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狠毒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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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受極重内傷,仗着“天香豆蔻”,保留一絲生機,昏睡“天外之天”;另一個則竟然負氣而别,海角天涯不知何在?淳于俊雖因情絲先系林凝碧,心頭上應以她的分量稍重,但鐘素文天生尤物,無論一颦一笑,均極度撩人,竟然能夠後來占先,僅僅“天外之天”石洞秘室的片刻溫存,便自深刻淳于俊之心,幾與林凝碧無分軒轾。

     文姐姐無殊死别,碧妹妹又告生離,淳于俊如今形單影隻獨走漫漫長途,荒山殘月,客館昏燈,怎不令這深于情而又厄于情的玉面孟嘗魂銷腸斷! 大概是在陝西省内的一處無名荒山深處,淳于俊月夜獨行,偏又遇上傾盆驟雨,弄得衣履盡濕,狼狽不堪。

    好容易冒雨馳過兩坐山環,才看見在一片小樹林外,有柴摩緊閉,燈光微弱的三間茅屋。

     淳于俊見有人家,不禁大喜,閃到屋檐下,輕叩柴扉,便聽得東屋之中有個蒼老口音說道: “是不是行路人要想躲雨?門未上闩,請自進來,恕我年老身殘,懶得好了!” 淳于俊聞言。

    稱謝一聲,略抖身上雨水,用手推門,果然裡面未曾上闩,應手而啟。

     中室隻是極其簡單的幾張粗木桌椅,但壁上卻挂了不少狼豹之類獸皮,似可看出這茅屋主人,仿佛是位獵戶。

     淳于俊人才進室,東屋之中,那蒼老口音又複帶笑說道: “尊客夜行遇雨,衣物必然盡濕,亦恐受寒,我這屋裡有火,請來烤幹,關奉進幾杯自釀水酒如何?” 淳于俊正覺身上濕得難受,聞言遂應聲走進東屋,室中生着一盆炭火,火旁一張虎皮藤椅上,坐着一位須發蒼白,滿腔皺紋,年約八十左右的老者,他的左腿齊膝斷去,椅邊靠着一支黝黑鐵杖。

     杖身約莫鴨卵粗細,重量足有五十斤以上,在淳于俊如此武學名家眼内,一看便知是純鋼所鑄,不由心頭一動,暗忖這位白發老人,決非尋常獵戶! 坐在虎皮藤椅上的老人,似為來客的神彩所動,手扶鐵杖,站起身形,到屋角取來一襲布棉衣,遞向淳于俊,笑道: “尊客倘若不嫌布衣粗鄙。

    便請換下濕衣,烤幹以後再穿,方不緻感受風寒,易得疾病。

    ” 淳于俊不再客氣,稱謝接過,退到中屋,換了内外濕衣,到檐下檸去雨水,并把柴門上闩,然後走進東屋。

     這時那位白發獨腳老人。

    已在爐火之旁,另外安置了兩張藤椅,含笑請淳于俊就坐,将濕衣褡在另一張騎子上,并指着矮幾上的酒菜說道: “山居遠市,無物款待佳賓,隻有這種薰獵野味,及自釀劣酒,委實不成敬意。

    尊客怎樣稱呼?冒雨夜行深山,莫非有甚急事?” 淳于俊被雨淋了好久,加上一路疾馳,正感饑渴,遂稱在幾上那尊碩大的瓦缸之中,取了一杯白酒,一傾而盡,酒味不但不劣,還頗為香烈醇厚。

     至于盤中的腌雞薰獐等物,更是别具風味,淳于俊連盡三杯,方向那白發老人笑道: “酒味既佳,菜味尤美。

    淳于俊為了趕赴魯東一樁約會,特地不經驿路,穿山而行,想不到居然有此口福!老人家上姓高名?就是一人獨居此處麼?” 白發老人聽了淳于俊報名以後,目中微閃奇光,略一打量對方,臉上神色,好似無限凄怆地、黝然說道: “原來尊客就是名列‘風塵三友’,俠譽滿中原的‘玉面孟嘗’,可稱幸會!但老夫家族死絕,衰年霜鬓,獨自待斃深山,對于姓名二字,不願再複提起!” 淳于俊在一進屋時,便看出白發老人武功不弱,如今又聽他道出“風塵三友”,及自己的“玉面孟嘗”外号,越發猜出此老定然也是一位武林豪雄,但不知怎會遭逢禍事獨隐深山,家庭死絕。

     目光轉注到白發老人椅旁那根黝黑純鋼拐杖上,含笑說道: “淳于俊江湖曆淺,能敢當老人家如此盛贊。

    老人家目下雖然龍潛豹隐,但又從這根純鋼手杖上,便可看出内功精厚,臂力奇強,當日英名,必非小可呢。

    ” 聽人提到當年得意之事,總難免豪氣哪雲,白發老人臉上的凄怆神色,在爐火光中,突然一掃而空,眉梢雙揚,“哈哈”一笑答道: “這根鈍鋼手杖,重五十來斤,算得了什麼?老夫當年左腿未斷以前,所用的‘長柄倭瓜錘’,足有百斤開外!” 這“長柄倭瓜錘”五字,聽得淳于俊心頭一動,伸手牛了一塊薰鹿脯入口大嚼,目光看看白發老人斷腿,含笑問道: “淳于俊記得當年有位龐老前輩,世居陽朔,人稱‘大力金剛’,父子三人,全用的‘長柄倭瓜錘’,不過僅在重量以上,略有分别,武林以内,傳為美談……” 爐中熊熊火焰照耀之下,那白發老人的臉上神色,又由興奮轉為凄怆,不等淳于俊話完,便自長歎一聲說道: “有誓不提當日事,埋名偏遇武林人。

    淳于俊老弟,你猜得對,老夫就是昔日号稱‘父子三錘鎮廣西’的‘大力金剛’龐信!” 淳于俊因為這位“大力金剛”龐信,昔年名聲正直,又是武林先進,遂起身長揖為禮,改口稱道: “龐老前輩世居陽朔,怎會突然在此隐居?你這條左腿,斷在何人之手?” “大力金剛”龐信,起身還禮,接口答道: “淳于老弟,彼此武林同源,越是豪放本色越好,不必這等客套拘禮!我這條左腿是被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所斷。

    ” 淳于俊聽了,劍眉雙蹙問道: “無相勾魂天魔女與老前輩怎樣結仇?會下如此辣手?” “大力金剛”龐信搖頭答道: “鐘素文哪裡與我有仇,她不但是龐信的救命恩人,也是曠古絕今的巾帼奇俠!” 淳于俊一向就想在江湖之間,探聽“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的所行善惡,故而先聽“大力金剛”龐信左腿是被鐘素文所斷,心中不禁一愁,如今再聽龐信稱贊她是一位曠古絕今的奇俠,卻不禁又是一喜。

     但淳于俊在這一愁一喜之間,卻想不出何以“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即斷去“大力金剛”龐信一條左腿,卻又被他作為救命恩人之故。

     “大力金剛”龐信自淳于俊面上表情,看出他心中所想,側耳一聽窗外傾盆大雨如注,宛如萬馬奔騰,含笑說道: “看來這場大雨,不會休歇,彼此夜坐無聊,淳于老弟,倘若不太困倦思睡,便請以濁酒當茶。

    聽龐信叙述這件業已不願再提的傷心往事。

    ” 淳于俊因事關自己極為關心的“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自然極願聽,遂含笑說道: “龐老前輩,淳于俊洗耳恭中的。

    ” 龐信見盤中野味不多,酒也将罄,遂起身又複取來一隻風雞,半條鹿腿,及一大罐自釀白酒,與淳于俊相互舉杯,并緩慢說道: “淳于老弟,龐信願以兩件故事,消磨長夜。

    第一樁簡述我毀家往事,第二樁我要詳細說明何以江湖中群責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集淫怪狠毒豪五字大成,而我卻推崇她是一位曠古絕今的巾帼奇英。

    ” 淳于俊正中下懷,凝神傾耳,隻聽龐信問道: “老弟可曾聽說過有關勾漏神魔與姻緣殿等語?” 淳于俊想了一想,答道: “是不是勾漏神魔能扛鼎,姻緣殿内樂無邊?但勾漏神魔範奎,慘死多年,他那歡喜教中的姻緣殿,也不知為誰所毀,早成瓦礫!” 龐信聞言,臉上神色益自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