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喋血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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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撞,急切中扯下一片帳幕,掩住嬌軀,想起方才的一場暴風雨,馀悸猶存。

     她半閉着眼,等待着他的撫慰和溫存。

     室内靜得如一座幽谷古堡。

     時間在默默中消逝,她所期待的并未來臨。

     不由疑雲頓起,難道自己的一番舍身相救,他竟絲毫無動于衷?難道他竟是這樣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難道…… 她終于忍不住,出口叫了一聲:“文弟!” 他緩緩回過身來,神情冷漠得像一個雪人! 她心中一震,滿頭玄霧,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酒性還未完全消退,神智還沒有回複不成! “文弟!你……” “哼!”這冷哼中含着無比的輕蔑和不屑。

     她更是愣愕莫名,他誤飲了“千年和合露”,眼看就要血管爆裂而死,自己為了救他,而不惜付出了女孩子最寶貴的視同第二生命的貞操,這犧牲不可說不大,他不唯半句感激道歉的話都沒有,反而冷眼相向……她百思不解。

     “文弟!你到底是……” “哈哈哈哈!我司徒文有眼無珠,錯認了你這無恥的踐人,害得我做下這種遺恨終生的醜事!”他面寒如冰,恨恨的向她說道。

     她驟聞之下,宛如焦雷轟頂,幾乎氣得昏死過去,渾身瑟瑟而抖,他的話,像一柄利劍,直插在她的心窩裡! 手冰足冷,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像是一下失足,跌落萬丈冰害之中,不斷的沉落!沉落!沉落!慘笑一聲,立時昏死過去。

     他很想上去把她拍醒,說幾句道歉的話,因為她曾幾次對他伸過援手,黃葉山莊的石窟之中,他倆曾共過生死,同時,他不否認,他是愛她的。

     但,一個意念阻止他這樣做:她竟是如此的無恥,施用這江湖人所不齒的下三流手段來媚惑他。

     她又悠悠醒來,凄婉幽怨至極的歎了一口氣。

     當他冷漠無情的面容,再次映入她的眼簾時,滿腹凄怨,竟化作無邊怒火,他竟恩将仇報,視她為蕩婦淫娃,這一口氣,教她如何能忍得下去。

     粉臉驟寒,目合怨毒,咬牙切齒的道:司徒文,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你誤飲‘和合露’,命在頃刻,我不惜犧牲自己來把你從死神的手裡奪回,你竟……你!你!……”一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像斷線珍珠似的籁籁滾落。

     人本美豔,再加上這一哭,宛若帶雨梨花,我見猶憐。

     他心中不由一動,但先入之見,不容易改變過來,他認定是她有意造成這種事實,一絲悔意又告消失。

     又冷哼了一聲,心想,你這戲可演得逼真。

     她傷心欲絕,芳心盡碎,決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後果。

     那俊美潇灑的朗逸豐神,此刻,在她看來,已蕩然無存,替代的是僞善和醜惡,她心中的愛意,被恨沖失了。

     “司徒文,你好狠的心腸!” 他心念百轉,離開她吧!還留戀什麼?放着慕容伯父和自己兩家的血海深仇還未報雪,外公魔笛摧心的許多江湖過節還未了清,豈可再因循延誤。

     天下女人是禍水,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

     “李姑娘,司徒文恩怨分明,你對我的好處,遲早要償還,現在,我要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 雪山魔女肝腸才斷,宛若萬箭鑽心,粉面一寒,殺機頓起,她恨不得把這負心漢撕成碎片! 身形動處,發覺自己一絲不挂,衣裙已被他在瘋狂的舉動中,撕成碎片,目眦欲裂的看着他出房而去。

     司徒文身形甫出房門,眼前人影一晃。

     他正在氣無所出的時候,閃電般朝那人影拍出一掌。

     他出掌不為不快,但掌勁方吐,眼前人影已渺…… “噗哧!”一聲輕笑,卻來自身後。

     這人影的輕功身法,可說是妙到毫颠,就能在他面前閃來晃去,而且輕松容易的避過他閃電般的一擊。

     他疾快的回轉身形,就在回身之際,又是一掌拍出。

     “咦!小兄弟,怎麼見了老哥哥一連就是兩掌,難道這是見面禮麼?” 聲音入耳十分厮熟,墓地想起一人,但收掌已是不及,因他出手太快,聲才入耳,掌勁已完全吐出。

     奇怪的是這一掌又告拍空。

     他既已聽出是誰,也就不再發掌,一看,西屋檐下站着一個瘦癟幹精的白發土老頭兒,正是那玩世不恭的千手神偷章空妙,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老哥哥!”他急步上前,正想…… 突然,身側傳來一聲凄怨欲絕的長歎,一條纖細人影,向屋頂之上飛瀉而出,身形極是眼熟,但他斷定決不是雪山魔女。

     他心中不由一愣,她又是誰? “小兄弟!快追!” 追字才落,千手神愉章空妙的身形,已如殒星般劃空而去。

     他也茫然的跟着縱身趕去。

     這裡他的身形剛一消失,屋内踉跄的奔出一個長發散亂,身着男裝的怪人,滿面凄苦之色,淚痕猶新。

     她正是遭逢慘變的雪山魔女李玉蘭。

     司徒文出室之後,她在室中找到了一襲儒衫,胡亂的穿上,佩上長劍,身形搖搖欲倒,有如大病初愈一般。

     一個可怕的念頭,倏地升起。

     她恨恨的哼了一聲,踉跄出屋,飛奔下山而去。

     那邊司徒文,緊跟着千手神偷,飛馳屋後。

     遠遠的看到一個嬌小人影,衣裙飄飄,癡立一座懸岩之前,下臨千丈絕谷,隻要跨前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一連兩個飄身,已距那人影不及五丈,赫然是那無極老人的孫女,淘氣活潑的公羊蕙蘭姑娘。

     千手神偷滿臉焦急的木立當地。

     他身形一停,就感到空氣有些異樣。

     論起輩分,他外祖父魔笛摧心關任俠是無極老人的師弟,而公羊惠蘭是無極老人的孫女,那她就成了他的師妹。

     他心内念頭一轉,千手神偷和公羊姑娘,突地在此現身,那方才他與雪山魔女的一幕醜劇,豈不盡入他二人眼底,不禁面紅過耳,頓感無地自容,轉身就想離去。

     人影晃處,千手神偷已橫攔在他身前。

     “小兄弟,你千萬不能一走了之,解鈴還是系鈴人,我老哥哥已快要入土的人,你可不能叫我替你背黑鍋!” 他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幹手神偷此話是什麼意思。

     但他此刻的心情,仍舊流轉在那剛才屋中的一幕醜劇上,羞急不可名狀,恨不能有個地洞鑽下去。

     千手神偷用眼朝那木立在懸岩邊沿的公羊蕙蘭一瞥。

     隻見她雙肩微微抽動,面向千丈絕谷。

     他仍然不明所以,懷疑地轉頭看着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神秘的一笑,搖頭一聲歎息,輕聲道:“老哥哥我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沒有什麼事情難得住我,今天,我可得要認栽了!唉!情孽!情孽!” 他望了那第一個闖進他心扉的刁蠻淘氣姑娘一眼,心中倏有所悟,莫非蕙妹是因為目擊我與雪山魔女那賤人的一場醜事,而要自萌短見,唉!她哪裡知道我心中的苦啊! 他不由喃喃出聲:“蕙妹!我不值得你這樣的愛啊!你天生麗質,何處不能找到理想的對象!” 千手神偷白眉一皺,悄聲道:“小兄弟,現在也用不着念經了。

    禍可是你闖的,現在這癡心的女娃兒的一條命,可是懸在一根頭發上,你瞧着辦吧!我老哥哥對這事,半籌莫展!” 他現在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心中紊亂已極! 女人!女人!煩惱之因,賈禍之源! 心念百轉之後,他起步向公羊蕙蘭立身之處移去。

     近了!隻隔三丈,他心中一陣急跳。

     “你敢再向前走!”她倏然回頭,尖聲叫道。

     “蕙妹!你聽我說……”他不得不停下身來。

     “文哥!我不恨你,你沒有錯,我隻恨我命苦……”語音凄楚,如杜鵑夜啼,令人聞之鼻酸。

     “蕙妹,你這又何苦呢?我不值得你如此關愛啊!” 他身形又欺近了三步。

     “你如果再進一步!” 她做出要跳的樣子! 他隻得又停下身形,憂急如焚,想不到蕙姑娘竟癡情着此,她這一跳不打緊,豈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他怎能忍心讓這悲劇上演呢! 空氣緊張得使人窒息! 千手神偷頻頻搖着他那白頭,不住口的直說:“情孽!情孽!” “文哥,你答應我一件事?” “蕙妹請說!” 這時,她已側過半身來,可以清楚的看到,玉顔憔悴,淚痕斑斑,秀目黯淡,從前天真淘氣的神情,已不見絲毫蹤影。

     他忽然瞥見她發間插着一朵小白絨花,心頭猛地一震,一個不祥的陰影,倏罩心頭。

     “請你替我公公報仇!” 他如中雷擊,耳膜嗡嗡作響,他想起那慈祥的老人,曾數次救過他脫出魔掌,同時他又是外祖父的師兄。

     無極老人功力通玄,還有何人敢向他下毒手。

     “蕙妹,無極老前輩,他……他……” “他中劇毒而死!” “但不知兇手是誰?” “天毒門!” 他全身又不由一震。

     “蕙妹何由得知?” “我公公死于‘三刻絕命散’,這是天毒門的獨門劇毒,章老前輩從我家廳中遺留的黃色藥粉推斷出來!” 天毒門何以向無極老人施殺手,他想不出來。

     “蕙妹可知道天毒門施殺手的原因?” “我公公無數次救你,而與對方結怨!” 他目眦欲裂,熱血沸騰,殺機陣陣湧起。

     天毒門竟向與他有關系的人,伸出魔手,他心中又一次動念,誓要殺盡天毒門中人,血債必須血償。

     “文哥!你答應我做這件事嗎?” “我答應你,蕙妹,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他又試探着前進三步,兩眼可直盯着她的身形。

     “文哥!此生已矣!願結來世之緣!” 一聲凄厲的慘笑中,她的身形已向懸岩縱落。

     千手神偷發出一聲驚叫。

     另一條身影也同時快通電閃雷奔的跟着劃空縱落。

     這跟着縱落的正是怪手書生司徒文。

     電光石火之間,千手神偷也落身懸岩邊緣。

     這下落之勢何等迅捷,就在蕙蘭姑娘的身形下墜到十丈之處,司徒文那驚世駭俗的身影,已如電閃般飛近,左手一撈,已把一個嬌小的身軀,挾在助下。

     右掌向下疾劈一掌,藉這氣流的激蕩,一緩下落之勢,雙腳一劃,右掌一按一旋,身形曼妙已極的就空劃了一個圓圈,乘身形貼近削壁之際,足尖輕輕一蹬岩壁,身形又已斜斜向上劃了一個圓圈。

     每劃一圈,身形就升高二丈。

     身形之曼妙輕靈,罕絕武林,宛若灰鶴盤空。

     看得壁頂的千手神偷目瞪口呆,驚為百年不一見的奇材,武林中能具有這等身手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他一生以輕功自負,現在也不由心服口服,歎為觀止。

     身形愈升愈高,一連幾圈之後,嗖的一聲,風聲飒然中,竟自超出懸岩丈餘之高,就勢劃了一個半圈,點塵不驚的輕輕落在峰頂。

     若非像司徒文這樣的身手,一百個蕙蘭姑娘,也得香消玉殒,連平生以輕功稱絕武林的千手神偷,也自分沒有這個能耐,淩空救人。

     蕙蘭姑娘剛在乍賭室中的一幕,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竟别結新歡,還做出這等不堪入目的事。

     她自祖父無極老人一死,頓時變作人海孤雛,心受重創之餘,一顆芳心已全部放在這師哥哥司徒文的身上,不意又逢此變,好似焦雷擊頂,肝腸寸斷,芳心盡碎,絕望之餘,立萌死志。

     要不是司徒文輕功絕世,當機立斷,此刻那有生命在。

     她死中得活,從鬼門關揀回了一條命,對于剛才的沖動,不由感到一絲的悔意。

    思前想後、竟嗚嗚的哭了起來。

     司徒文頓時沒有了主意,不知是放下好,還是不放下好,而蕙蘭姑娘卻越哭越起勁,如巫峽啼猿,孤單婆婦,空谷回應,草木皆秋,他俊目中也不禁滾落了兩滴英雄之淚。

     千手神偷哇呀呀一聲怪叫道:“小兄弟?溫存了一會也該放手了呀!或走或停,該有個打算,老哥哥我肚子不争氣,在鬧空城計了呢!” 他俊面通紅,尴尬已極的輕輕放下蕙蘭姑娘。

     蕙蘭姑娘不由住了悲啼,狠狠的看了千手神偷一眼,轉面叫了一聲:“文哥!”啼痕斑斑,宛若帶雨梨花。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千言萬語,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還是千手神偷,打破了沉寂,哈哈一笑道:“小兄弟,這女娃兒,我可是交給你了!” 他心裡一愣,這是什麼話,老哥哥敢情是老糊塗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