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造化弄人

關燈
絞,如摧枯拉朽,鋼網在鐵屑紛落中,已被削開一個三尺許的大孔。

     一條青影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轉折,輕飄飄的落在屋面之上,距衆人三丈不到之地,目紅似火,宛如一尊煞神。

     鐵塔怪魔與二堡三谷主做夢也估不到,眼看将要中毒而亡的“怪手書生”會突然來了這一手,登時齊齊驚叫一聲,面如土色,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怪事,難道這小子已練到了“金剛不壞之身”的地步,連天下至毒的“三刻絕命散”也奈何他不得。

     嗖嗖連聲,齊向後縱去。

     一縷青煙飄處,“怪手書生”以快到不能再快的速度,擋在唇院屋脊之上,右掌連連猛揮,一陣陣洶湧如滔天巨浪的掌風,不斷湧出,硬把衆魔逼落後院之中。

     二堡三谷主立于鐵塔之後,靜立院中,心中卻忐忑不已,時面兩丈之外,“怪手書生” 臉上殺氣未退,嘴角噙着一絲冷峻已極的笑意。

     “官道之外林中,以毒針連傷四人,企圖滅口,是否你老魔的傑作?哈哈!你雖毒似蛇蠍,不惜殺害自己手下之人滅口,怎奈天網恢恢,人算不如天算!”他厲色朝鐵塔怪魔道。

     二堡三谷主除鬼王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外,其餘四人,面色遽變,顯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哼!老夫出道江湖以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小子能有多大氣候……” “呸!大言不慚!”右手兩指在袖中連彈三下,欺近了三步,二堡三谷主臉色又是一變。

     一股勁風,自鐵塔之内湧出,勢如排山倒海,強猛絕倫,挾呼呼之聲,直罩怪手書生。

     他恍如未覺,護身神罡遍布全身,他要試一試鐵塔怪魔的功力,他這一大意輕敵,幾乎鑄成大錯,這魔頭縱橫江湖數十年,豈是偶然。

     勁風觸體,他立即覺出不對,但,傲性天生,豈肯閃避,硬接一掌。

     轟然一聲,沙塵飛揚,院中花木簌簌飄動有聲,鐵塔怪魔被護身神罡反震之力,震得鐵塔連連晃動。

     而他則一連退了五步,方始穩住身形,臉色煞白,護身神罡幾被震散,心頭血氣翻湧,忙就地原式不動。

    飛快運氣一周天,覺未出曾受傷,才放下心來,心中亦暗驚此魔功力果然不凡。

     鐵塔怪魔心中更是凜駭不已,想不到這小子竟狂到敢硬接自己一掌,如果是相互對掌,恐怕它己還要比他遜上半籌,看來此子不除,百毒門的大計,恐怕難以實現。

     但當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時,心中又稍感寬慰。

    _二堡三谷主以為他已受傷,認為機不可失,同時上步,各劈出一掌。

     五人聯手之勢豈同小可,勁風猛烈,恍如巨浪排空,疾電奔雷,轟隆有聲。

     他剛剛運功一周天完畢,見五人聯手襲來,新仇舊恨齊集心頭,無邊怨毒狂湧而起,雙掌猛然迎着襲來的五股淩厲掌風揮出。

     一股狂飚,匝地而起,勁氣之剛猛,駭人聽聞。

     掌風相接,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直使風雲變色,泣鬼驚神,慘呼之聲頓起。

     他身形一晃即止,而五人中功力較差的無憂堡主東方明與落星谷主孔崇明,立被震飛出去一丈之外,口噴鮮血,倒地不起,另三人則噎噎噎,連退五步以外,面如死灰,急遽喘息不已,顯然内腑受傷不輕。

     數點小星,忽自鐵塔之中飛出,離心堡主西門無忌,受傷最輕,忙伸手接住,自服一粒,又向四人口中各塞入一粒,想來必是治傷丸藥。

     服藥之後,各個坐地調息,而震飛的二人仍躺着不動,看來如不速予治療,可能就此西歸。

     “今天如不說出追殺本人的原因,哼!誰也别想生離此地!”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五年來,這問題一直橫哽心頭,他現在要揭開這個謎底。

     他百思不解天毒門何以要追殺他? “隻怕未必!” 一條灰影,随聲縱落院中。

     他擡頭一看,來人是一個身着灰色長袍的白發老者,黝黑瘦長,一張馬臉,鷹鼻巨口,一雙綠豆眼,閃射着精光,滿頭白發用一隻黃澄澄的金困束住,不倫不類,鬼氣森森。

     怪老者打量了場中一周之後,小小的綠豆眼一翻,向他狂傲的問道:“你就是怪手書生?” “嗯!正是在下!”他冷漠的回答。

     “你是魔笛摧心的後人?” “魔笛摧心的後人?”他驚詫的重複了一句。

     “告訴你,小鬼,你那死鬼師父的骸骨,已被人在洞宮山峽谷中掘出!” “何以為證?”他念頭一轉之後道。

    “哈哈!小鬼,不必裝瘋賣傻,你看這個!”一塊銀光閃閃的手掌大牌子一晃之後又道:“魔笛推心令随骨掘出!” “魔笛推心令!”他本能的一摸腰間,一塊同樣的牌子,他得自古墓石室中,心内疑雲大起,他清楚的記得,他掩埋骸骨之時,并沒有發現令牌呀!真是怪事! 他忽然記起五年前,隐形怪客與少林了塵大師五年之約,從林中擲出的也正是這“魔笛推心令”牌,他如墜入五裡霧中,迷離莫辨。

     這時他恍然而語,許多黑道魔頭追截他,逼問鐵笛主人下落,原來都是為了想觊觎“玄天秘錄”而來! 雖然他不是魔笛摧心的傳人,但,魔笛摧心對他實有遺笛留圖的恩德,他雖是無心獲得,豈可不飲水思源,何不承認是鐵笛傳人,當下坦然道:“不錯,在下正是鐵笛傳人!” “玄天秘錄可帶在身上?” 他不由心中暗笑,一拍腰間道:“嗯!尊駕何人?” 老者忽露喜容。

    “老夫蛇魔崔震!” “想來也是天毒門中人?” 蛇魔崔震臉色一變,退了一步,綠豆眼兇芒頓射。

     這時受傷的三人已運功完畢,緩緩起立,注目場中。

     鐵塔不知何時已移到倒地的二人身前,想是在助二人療傷,這時呼的一聲,又飛了回來。

    蛇魔向三人一擺手,三人立即回身扶起倒地的二人向後退去。

     “慢着!”他正想飛身阻止二堡三谷主溜走。

     鐵塔怪魔與蛇魔同時橫裡一攔,就在這一攔之間,五人已隐入屋中不見。

     他怒哼一聲,右掌疾逾電閃的拍出,攻向蛇魔,“偷天換日”、“星雲漠漠”、“雷鳴九天”一連三招,恍如同時攻出,盡都是奇絕武林之學。

     蛇魔但覺無數掌影挾隐隐風雷之聲,淩厲無俦的同時向全身上中下三路攻來,綿密快捷,根本無從招架,心中大感駭然,左閃右避,連退數步,方始險險避過。

     也是他初次以“玄天秘錄”所載掌法五招中的前三招對敵,未能發揮全部威力,否則蛇魔當場不死也得受傷。

     就在他三招剛一攻完之際,呼的一聲,一座鐵塔挾雷霆萬鈞之勢,當頭壓下。

     他錯步移身,雙掌猛向鐵塔揮去,轟然一聲,他退了一步,而鐵塔卻一溜歪斜,飄向地面,落地之後,尚自搖晃不定。

     這一對招,顯示鐵塔怪魔比他遜了一籌,他得理不讓,又是一掌向鐵塔揮去。

     蓦覺一股強猛勁風來自身後。

     他的功力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

    半途收招,疾逾電閃的回身出掌。

     原來是蛇魔崔震背後突襲。

     砰的一聲,掌風相接,他身形微晃,而蛇魔卻退了兩步。

     一聲冷哼過處,鐵塔之内,又是一股勁風湧出,而蛇魔在退了兩步之後,雙掌一搶,飛身攻上。

     他輕嘯一聲,氣透百穴,内力泉湧,雙掌交相劈出,一股股彌天勁氣,應掌而出,一波接一波的分攻二人,刹時之間,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鐵塔不停搖晃,灰影乍分又合,院中一片慘霧愁雲,風雲變色,星月無光。

     他愈打愈覺内力有增無減,迫得雙魔采取守勢,先機盡失。

     他自巧服“九品蘭實”之後,又巧破生死玄關,内力不虞匮乏,同時在對敵之中,不斷的悟出奇學中的玄奧難通的無窮變化,所以越打越覺得心應手。

     同一招式,每重複施出一次,就增加了一分威力,他越打越起勁,把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當做了試招的對象。

     他完全沉醉在窮極變化的玄奇招式之中,他幾乎忘了他是在作生死的搏鬥,口裡還不斷念着招式的名稱。

     兩個魔頭越打越不是味,隻覺得對方招式,愈來愈是玄奧難測,威力不斷增加,不禁寒氣直冒。

     “偷天換日,哦!原來是這樣的奇異。

    ”口裡念,手卻不停,身形怪異的一族,明是一掌拍向鐵塔,看将拍實,卻又疾逾電閃的随着身形,從極其詭異的角度,改攻向蛇魔意想不到的部位,而在同一時間,左掌已迅雷的拍向鐵塔怪魔。

     招式的詭異迅捷狠辣,世無其匹。

     “砰!嘭!”兩聲,驚叫聲中,人影乍分,兩魔各被切實的擊中一掌。

     他如夢方醒,定睛一看,蛇魔以手撫胸,氣喘如牛,兩隻綠豆眼,射出怨毒兇芒,活脫像一尾赤練蛇,鐵塔怪魔隐在鐵塔之中,這時已停立兩丈之外,看來也不怎樣舒服。

     先前他一連施出三招“偷天換日”“星雲漠漠”“雷鳴九天”,僅把蛇魔逼退,而現在參透了其中奧妙之後,一招連傷二魔,他心裡能不欣喜若狂。

     如果最後兩招“天風貫日”“旋乾轉坤”施出,其威力不知要更大多少倍,可惜還未曾完全參透其中奧秘。

     他腳不移,身不動,如鬼魅般向蛇魔飄近三尺。

     蛇魔面如土色,疾退兩步。

     最令兩魔吃驚的是,一番周密設計,以為可以手到推擒來,豈知不惟奈何不了他,而且死傷多人,看來毀去這小子的使命,決難達成,能全身而退,已是不錯了。

     “在下與天毒門究竟何怨何仇,而竟勞貴門興師動衆苦苦追殺,今天非要還我一個公道明白,否則,哼……” “小子,你等着,逃得了今日,躲不過明日,自有人來收拾你。

    ”蛇魔色厲内茬的道。

     “何必明天,今天就得見個真章!” 說着,随口又念出“星雲漠漠”,蓦地欺身上步,雙掌怪異絕倫的回繞揮劈,一片強烈罡風之中,挾着萬千掌影,如濃雲密雨般罩向蛇魔。

     蛇魔一連拍出六掌,踢出四腿,方始險極的應付過這一招,額角汗水已涔涔滲出,面色凄厲已極。

     想不到這小子竟是愈打愈厲害,此子不除,隻要謎底一被揭穿,天毒門可能要毀在他的手中。

     若不是格于掌門人時機未成熟不能用毒的禁令,五年之前早就毀了這小子,如今禁令乍解,這小子已成了氣候,連毒絕天下的“三刻絕命散”也毒不倒他,确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老魔!再接我一招星雲漠漠試試看!” 他略一思索之後,突然領悟到這一招的精微之處,心中一喜,招随聲出。

     這種報出招式名稱出手的打法,實在是開武林的先例,簡直是視對方如無物。

     招式出手,立覺氣勢果然比方才大了一倍還多,匝地罡風之中挾着如山掌影,方丈之内,沒有半絲空隙,勁風砭膚如割。

     蛇魔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天下竟有這等奇奧狠辣至極的招式,以他數十年的浸淫,竟自無法還手撤身,不禁駭極亡魂,雙掌連連揮舞,護住全身要害,以求自保。

     鐵塔怪魔早經蓄勢,呼的一聲,鐵塔旋起半空,電光石火的朝怪手書生罩下,勁力萬鈞,非同小可。

     他招式不變,身形怪異的一旋,避過當頭的鐵塔,而蛇魔已在同一時間之内,慘呼一聲,左臂軟軟下垂,看來已被折斷了,痛得他龇牙咧嘴,面目猙獰如鬼。

     想不到數十年苦修,還敵不過一個娃兒。

     呼的一聲,鐵塔在一緩勢之後,又飛臨頭頂。

     他一咬牙,雙掌齊揚,一招“雷鳴九天”已自出手,如山勁氣挾着轟轟雷聲,直向鐵塔卷去,一聲震天霹靂過處,鐵塔之内傳出一聲問哼,一個倒翻,飄落三丈之外。

     蛇魔此時,兇性大發。

    白發蓬立如猬,手一揚,一蓬隐泛藍光的針雨,夾輕微的絲絲之聲,電閃般射向怪手書生,勁道十足。

     他心頭一凜,雙掌交揮,狂飚卷處,針雨被卷得如旋風中的落葉也似的,變做一束,堆在地上。

     蛇魔不由心膽俱寒,雙手連揚,如半空飛花,缤紛彌漫,蔚為奇觀。

     一聲嘯起處,鐵塔怪魔朝院外電閃道去。

     蛇魔也在最後兩把針雨出手,乘他揮卷之際,電射而逃。

     他心裡一急,兩掌加勁向外一揮,掃落針雨,一條青影沖天而起,落在正廳屋面之上,四外寂寂,已失去了兩魔身影,想是隐入什麼機關秘道之中去了。

     他恨得一跺腳,嘩啦一聲,屋梁竟被震斷,登時塌了下去,他一閃身飛回院中。

     低頭一看,被他掃落院中的針雨,赫然與他在前途林中所見殺人滅口的毒針一般無二。

     原來殺人滅口,就是蛇魔崔震這老鬼所為。

     他怒氣沖霄,舉掌便朝假山石劈去,隆然一聲,一座丈許的假山石被擊成粉碎。

     “我司徒文若不殺盡天毒門這一幹妖孽,誓同此石。

    ” 他呆立院中,讓微風輕拂他的長衫,恍若一尊雕像。

     萬千心事,紛至沓來! 天毒門五年來一定要得他而甘心,為什麼? 鐵笛主人留圖笛中,藏寶古墓,棄骨荒山,而目前連隐形怪客出手算起,一共有三面“魔笛摧心令”出現江湖,這内中有何蹊跷? 中原雙奇之一的慕容剛伯父主仆三人死于何人之手,是否與自己父親玉面專諸之死有連帶關系? 白發老公公無極老人公羊明與自己有什麼淵源? 于是 他連帶着想起天真美麗的惠姑娘,誤會他是殺父仇人的婉姐姐,他仿佛又看到她那充滿怨毒悲凄的面容,還有在林中一見就覺非常投緣孺慕的玄衣女關小倩姐姐…… 他也想起未謀一面的母親和姐姐,即使見面,他也不會相識啊!他撫着胸前自小懸挂的玉佩,他姐姐也有同樣的一塊,但天涯茫茫,他如何去尋覓呢? 他一任淚水,滴落襟前。

     我必須要找到隐形怪客和蒙面人。

     至少,我可以知道“鐵笛”之謎和仇家的姓名,想到五年前,殺父屠家的仇人,他不禁胸脹欲裂,目紅似火。

     白雲莊主已死,二堡三谷和天毒門這筆帳,遇上時再算,目前先尋覓隐形怪客和蒙面人要緊。

     心念既決,飛身離莊,緩緩向前路馳去。

     他知道他要尋找的人,實際上根本無從尋起,隻有在通都大邑,随處現身,藉江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