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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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奇寒徹骨的勁疾陰風,當胸襲到! “黑煞鬼手”是武林中有名的狠毒手法,慢說被勁急無俦的罡風直接抓中,金石也将為之洞穿,即為那種奇寒徹骨的陰風所襲,也會使人傷及肺腑! 淳于俊深知這種手法厲害,哪敢絲毫怠慢.内家真力凝處,貫注“龍淵寶劍”劍身,精芒騰彩地陡然劃出道劍虹! “龍淵寶劍”因是前古神物,含有森林劍氣,再加上淳于俊以内家真氣,貫注掌心,往外一迫,遂使奪命郎君刁小五所施“黑煞鬼手”的陰風勁氣,剛剛與那圈奪目劍虹,略一接觸,便即“噫”地一聲低低驚呼,縮手收勢,飄退五尺! 林凝碧“嗤”然哂道:“就憑這點本領,也敢自大自驕,觊觎着古神物?刁小五,你連一柄長劍都奪不去,卻叫的什麼‘奪命郎君’?來來來,請看我這裡還有一隻比寶劍更名貴的‘吳越金鈎’,你想不想要?” 說完,取出那隻看來極不起眼,但無堅不摧,被武林中人物為絕代神物,色呈黝黑的“吳越金鈎”,托在玉掌以内,向奪命郎君刁小五連晃,臉上滿含譏嘲不屑神氣! 淳于俊因知奪命郎君刁小五确實身懷絕藝,并非徒具虛名,生恐林凝碧輕敵吃虧,遂朗聲發話叫道:“碧妹,我先拿這個海外兇人試試新學劍法,如若不敵之時,你再行上手,彼此鈎劍合璧!” 刁小五羞怒交并地再度騰身進手,這次他是高躍四丈,用“蒼魔搏兔”身法,一雙漆黑鬼爪,虛抱胸前,頭下腳上地觑定淳于俊,淩空倒撲而下! 淳于俊猜出善者不來,刁小五忍嘲積怒以下,必有驚煞手!遂施展南荒睡尼所授“地煞七十二劍”之中的一招絕學,“怒海騰龍”,掌中“龍淵寶劍”突進精光,連身三轉,卷出一片森森劍幕,飛迎刁小五的當頭疾落之勢! 奪命郎君刁小五乍一伸手,便試出對方雖然年歲甚輕,決非易與!所以這式“蒼鷹捕兔” 身法,看來淩厲,實是虛招,半空中丹田提氣,在疾落之中,不僅稍稍一停,并腰間挺勁,斜升七尺,避開淳于俊那片精光如海的劍幕,反而到了對方身後,反手認穴,指法如風,一縷奇勁罡風,便自襲向淳于俊的“笑腰”重穴! 地煞七十二劍,與天罡三十六鈎,本是南荒睡尼不傳之秘,西域酒神陶大杯,特命淳于俊、林凝碧,長途參谒,示惠相地,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刁小五空中變式,淳于俊也立即化實為虛,并自虛中生實,由那招“怒海騰龍”的精光如海之内,蛻化出一招“神龍掉尾”,龍淵寶劍自肋下穿出,一卷一掣,真個夭矯如龍地斜空橫掃! 刁小五怒嘶聲中,身形往左一飄,起着淳于俊劍招似乎略為用老之間,左手的“黑煞鬼爪”疾施,五縷陰寒勁氣,淩空射到! 淳于俊頗驚對方身法的輕靈詭妙,并因時間匆促,撤劍應敵,業已不及,隻得也自氣發丹田,功聚左掌地劈出一股内家勁力! 彼此火候懸殊,這等硬打硬接之下,淳于俊自然吃虧,全身一震,足下連退幾步,雙眉剔處,龍淵寶劍疾揮,“逐霧推雪”、“巧點天星”、“驚濤掠岸”,回環不絕地一連攻出三招,灑出朵朵劍花,條條劍影! 奪命郎君深悉淳于俊手中的前古神物龍淵寶劍厲害,蹈暇乘隙,避實就虛,刹那之間,兩人換了将近二十照面! 刁小五輕靈飄忽,淳于俊穩健沉雄,雙方各有所長,但畢竟因淳于俊一來是新學“地煞七十二劍”,其中頗多變化,尚未圓熟神妙,二來無論武功火候,或是江湖經驗,均都弱于對方,以緻在三十回合之後,龍淵寶劍的精芒劍氣,業已漸漸圈不住奪命郎君刁小五那條飄忽如風的矯捷黑影! 林凝碧看出自己的俊哥哥已落下風,遂一聲嬌叱叫道:“俊哥哥,我們且來試試南荒睡尼老前輩自稱妙絕當今的‘天罡地煞鈎劍合璧手法’,我用第十八招‘天護衆生’,你施展第三十六招‘地育萬物’!” 林凝碧嬌脆語音猶在蕩漾,那位奪命郎君刁小五已自感覺到空中灑下一片玄色光網,足底卷起一片森冷劍芒,兩者之間,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使人除了硬接硬以外,幾乎無可趨避! 龍淵寶劍與吳越金鈎,武林中誰不知名,再狠再傲的奪命郎君刁小五,也不敢以血肉之軀,輕撄前古神物的鋒芒,隻得厲吼一聲,雙手十指齊抓,發出“黑煞鬼手”所化銳嘯陰風,人也随着這七、八道銳嘯陰風,穿出了林凝碧、淳于俊的光劍網以外! 林凝碧得勝之下,怎肯讓人?嬌聲喝道:“俊哥哥,鈎劍合璧的威力,果然不凡,我們再給他來兩手‘地陷東南’和‘天傾西北’!” 淳于俊當時遵命施主,這兩招威力,仿佛比前更強,奪命郎君刁小五苦于向來不帶兵刃,一雙空手閃躲騰挪之中,黑衣小擺,被林凝碧的“吳越金鈎”,掃破了兩寸來長的條裂口! 林凝碧眉飛色舞,正待再度與淳于俊聯手進迫,但那位在懸崖絕壁以上,用藤蔓相結,蕩秋千般悠來悠去的白衣少婦,突然脆脆生生地開口叫道:“俊弟弟和碧妹妹,不必再追,快些停手” 淳于俊與林凝碧因人類特有愛美天性,以及白衣少婦所表示的親善神情,對她均頗有好感,所以雖然尚不知白衣少婦叫自己停手用意,卻如言止步,林凝碧并含笑問道;“文姐姐,你與這位其名大太符實的‘奪命郎君’是朋友麼?” 白衣少婦坐在那用山藤挽成的套結之上,蕩來蕩去地悠然含笑答道:“誰和他是朋友?” 林凝碧見白衣少婦既不認識這位奪命郎君刁小五,卻又發話阻止自己與淳于俊乘勝追擊,正自微愕之間,白衣少婦又從那纖巧朱唇之中,吐出銀鈴般的聲音說道:“打人緊好要打一個心服口服,這位奪命郎君刁小五,一開始時,頗以他那‘黑煞鬼手’及‘冰魄冷光芒’自诩,如今‘黑煞鬼手’雖已被你們的‘龍淵寶劍’,‘吳越金鈎”所制,但還有一樣‘冰魄冷光芒’不曾施展,所以我叫俊弟弟和碧妹妹停手莫追,就是讓奪命郎君緩過一口氣來,好把壓箱底的功夫,一齊抖落!” 奪命郎君刁小五橫行海外,少到中原,一向自視極高,除了昔年吃過少林護法慧明大師苦頭,對他有所忌憚以外,連東瀛妙道洞玄子,都敢一鬥,怎會忍受得住白衣少婦這等尖酸刻薄的肆意譏諷? 他本因手無寸鐵,緻被淳于俊、林凝碧的鈎劍合璧的神奇招數所制,确想施展獨門暗器“冰魄冷光芒”,害死這一雙少年男女,奪得寶劍金鈎,便暫時不找東瀛妙道,先行覓地隐藏,把這一劍一鈎,練到身心相合程度,再為拜弟“追魂惡客”司徒秀,報仇雪恨! 但如今被白少婦這一叫明,刁小五反倒不好意思立即施展“冰魄冷光芒”,隻是須發猬起地厲嘯一聲,兩隻黑煞鬼手舉起,疾逾電閃地撲向白衣少婦的置身絕壁! 淳于俊與林凝碧同樣心思,均覺得這位自稱文姐姐的白衣少婦,在美絕天人之處,氣派也雍容華貴,高雅無倫,一齊想看看她武學方面,到了什麼地步。

     所以雖見奪命郎君刁小五怒極之下,連身飛撲,須發勁立,威力懾人,兩人均均按劍持鈎地默然不動,靜看這位神情自若,發話撩人的文姐姐,如何應付? 白衣少婦毫不慌張地,随手捏斷丈來長的一段山藤,滿面生春地微笑道:“刁小五,你怎的一點不刁?反嫌太笨?我是他們的姐姐,本領自然要比他們高上一籌,你這‘黑煞鬼手’既赢不了我弟弟妹妹,何必還來對我施展?來來來,你若不服,且嘗嘗我這段山藤的滋味,可比得上前古神物‘吳越金鈎’和‘龍淵寶劍’的滋味?” 一面宛如黃鹂轉舌般地微笑發話,一面卻把手中山藤,在空中挽了個圓圈,既未挾帶急風,又未含有銳嘯,斜向奪命郎君肩背之間,徐徐抽下。

     奪命郎君刁小五雖兇暴驕橫,但武功到了火候,卻極深明利害,白衣少女的山藤一發,他便立收前撲之勢,又臂猛然一帶,身軀淩空連翻車輪,并在絕壁之間,點足借力,又象道長虹似的,射四原處,不敢硬抗那條丈來長山藤的徐徐一擊。

     原來刁小五識出這種山藤,粗逾人指,油潤堅實異常,徐了“龍淵寶劍”、“吳越金鈎” 那等前古神物以外,導演刀劍,砍削人傷。

    而白衣少婦居然用纖纖玉指,一捏便斷,可見光論指上功力,對方已比自己高出不止一籌! 何況山藤淩空一轉,徐徐下擊,雖未帶有劃空銳嘯,及勁急掠風之屬,但仿佛有種陰寒暗勁,隐隐攝入,頗象是武林中曾有傳聞,卻尚未見人的“暗送無常鬼王鞭法”。

     刁小五心内既驚,遂立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嘿然在他身形剛自站穩之際,白衣少婦藤鞭落處,峭壁間“吧”的一聲輕響,崖石上便即出現一道深兀一寸的山藤痕迹! 奪命郎君睹狀之下,早已内怯,兇威大煞,但仍勉強把兇睛一瞪,向那白衣少婦厲聲叫道:“賤婢何必賣弄!且通過各兒,刁二大爺好好與你比劃比劃!” 白衣少婦瓠犀微露,哂然一笑,妙目中流露不屑之色,看了奪命郎君刁小五一眼,搖頭說道:“男人們最讨厭的樣子,便是這等外強中幹!你既已膽寒便趕快滾蛋,何必還要強裝門面的硬充字号?我叫文非,此時也不想殺你,最好等找到‘天外之天’,大家會集一處,再作了斷!” 奪命郎君刁小五真有點被這白衣少婦文非的神奇武學,及高傲風姿弄得心頭好不發毛,再瞥見手按“龍淵寶劍”,“吳越金鈎”,英氣勃勃怒視自己的淳于俊、林凝碧二人,趙發覺得眼前無法強拚,隻好知難而退。

     刁小五硬将一口惡氣納下心頭,自找下場地發出一陣狂笑說道:“在‘天外之天’中,群雄畢聚,了斷恩仇,倒是件武林盛事。

    刁小五敬如尊言,就此别過!但文姑娘和以山藤借力,鞭石留痕的功夫,可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暗送無常鬼王鞭法’?” 白衣少婦文非,因刁小五已由“踐婢”改稱“文姑娘”,不由忍俊不禁地失笑答道: “暗送無常鬼王鞭法,這名稱多麼難聽,誰會去練它?且告訴你,讓你增點見識。

    我這種功夫,是自‘佛門金剛帚法’之中蛻化而出的‘七情柔索’,金剛帚法純陽,七情索法純陰,你若非及早知機,隻要被人山藤微一沾身,便知難逃内火自煎,焚身搜髓之苦!” 奪命郎君刁小五聽完悚然一驚,不由拾頭向白衣少婦文非連盯幾眼。

     文非也妙目敬擡,向刁小五微微一笑。

    說也奇怪,這一笑卻把這大名鼎鼎的奪命郎君,笑得心頭劇震,全身一抖,如遇蛇蠍般地怪嘯一聲,掉頭縱落峰下。

     淳于俊、林凝碧見識過西域酒神,南荒睡尼,東瀛妙道等“神州三異”,及“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少林護法慧明大師等人的絕世下功,也見識過“百毒孫膑”,軒轅楚的陰謀毒計,但此時卻又覺得這位白衣少婦文非的武功氣宇,自成一家,仿佛并不在那幾位名滿乾坤的武林怪傑之下。

    林凝碧更是對她有點心悅誠服,方開口叫下聲:“文姊姊……” 但話言倏住,小嘴一噘,原來就在他們心頭假想之際,峭壁間藤蔓悠悠,伊人早杳。

     淳于俊見狀忙向林凝碧道:“碧妹何必失意生氣?這位文姊姊雖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般隐迹而去,但既然飛帕傳書,可能尚對我們有所指示。

    反正大家都在這伏牛山中,尋找‘天外之天’,還怕以後見她不到麼?” 說話之間,右手食中指微伸,便自夾住一方由峭壁方面,淩空飄來的白色素絹。

     林凝碧這才知道自己因過于敬佩這位文姊姊,見她溜走以後,氣悶不悅,卻未曾注意到她這飛帕傳書。

    遂自淳于俊手中,失過一看,素帕質料特異,似絹非絹,似綢非綢,上面僅散着淡淡幽香,并無字迹,但帕中卻裹着一張小柬,柬上寫着蠅頭小楷,可有百來字。

     林凝碧于是撿出了小柬,全神貫注,細心閱讀。

     柬上寫的是:“我業已遍搜伏牛山内,所謂‘天外之天’委實隐秘難尋!弟妹等擔任中路,務宜細心,但我近日發現,中路似乎另有一行江湖人物,也在苦苦搜索,不論彼此目的是否相同,必須加深戒備。

    江湖風險,詭詐難防,往往并非全恃武功,便可左右一切。

     “如今東西南北的各方的武林好手,均已開始密搜,我也另有要務,暫看完以後,把那條素絹揣入懷中,頓足叫道:“俊哥哥,這位文姊姊實在走得太快,不然讓她看看我們在雲山隐叟彭剛遺體之中所得那半幅素絹,也許可以早一點找到這處費人尋思的幽秘之境!” 淳于俊被林凝碧一語提醒,也想起怎的竟把那半幅素絹忘懷,連向少林護法慧明大師都不曾取出請教。

     如今空山寂寂,峰頭山巅,隻剩下自己與林凝碧二人。

    遂微一忖思,向林凝碧道:“既然那半幅素絹上,寫有‘洞内之洞,天外之天’字樣,我們且在這伏牛山中部的峰巒澗壑之間,遇洞便尋,也許會有什麼機緣巧合。

    至于文姊姊所說,另外一批在中部密搜之人,大可不必管他,難道他們還會狠得過‘奪命郎君’和‘東瀛妙道’?” 林凝碧本就活潑喜事,自然含笑點頭,兩人遂逐峰逐壑地遇洞即鑽。

    但卻不僅沒發現“天外之天”,且有好幾次險被蜷伏在深山古洞内的奇蛇異獸所傷。

     這日林凝碧在一條飛瀑後,發現一處秘密洞穴,似頗幽邃,遂招呼淳于俊同用龍淵寶劍,吳越金鈎,護住胸前,入内探視。

     這洞不甚寬敞,但其深無比,且路徑循環曲折,估計最少深下數十丈之多,前途依然暗影沉沉,不知究竟通往何處? 林凝碧一面摸索行走,一面留神體察有無蛇蟲之屬,暗中來襲,一面并以吳越金鈎,敲擊洞壁,試探可有什麼如那半幅索絹上所說的“洞中之洞”? 敲來敲去,洞壁均是實胚胚的,無絲毫空音,卻越來越覺氣悶,非運用内家龜息之法,不能适應,手中所燃松脂火把,也漸漸熄滅。

     就在這幾乎絕望,兩人心中都起了放棄探索,間欲轉回的念頭之間,林凝碧手中的“吳越金鈎”所擊之處,忽然回響有異。

     林凝碧心頭一喜,舉鈎再複“叮叮”兩擊,火花四射,碎石如雨.回音“殼殼”,仿佛這段洞壁以外,确然不是實物。

     這時淳于俊手中火把,已自然熄滅,但龍淵寶劍精芒閃爍,三五尺内,依舊可以辯物,遂去到林凝碧這邊,舉起寶劍,欲待刺這洞壁幾劍,試試究竟有多少深度,是否壁外有奧秘之物! 就在淳于俊龍淵寶劍劍鋒,剛剛及石之際,林凝碧突然纖手疾伸,按住淳于俊! 原來不知何處也傳來了“叮叮”兩響的擊石之聲。

    這聲息奇妙異常,又似來處極遠,又似來處極近,又似就隔着這層洞壁所發。

     二人靜心傾聽,正在細辯,但這刹那間,變化極多,傳入耳中的,已非擊石之聲,而是一陣低微人語。

     語音雖然低不可辯,卻聽出是在前邊無可置疑。

    淳于俊遂挽着林凝碧的柔荑玉手,輕悄悄地,雙雙向前蹑足走去。

     洞徑再一曲折,已到盡頭,微光閃爍,氣息也略為清新,原來盡頭處雖是一片石壁,把路堵死,但壁上小隙甚多,頗可透光透氣。

    而所聞人語,也就是由壁外傳入。

     淳于俊、林凝碧各就石隙屏息靜氣地往外偷窺,不由頗覺大出意外。

     隻壁外是處幽谷谷口,谷口站着四個人,一個道人裝束,一個頭陀打扮,一個尖嘴削腮,形若猿猴的矮瘦老頭,另一個則是獐頭鼠目,眼中兇光極銳,肩插日月雙輪的少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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