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武林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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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言我語,且說屋中的龔钰,急得六神無主。

     如果畹妹一天不能尋獲,他便一天不能心安,如芒刺在背一般,寝寐不甯,飲食無心。

     他在嶽陽等了一個多月,畹香再也沒有回來。

     于是,他便移住在幕阜山下的南江小鎮,終日繞着幕阜山轉。

     轉眼又是中秋。

     這時,江湖上又再度出現了黑色披風的怪客。

    血案一日數起。

     凡是參加四望山之約的武林豪傑,都必然無人幸免。

     一天早晨,武當道衆忽然發現掌門人玄清道長首級,被挂在解劍池釁。

     跟着少林掌門天弘上人,被剝下人皮。

     宇内五奇天府酒仙劉幕伶,在黃鶴樓上,被人斬去雙腿,剜去雙目,死狀之慘,令人驚心! 從此,俠義道豪傑,人人自危,大有風聲鶴唳,草木俱皆變成幽靈教徒之感! 奇怪的是,青衫美俠龔钰同畹香姑娘,竟已失蹤。

     最關心此事的,要算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與笑面羅刹方芳。

     夫妻倆一商量,如今事機危迫,最好能将兩人找到,武林這場浩劫,方始可解。

     何天衡憂慮地說道:“龔钰師弟同畹香師妹兩人聯手,天下無敵,這一點倒可放心,恐怕這兩個年輕人,走在一道,一個把持不住,有了身孕,必是羞見親友,可能覓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來,與江湖斷絕關系,是以武林中發生這樣大事,也毫不知情。

    ” 笑面羅刹方芳則持異議,說道:“你的想法,當然不無道理,據我看來,恐怕不會這樣簡單。

    要知兩人已是名正言順的一對未來夫妻,用不着出此下策。

    怕隻怕,兩人武功雖都是絕世高手,但毫無江湖經驗,易為宵小所乘。

    ” 此言一出,何天衡頓感不祥,焦急地道:“夫人,咱們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他一面說,一面在廳中來回踱步,抓耳搔腮。

     笑面羅刹方芳,不忍丈夫被急成如此模樣,說道:“我不過是胡猜而已,你何必那樣認真?” 何天衡搖頭歎息一聲,道:“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看來這事,可能被夫人不幸而言中。

    ” 接着又道:“明日,我便準備南下查訪。

    ” 笑面羅刹方芳說道:“如今邪魔當道,狐鼠橫行,你豈可這樣大意?要知你已是六個孩子的爸爸。

    要去咱們也得一道,好有個照應。

    ”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一把将方芳摟住,無限激動地說道:“芳妹,你真太好了!” 笑面羅刹方芳倚在丈夫懷中,低低說道:“明日,不但我陪你南下,最好化裝。

    這樣,敵明我暗,行起事來,也容易些。

    ” 數日之後,湘鄂官道上,出現了一對老年夫婦。

     男的像一個三家村的老學究,說起話來,酸溜溜的,滿口之乎者也。

     女的好像有些聾,别人說話,她竟是充耳不聞一般。

     這等人,自然不會引起别人注目。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及其愛妻,很順利地便已由鄂至湘。

     很快,兩人便尋着龔钰同畹香在洞庭的住處,計算時間,那時正是六月二十三日。

     接着,便又打聽到兩人在嶽陽那家仕宦行台住過,以及曾經鬧過一次狐狸精。

     據旅舍夥計告述,那姓龔的少年,一直在那裡住了一個多月,來時一雙,去時獨個兒騎着兩匹寶馬。

     兩人聽得這消息,倒反而放下一半心,斷定這兩個小家夥,必然又是鬧了别扭,仍是醋海興波。

     “這回出走的,必是畹香。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同笑面羅刹方芳作了如是斷語。

    畹師妹去了何處?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與夫人笑面羅刹方芳,就在嶽陽周圍百數裡方圓地面尋找。

     數日後,終于在幕阜山峰上,發現畹香師妹使用的一條手絹。

     這手絹,方芳認為毫無錯訛,是畹香之物,因為她記得甚是清楚。

     再一看峰頂崖石,已然部分崩墜。

     兩人都這樣想:“難道畹香師妹心眼狹仄,業已跳下千仞絕壁自盡了麼? 還是被敵人追蹤到此,被逼墜下?“ 經過一番勘察,峰頂上竟無半點打鬥迹象!是則遇害一節不能成立。

     毫無疑問,自行墜崖的成份居多。

     夫婦兩人為了證實這一不幸的推斷是否真實,便又朝崩崖下處察看。

     那是幕阜山的一處荒谷,到處長滿半人深的野草,兩人展開草上飛輕功,到達谷底。

    在亂藤荒草中,果然查出有人墜下迹象。

    兩個愈加肯定所料不差。

     不過,如果真的死了,豈能屍骨無存? 笑面羅刹方芳,淚流滿面。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歎息一聲,挽着夫人,離開了絕谷。

     兩人踏着茫茫暮色,來到幕阜山附近南江小鎮,落店後,便去一家飯店進食。

     蓦地,門簾一掀,進來一個少年書生,方芳驚呼一聲:“钰弟!” 青衫美俠龔钰覺得這聲音好生熟習,運目一望,隻見前面桌上,坐着一對老夫妻。

     他方自一怔,笑面羅刹立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钰,你連師姊都不認得了麼?”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呵呵一笑,說道:“師弟,你瘦得多了!來!咱們先幹上一杯,什麼事,都到旅店中談吧!” 龔钰果然挨着師兄打橫坐下,飲了幾杯酒後,便随同師兄師姊來到旅舍。

     正好,大家都是落在一個店裡。

    師兄弟三人,便聚集在一起。

     笑面羅刹方芳,問他何以隐居在這小鎮中,畹香妹怎地不見了。

     龔钰毫無隐諱地把當日情形,不厭其詳地述說一遍。

     他說完歎息一聲之後,并将數月前結識樊白玉姑娘之事,也毫無保留地說出。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及笑面羅刹方芳,兩人全都一皺眉頭,說道:“想不到這事,竟會如此複雜!” 龔钰道:“我當時隻想探出李伯父的下落,哪知畹妹竟不容我有半句解釋!” 說罷,又是一聲悠悠長歎!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劍眉一挑,說道:“師弟,你可知道近日武林中發生了彌天浩劫麼?” 龔钰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原來,他每天風雨無阻地在幕阜山下一帶眺望,有無畹香妹妹影子,江湖上的事,他一點也未留心。

     笑面羅刹方芳說道:“钰弟,兩位師父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夠挽救武林浩劫,你卻因為兒女私情,自暴自棄。

    ” 她望了滿面羞慚之色的龔钰一眼,續道:“我現在告訴你一個驚人的噩耗。

    凡是參加過六月十五日四望山之約的武林俠義領袖,莫不被幽靈神君殘酷地殺害! 武當玄清道長丢了首級,少林掌門天弘上人遭剝皮之禍,天府酒仙劉慕伶雙目被剜并斬去雙腿。

    其餘就不必說啦! 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俠義中人在被迫害。

    師弟,你此時應該以天下武林為念!快振作起來吧!“龔钰何嘗想到兩個月時間,武林中竟出了這等不幸之事,心想:“假如自己與畹妹不發生這等誤會,而絕迹江湖,焉能至此!” 想到這裡,不由冷汗直流!毅然說道:“師姊之言,啟開茅塞,從今宵起,小弟決心随師兄師姊蕩平妖氛!關于畹妹之事,就聽由師父們裁判吧!”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說道:“好師弟,就這樣辦啊!” 不言青衫美俠龔钰重入江猢,且說逍遙散人司馬無憂攜着愛女司馬紫燕,在長沙逗留了一段時間,時常發現有人暗中窺視。

     這位奇俠江湖經驗何等老練,立刻提高警覺,設法閃避,因為自己雖是不懼,但,愛女終是可慮。

     未幾,不幸消息滾滾傳來,他一方面悲老友酒仙之死,一方面為武林中一般俠義道擔心。

     司馬紫燕,終日悶悶不樂,老人家怎麼看不出來,這妮子是在想着钰哥哥。

     因此,他希望能再見到龔钰一面,他對這少年,也是非常喜歡,自己僅有這麼個女兒,哪得不暗暗操心。

     這天,未牌時分,兩父女無意中走向幕阜山,才翻過山腰,便發現迎面走來一個兇眉惡眼的壯漢,向着自己兩人直闖過來,逍遙散人微微一閃,便已避過。

     可是,走在後面的燕姑娘,卻不虞有此,幾乎被撞個滿懷。

    這叫姑娘如何不怒?冷哼一聲,罵道:“走路都不當心,簡直是找死!” 誰知那漢子冷冷地道:“找死!哼!我看你兩人才活得有點不耐煩了!” 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逍遙散人眉頭一皺,說道:“燕兒,走吧!” 司馬紫燕蹩着一肚子氣,還不曾走幾步,隐隐聽得那漢子說道:“掘下深坑擒猛虎,撒下香餌釣金鳌,走得脫麼?” 燕姑娘不由大怒,轉身嬌叱道:“你說誰?” 那漢子兇眉一挑,粗暴地道:“我說誰,你管得着麼?” 燕姑娘嬌軀一閃,劈啪一聲,那漢子頰上挨了一掌,被掴得有點火辣的感覺。

     燕姑娘出手這一掌,頗為奇奧,那兇眉漢子竟未閃開,心中微微一凜。

     忽然,山道上轉出一雙少女,分枝拂葉而來,那漢子恭敬地呼了聲:“地阙公主!那丫頭竟敢出手打人!” 兩個少女聞言立即止步,向着燕姑娘瞥了一眼,前面一個少女說道:“我已看見!打一掌有什麼關系?少頃,讓我們把她的手臂削斷,也就是了!” 這是何等殘酷的事,可是從這少女的口裡講出,竟是那麼稀松平常,生似說得好玩一般。

     就在少女講話之際,逍遙散人司馬無憂,及其愛女紫燕,都不禁臉上露出一片驚愕之容。

     原來這一對少女,不但衣着、身材一般無二,連面貌也完全相若。

    隻是前面一位面泛微笑,後面一人神情惘然。

    這且不足為怪,最奇的,還是這兩人,簡直就像煞青衫美俠龔钰的師妹。

     紫燕姑娘,對那位情敵記憶猶新。

    是以一怔之後,繼之以喜。

     蓋她以為青衫美俠必然接踵而至,希望能夠見到情郎一面,雖經父親頻催離去,仍趑趄起來。

     就在這時,前面一位少女,已然嬌滴滴說道:“是誰出手打了我跟前巡堂香主錢通一?就自己把胳膊卸下來吧!”言訖,向着身後一位少女說道:“金阙妹妹,你說是嗎?” 被稱為金阙公主的姑娘,正在茫然望着遙遠的天邊,漫應道:“是啊!” 司馬紫燕更加驚詫,心說:“怎麼她們不是钰哥哥的師妹,而是什麼金阙公主,地阙公主。

    天下竟有如是酷肖之人麼?” 誰知她念頭未落,地阙公主嬌滴滴的聲音又已飄來:“怎麼先前打人的勇氣沒有了?” 司馬紫燕,豈是省油之燈,聞言“呸!”了一聲說道:“憑你配麼?” 地阙公主嬌笑一聲,說道:“金阙妹妹,還是你去把這丫頭收拾了吧!” 金阙公主漫應一聲,不知怎麼一閃,兩三丈距離,竟是一晃而至。

     司馬無憂面色大變,心想:“這兩個少女武功神奇莫測,燕兒決非敵手。

    ” 他舔犢情深,念随身動,也跟着搶在愛女身前,一捋銀髯,呵呵笑道:“适才之事,雙方互有不是之處,老朽司馬無憂,向姑娘表示歉意如何?” 金阙公主好像正在運用思考,地阙公主卻在一旁瓊鼻中飄出一聲冷嗤,說道:“姑娘們早就知道你是逍遙散人,否則,誰耐煩來這荒山之中狩獵呢?” 言中之意,她們竟是沖着自己而來,司馬無憂怎能無憂,心想:“莫非武林中一連血案,就是這兩個丫頭搗的鬼?”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陣狂震!不過,他面上神色仍是自若,說道:“兩位姑娘,既是一定要逼老朽動手,讓我跟小女講幾句話,再行動手不遲。

    ” 地阙公主得意地嬌笑一聲,嘲笑道:“老頭兒有自知之明,曉得今天要西歸極樂,想将後事安排一番。

    ” 司馬紫燕,秀眉倏挑,正想反唇相譏,她心中正在奇怪,怎麼今天父親這樣怕事? 逍遙散人立即喝止,并向她身邊走去,附耳說道:“燕兒,不管今天為父勝敗如何,你得先行逃下山去,将今天發生之事,向武林宣布,并去找青衫美俠龔钰,或能有救,你知道麼?你那酒仙劉伯伯等之死可能便是這兩個丫頭搗的鬼。

    你要是不聽我的話,便不是我的女兒。

    去吧!這時我正可替你攔阻,少頃動起手來,恐怕便無此機會了!” 司馬紫燕聽得幾乎流下淚來,但她不願在敵人面前示弱,是以強忍住。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父親如此慎重其事,看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