “顧名思義,這一招‘雷驚天地’必可破解對方的‘天地交泰’!” 勁氣激蕩之中,一片如真似幻的掌幕,恢然向楊志宗罩去。

     “玉面劍客”的“天地交泰”出手了,武林雙奇,幾乎想閉眼睛不看。

     尉遲瓊,粉拳緊握,掌心中竟滲出汗來,一片惶急之色! 楊志宗突然高叫一聲:“雷驚天地!” 又是一記聞所未聞的怪招,三老一少幾乎疑是夢中,紛自矚目。

     隻見楊志宗雙掌交錯,怪異至極的連連疾掄,向外一吐,場中頓時傳出一陣暴雷之聲,震得地動山搖,使得當今宇内的一異雙奇為之勃然變色。

     掌影煙滅,雷聲乍止! “玉面劍客範天華”身形已離原位一丈有餘,口角淚淚沁出血來。

     楊志宗驚惶失措的撲到“玉面劍客”身側,連連道:“請恕後輩失手!” 但奇怪的是“玉面劍客範天華”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片喜慰之色,使楊志宗大惑不解。

     尉遲瓊一個閃身縱上來,無限關切纏綿的叫了一聲:“宗哥哥!” 楊志宗報以黯然的一笑,他自從見面時起,就對“玉面劍客範天華”産生了一種很微妙的親切之感,現在,他十分後悔傷了對方。

     “前輩傷得如何?” “不妨事!” “西嶽之主淩夷鳳”歎息了一聲,轉向雙奇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 蓦在此刻 嶺頂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接着一個聲音道:“範天華,你還沒有死?” 聲音尖脆,顯然是出于女人之口。

     雙奇一異,老臉登時一變! “玉面劍客範天華”面色立呈灰色.恨很的哼了一聲,電疾向嶺頂射去。

     楊志宗下時為好奇心所驅使,他緊跟着向嶺上射去,他因聽這發話的人,語音似乎不善,而“玉面劍客範天華”在與自己對招之際,已經受了傷,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緩蹤而去,心裡忖道:“來人不知是哪路人物,明知雙奇一異在此,竟敢公然出聲招人,可謂膽大妄為已極。

    ” 尉遲瓊叫了一聲“宗哥哥”,也想跟着去,卻為她公公南癡喚住。

     且說楊志宗跟着“玉面劍客範天華”縱上嶺頂,隻見空山寂寂,月華似水,哪有半絲人影。

     楊志宗問到範天華身側,訝異的問道:“前輩,她是誰?” “玉面劍客範天華”轉過頭來,面上肌肉陣陣抽搐,眼中充滿了憤恨、痛苦之色。

     楊志宗看見範天華的表情,不由駭了一大跳,忖道:“這究竟是什麼回事?難道這發聲的女人是不可一世的魔頭,竟使‘玉面劍客範天華’驚恐到這種程度,或許其中有什麼溪跷,而使他聞聲激憤痛苦如此?” 他如墜五裡霧中,又開口問道:“前輩,她離開了?” “玉面劍客範天華”痛苦的搖了搖頭,道:“你下嶺去吧廠人家既不願自己插身其間,可能有什麼私人的糾葛在内,楊志宗心念電似一轉之後,赧然一颔首,正待離開 突然 那女子的聲音又自隔峰傳來。

     “範天華,我倆之間的這筆帳該清算了,但隻許你一個人過來!” 楊志宗斷定對方是尋仇而來,可能内情還不簡單。

     “玉面劍客範天華”痛苦的再次向楊志宗道:“你千萬不要來!” 說着,身形一起,如流星劃空般向隔峰射去,轉瞬即窗。

     楊志宗怔了片刻之後,又轉念道:“對方既是尋他而來,膽敢當着武林一異雙奇之前叫陣,身手必然十分了得,範夭華适才業已被自己失手誤傷,我何不跟去瞧瞧,萬一他不敵的話,也好暗助他一臂!” 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