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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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足騰身,已經是到達鐘山之麓。

     月光下,但見山坡上圍了一群人影,尚未聽到兵刃相擊的聲音,料是還沒有開始争鬥。

     藍玉珍收住身形,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凝神一望,人群中,昂然而立一個英俊挺秀舶青年相公,根本不是自己心上人承哥哥,可是,卻面熟得緊。

    藍玉珍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更不知道何故要假冒承哥哥,來引起這場武林紛争。

    再回頭一看,老化子已經不知去向。

     藍姑娘一直在想着,在場裡面臨黑白道如許高手的青年相公,卻能昂然沒有懼意,真如老化子所說的,這人的骨氣,真是值得人佩服。

    可是.就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會過。

     藍姑娘正在低頭苦思,場内那位年輕相公卻開口發話,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這‘蒼虛秘笈’為當今武林人人欲得之懷寶。

    在下自問面對如許武林高人,無法抵擋。

    ”說到此處,稍一停頓便揚聲笑道:“當然,如果在下已經習得這‘蒼虛秘笈’的絕技,在場各位在下當視若無物。

    不過如今不同,縱使有意脫逃,也難逃各位掌下,在下有心奉獻這部武林奇書,将送給何人為是?如此在下實是兩難,各位何以教我?” 這青年相公-段話,聽在藍玉珍耳裡,不禁暗暗叫絕,在這種場合之下,能巧動心機,掀起彼此私心,誠屬上策。

    藍姑娘正在暗暗稱贊這人的機智。

     突然人裡有人-聲厲喝:“小子休要騙人,老夫在湖北四象峰下曾與姓肖的小子動手過招,面貌神态,雖燒成灰也聞得出來,小子你是何人,敢甘冒姓名,挑起武林争鬥!” 藍姑娘一聽,心裡想道:“糟!這人如何如此之蠢呢?我承哥哥出道雖不久,卻是名滿江湖,認識的人太多,如何能冒充得過?看他怎麼應付這個尴尬場面。

    ” 場中的年青相公似乎毫不在意,嗓子裡面打着哈哈,輕鄙地冷笑一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崆蛔五老的老二雲中雁柴宇春。

    柴老兒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說是什麼你曾經在四象峰與肖小俠動手過招,不如說你老兒曾折在肖小俠手裡,敗得一文不值,故而記恨得深刻。

    既然你老兒認出在下不是‘蒼虛秘笈’的得主,與你來此行的目的,徑相違背,你就應該收拾回去,盡在這裡做什麼?”這一段真是說得淩厲無比,陰損已極,聽得藍姑娘心裡暗呼痛快。

     崆峒五老的老二雲中雁柴宇春如何能受得這等陰損,臉上擱不下來,頓時暴怒如雷,躍步上前,怒道:“小賊!找死。

    ”右手箕張,疾如閃電地抓向年輕相公的面門。

     這雲中雁柴宇春名列崆峒五老的老二,一身内外功力俱是已臻化境.出手遞招,不僅是快速絕倫,而且招術變幻莫測,令人難防。

     以雲中雁柴宇春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對付一個藉藉無名的後生小輩,還不是舉手可得。

    可是,自從四象峰敗在肖小俠手下之後,再也不敢妄自尊大,輕視年輕人。

    所以,右手掌風一出,看去平淡無奇,實則變化多端,招式未到,立即變抓為點,指風下落,疾點那年輕相公左肩井穴。

     這種臨式變招,懸不易躲閃。

    因為高手過招,躲閃騰拂都隻是絲毫之差,如此才能趁機還擊。

    要是碰到這種臨式變招,就必然要痛失右手掌之下。

     這位年輕相公功力卻是不凡,觑得近處,偏身、擰腰、錯步、旋位,口裡還笑着說道: “柴老兒!你既然認定我是冒充得主,‘蒼虛秘笈’不在此地,你老兒還要糾纏怎的?” 柴宇春一招未曾得手,既驚且怒,暴聲喝道:“蒼虛秘笈雖然不在你身上,老夫卻要治你一個目無尊長之罪。

    ” 那年輕相公輕笑一聲說道:“柴老兒你們崆峒五老都犯同樣的-個臭脾氣,妄自尊大。

     你是誰的尊長?也不怕害臊。

    ” 柴宇春隻氣得怒火中燒,切齒罵道:“小賊看招!”腳下移宮換位,踏中宮,走洪門,雙手交揮,掌演“鳳凰展翅”,左右抄襲,中間自己卻是門戶大開。

     這種打法,真是險而又險,從未見過。

    隻要對方稍具功力,進向當中遞招,柴宇春非死即傷。

    其實這正是柴宇春的老奸巨滑的地方,他因為看到對方功力不弱,不用點詭計,難以入手,才故意賣了個破綻,搶中宮進招。

    隻要對方出手招式一變,對方兩腳,就難逃掌下。

     可是柴宇春這個算盤并不如意,那年輕相公非但不搶攻進招,而且擰身閃躲,嘴裡盡冷笑說道:“柴老兒!你休要在少爺面前使壞,你要是不規矩規矩過招,就請你當心出醜。

    ” 柴宇春詭計又落空,更是氣得暴跳如雷,本來論雲中雁的功力,足以對付這位年輕相公。

    可是,由于四象峰慘敗之後,自己聲譽掃地,心中已是郁郁難安。

    正好又聽說‘蒼虛秘笈’出現,貪心一幟,報仇之心再起,才不惜搬請天罡一指簡竹笙前來助陣,指望奪寶複仇。

    沒有想到竟是一個騙局,已是心頭火起,再加上對方又一再的冷諷熱嘲更氣得咬牙切齒,頭腦發昏。

    練武之人最講究的是神定氣平,如此怒氣一生,氣浮加上神躁,功力自然要減去許多。

     雲中雁柴宇春一連搶攻數招,都被那年輕相公輕易而巧妙的躲過,心裡警覺一生,立即斂神定氣,雙掌運用如風,一招一招緊迫而上.招招老到,式式驚人,情勢頓時-變,隻見掌影如山,呼呼勁風四溢。

     那年輕相公顯然也收起了剛才那種嘻笑的态度,仗着-身小巧的輕功,在掌風中閃躲騰挪。

    轉眼間,兩人已經廿餘扣過去,雲中雁柴宇春一見自己對着一位年輕的後生,竟久戰不下,毒念頓起,突然提足功力準備以開碑掌的劈空掌法,硬把這青年的後生劈斃。

     突然人叢中一聲長嘯,人影一閃一掠,硬從兩人當中一穿而過,一股潛力硬把兩人對拆之勢,分開兩步。

     柴宇春一收掌勢,定神看去,在兩人之中,站着一位文生公子,身穿-襲藍寶長衫,頭眼文生巾上嵌一塊晶瑩白玉,手執折扇,舉止斯文。

     雲中雁柴宇春正在氣憤頭上,也沒有好聲相問,說道:“尊駕意欲何為?” 文生公子剛一現身.藍玉珍姑娘已經看清楚是苗疆鬼眼婆婆的門人碧眼書生沈奇。

    此人一現身,藍姑娘心裡微微一些緊張,不知道那位年輕相公,能否敵得過碧眼書生的功力。

     隻是為了似曾相識的原因,藍姑娘就無端地為别人耽了心事,誰知道隻這一念之生,為爾後空門又增添一位長伴青燈古佛的人呢。

     雲中雁剛一發話,碧眼書生沈奇即冷冷地一哼,說道:“尊駕既然認定‘蒼虛秘笈’不在此間,又何必在此逞能?此地三山五嶽高手如雲,尊駕僅以這點功力來炫耀于人前,不讓人贻笑大方?” 雲中雁柴宇春一聽心想道:“崆峒五老在武林中,從未-人輕視,想不到如今出現的小輩,卻-個比一個猖狂。

    ”當下神色不變地問道:“你是何人?敢如此對老夫講話?” 碧眼書生沈奇忽而仰面一陣狂笑,說道:“柴宇春,江湖上是少聽到這個字号,不過你崆峒派幾個老不死總應該曉得,如何?是否定要領教-趟‘羅刹扇法’。

    ” 雲中雁柴宇春頓時臉色一變,點頭說道:“原來是鬼眼婆婆高足,敝派五老對鬼眼婆婆敬其為苗疆前輩,這件事有你插手,我崆峒派可以退而不管。

    ”說着話便退出場外。

     沈奇冷哼一聲,沒去理他,轉過身對那年輕書生拱拱手說道:“尊兄貴姓大名?” 年輕書生顯然對碧眼書生能擡出字号來,吓退崆峒五老也頗感到驚詫。

    當即拱拱手答道:“在下李良。

    ” 碧眼書生沈奇接着說道:“尊兄既然沒有‘蒼虛秘笈’在身。

    又何苦妄稱得主,引得各路英雄,跋涉關山,追蹤千裡,而又空撲此行。

    ” 李良啞然笑道:“沈兄原來要來教訓小弟。

    ” 沈奇道聲“不敢”,說道:“隻是在場英雄氣為之不平,在下不過借此請教而已。

    ” 李良笑道:“小弟是否得到‘蒼虛秘笈’,是為小弟個人福份之深淺問題,何勞各位遠涉關山前來追蹤?小弟并未下柬邀請。

    ”這兩句話說來輕松已極,可是,卻把在場的人挖苦到了極點。

     碧眼書生沈奇頓時臉色一沉,說道:“李兄這兩句話,倒是兩句實話,隻怕無法向大家交待!” 李良笑道:“不能交待又将如何?” 碧眼書生沈奇冷哼一聲說道:“沈某少曆中原,不谙禮數,不知是否在當話說不通時,能否以武力相見?” 李良霍地拔劍在手,劍光一指,說道:“你綽号是書生,果真就是如此書香一脈的樣子,要見識武學,用不着拐彎,在下以三尺長劍領教尊駕羅刹扇法如何?” 碧眼書生沈奇點頭說道:“尊駕武功未必能超過崆峒五老,可是尊駕這份豪氣與膽識,卻是崆峒老所遠不可及。

    就憑這點,沈奇要讓你三招。

    ” 說着話兩腳随意一站,氣度悠閑,神情不迫,等待着李良的攻招。

     李良輕輕一笑,長劍指着沈奇說道:“尊駕這份狂勁,也是李良少見,我倒要領教領教!承讓三招并領感謝。

    ”說着話,霍的腳下移宮換位,身形微微一晃,長劍一式,“蜂戲花蕊”抖起碗樣大劍花,朝沈奇雙眼攻去。

     沈奇閃身倒退五尺,口裡喝道:“好毒的招式!”喝聲未了,李良如影随形,長劍原式不變,徑取沈奇雙睛。

    身法之快,招式之準誠屬武林少見。

     沈奇沒想到李良如此進招,幾乎躲閃不及,右手招扇自然而起,準備硬封,轉而閃電一想,講過連讓三招,不能失信。

     這隻不過是閃電一瞬,沈奇把舉起的折扇,“忽”的一下抖開,憑空一扇,頓時一股潛勁由地上反彈而回,沈奇就這一股反彈之力,硬生生地又把身形逼後七八尺,才閃過這一招。

     李良不聲不響,長劍疾動,招出“落英缤紛”,但見劍影千條,劍花萬朵,驟風疾雨樣的,向沈奇下盤掃去。

     這一招“落英缤紛”,功力頓見,場外圍觀的人都贊歎出聲,無論是功力、勁道、氣勢、準繩,即使當前武林第一流的擊劍高手,也莫過如是,李良以如此年青的後生,能使得如此劍術,毋怪所有的人要為之同聲贊歎了。

     碧眼書生沈奇膽敢挑逗崆峒五老,漠視中原武學,自必有他的奇絕之處,折扇一抖貼住後心,人像紫燕穿柳,在劍光中閃躲過,足下似乎是點塵不沾,行雲流水,飄忽悠然。

     轉眼三招過去,碧眼書生沈奇在劍光中毫發未傷。

    突然震聲長笑。

    拔身而起。

    飄然落于劍幕之外,折扇一抖,說道:“禮讓三招,在下就要還手了。

    ”言猶未了,折扇招式尚未展開,李良擰身直上,長劍一式“驟雨飛花”,疾如閃電飄風,直取沈奇前胸。

     沈奇一則讓過三招,難免有些傲意,再則折扇未出,身形末展,對于李良這驟然一招,又是拼命攻出,-時逼得手足為之慌忙。

    倉猝中,吸胸後仰,招扇向上一挑。

    隻聽得“嘶” 的一聲,折扇隻卸去部分勁道,青鋼長劍竟在碧眼書生前胸,劃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口子,長衫前襟頓時肉帛相見。

     李良長劍一收,頓足退身,抱劍于懷,說道:“承讓了!” 碧眼書生沈奇一式“鐵闆橋”,使得自己面紅耳赤,挺身而起,兩眼遽睜,綠光閃爍,一聲厲嘯,撼人心弦,招扇化作一點寒星照準李良頂門,當頭敲到。

     李良塌腰挫肩,橫閃五尺,剛罵得一聲:“無恥!……” 突然一溜青光淩空而下,醜着沈奇的折扇一掠,铮然一聲,折扇被蕩開兩尺,震得沈奇手腕發麻。

     碧眼書生沈奇大吃一驚,霍退了五尺開外,首先低下頭來看看手中的描金折扇,紫玉扇骨留下了裂痕。

    沈奇心裡大驚,暗忖:“這柄紫玉扇師尊視為不世之寶,任何寶刀寶劍都不能損壞分毫,今日竟如何在此一觸之下,有了裂痕?” 擡頭向前面看去,一眼看見白天在醉月的酒樓上與自己對過一掌的那位年輕人,此時手橫一柄青光閃耀的短劍,站在李良的前面。

     碧眼書生沈奇此時的驚訝,不亞于方才發現紫玉折扇有了裂痕的情形。

    心裡想道:“此人功力不可輕視,而且手中竟是一把神兵。

    不知他此刻插身其間意欲何為?” 正待發問之際,藍玉珍已自冷笑一聲,說道:“藐視中原武學,也不過這點能耐。

    ” 正說着話,突然身後一聲驚呼,說道:“你是藍……” 藍玉珍聞聲霍然轉身,隻見李良圓睜着一雙星眼,充滿了驚訝、興奮、畏怯、躊躇…… 許多複雜得無法分析的情緒。

     藍玉珍也頗有驚意地問道:“李兄認識在下嗎?”李良點點頭。

     藍玉珍歉然地點點頭,說道:“請恕小弟眼生,目前待小弟打發走這位藐視中原武林的人物,再來和李兄叙舊。

    ”說到此處,藍玉珍不由地臉上一紅,因為她畢竟是易钗為弁的女兒身,如何輕言與人家叙舊?隻是因為姑娘眼看李良能以孑然一身,面對強敵環伺,而能面無懼色,這份膽識與氣質,任何人真倒是要由衷的佩服。

    這才脫口而出。

    李良倒是認真地點點頭,臉上露出誠摯而歡欣的微笑。

     藍玉珍為了掩飾自己失言的羞意,再也沒有多看一眼,倏地轉身,面對碧眼書生沈奇說道:“尊駕既以羅刹扇法來藐視中原武林,在下隻是中原武林後學,願以手中短劍,領教羅刹扇法。

    ” 碧眼書生沈奇霍然一睜雙眼,綠光暴射,适時沉聲發話說道:“羅刹扇法無敵于天下,豈是你能接住。

    ” 藍玉珍輕輕地“哈”了一聲,不屑地說道:“管窺蠡測,可恨複可憐。

    這樣罷;方才你狂言讓人三招,始才還手,現在我也讓你三招,請将羅刹扇法的精華,盡力施展三招,然後你才知道輕言天下無敵的羞愧。

    ” 碧眼書生沈奇沒想到這麼一個年輕的相公,竟能誇下如此海口。

    雖然方才雙方硬接一招,紫玉招扇受損,除了他手中寶劍之外,并末占到便宜,豈能接住羅刹扇法?頓時手中紫玉折扇一抖,邁上前一步,說道:“羅刹扇法豈能輕易接受侮慢?既然擅誇大口,就請接受三扇之力。

    ”說着話,“忽”地一聲,折扇展開,不知用什麼制成,但覺瑩光閃眼,尤其在迷檬的月色之下,越發令人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藍玉珍知道碧眼書生敢誇海口,也必然有一點真才實學,嘴裡雖說不屑一顧,心裡卻是凝神戒備。

     碧眼書生沈奇突然塌腰沉樁,氣走丹田,右手緊握住折扇,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