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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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在發愁,不知道該怎麼個說法才能使兩位老人家讓她離家出道江湖,卻想不到師父來和父母說了,而且兩位老人家也都答應了,這怎不使姑娘喜出望外.高興異常呢! 姑娘喜滋滋地應了一聲:“是!”便一扭嬌軀,像一陣風似的出了後廳,往樓上收拾衣物去了。

     姑娘在樓上一面收拾東西,一面芳心暗想:離開了家,雖然要随恩師去東海無極島,依舊是不能去追蹤心上人,但東海參拜過祖師神像,曾師伯祖洞中居留一月,如果不能發現藏珍圖,即可以禀明恩師,借口行道江湖去追尋心上人,助他報卻血海深仇,然後與他雙雙返歸故裡,拜見雙親。

     想着,想着,姑娘忽地覺得嬌靥兒有點發燒,情不自禁脫口低聲罵道:“呸!怎地不怕難為情的?真不要臉……” 聲音雖然很低,在旁幫着她收拾東西的小丫頭香兒,卻聽了個清清楚楚,香兒不禁吓了一跳,小姐剛才還喜滋滋的,不知道怎麼-會兒的忽又罵起人來了。

    香兒迷惑不解地瞪着一雙圓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王秋绮問道:“小姐!您在罵誰啁?誰不怕難為情,誰不要臉啊?” 王秋绮聽香兒這-問,這才知道自己自言自語,無意中竟罵出了聲,被香兒聽了去,當時不禁一怔,嬌靥通紅,随又“噗嗤!”一笑嬌嗔道:“你這小鬼丫頭,看不出你人雖不大.管的事兒倒不少,連我随口說的話,都要問起來了。

    ” 香兒是她的丫頭,在那時候,主仆的界限是非常嚴格的,丫頭在主人面前是不能随便說話的。

     雖是如此,王秋绮這話,也未免稍嫌有點兒過分,幸虧她說這話時,是帶着笑容的嬌嗔,并不是滿面怒容的斥責。

    再說,她要是不這樣說法,難道告訴香兒,罵的是她自己?這一來,可把個香兒弄糊塗了,小姐今兒個好像是精神病似的;一會兒歡喜,一會兒罵人,一會兒嬌嗔,而且嬌靥通紅,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但是生氣為的什麼,害羞又為的是什麼哩?真叫人不懂?香兒不禁感覺莫名其妙的,瞪着一對烏黑的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小姐隻是發怔。

     王秋绮見香兒一副呆呆發怔的神情,不禁又是“噗嗤!”一聲嬌笑道:“香兒,你怎麼啦!呆望着我做啥?還不快點兒幫我整理東西,師父在等着我哩!” 香兒這才迷惘的一笑,低下頭去幫着整理東西,不過小心兒裡仍在想:今兒個真奇怪? 小姐的神情…… 王老夫婦倆,年紀已過半百,隻有這麼一個愛女承歡膝前,怎會肯舍得答應讓愛女随無極仙子遠赴東海的呢? 這原因應從肖承遠返故裡掃墓的那一天追述起。

     原來肖承遠那天急痛攻心,-時昏厥過去,王秋绮芳心大急,取丹藥忽又收起丹藥,由驚而喜,神态數變,王老夫婦倆對這個-向嬌弱的愛女,忽地一變往昔的嬌柔神态,心中不禁覺得奇怪.詫異不已。

    對愛女的行動,暗暗地留上了心。

     後來終于發覺了愛女的行動舉止的确迥異尋常,單就走路方面來說,雖仍是嬌柔婀娜的樣子,卻非常矯健,最大的-次破綻,是-個下雨天,從姑娘香閨到後廳,一段路雖然不能算長,但在下雨天走過-遍,鞋子必被雨水漫濕,滿是泥土,可是姑娘蓮足的-雙弓鞋.卻沒有-點泥點水迹,依舊幹幹淨淨。

     王夫人看出了破綻,詢問姑娘,姑娘隻是嬌靥微紅,閃避其詞,支吾以對,始終不肯實說,王夫人見愛女不肯說,也不好過于多問,隻得作罷,不過王夫人這回卻特别留上了心,姑娘回樓時,王夫人便暗中站在窗子口朝外窺看。

     誰知不看尤可,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隻見姑娘蓮足虛踏,足不沾地,身形飄飄,快速異常,晃眼便已回到香閨去了。

     姑娘這種走路的身法,隻把個王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口中不住地連呼:“怪事!怪事!” 當然,姑娘萬想不到她母親在留心她的行動,暗中偷窺她走路,要是知道,豈會施展出這種“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

     王夫人便把這件事情告訴王老先生,王老先生也覺得甚是奇怪,不過老夫婦倆都已判斷到,愛女一定學得了武功,隻是令人感覺疑團難釋的是愛女從小未曾離家-步,這武功又是從何處學得的呢?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這真是個猜不透的謎…… 王老夫婦倆幾次三番詢問姑娘,姑娘始終裝呆作傻,顧左右而言他,掩飾其詞,王老夫婦倆無法,便将姑娘貼身小丫頭香兒,喚到房裡,暗中盤問。

     香兒年紀雖小,卻是個鬼精靈,況且經小姐叮囑過.怎會說出,隻是笑說:“不知道!”-問三不知,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老夫婦倆無法,隻得作罷! 今天無極仙子突然到訪,并說明是爰女的授藝恩師,王老夫婦倆見無極仙子天生麗質,氣度雍容溫良,談吐娴雅,雖已是三十開外的中年少婦,仍是美若天仙,容光四射,明****人,但卻另有一股清高脫俗,令人望而生畏的儀态。

    顯然是個名門閨秀幹金的風範,心中甚不相信,這樣一個嬌柔弱質的少婦,竟是身懷武功之人,臉上全都顯露出懷疑不信的神色。

     無極仙子見老夫婦倆不相信,便不願多說,隻淡淡一笑道:“兩位既然不信,我不妨施展一點微末小技,給兩位看看,以為證實如何?”老夫婦倆當然點首贊成。

     無極仙子秀目向四周微一掃視,一眼瞧見廳門屋檐口有一個麻雀兒,便用手一指那麻雀笑說道:“我就把那隻麻雀兒捉下來吧!”說罷,隻見無極仙子伸出一隻賽雪欺霜的玉手,朝着那隻麻雀虛空一抓,隻聽得“吱”的一聲驚叫,屋檐口的那隻麻雀好像被一根繩子牽着似的,便直投入無極仙子的玉掌中。

     無極仙子把玉掌伸平,隻見那隻麻雀兒在玉掌中撲撲地雙翅扇個不停,掙紮着要飛去,但不知怎的,卻又飛不脫! 無極仙子向着老夫婦倆笑道:“這小家夥倔強得很呢!”說罷,便把玉掌微微往外一送道:“去罷!”那麻雀兒便已離掌飛去。

     這一手“虛空捉鳥”的神功絕技,隻把個王老夫婦倆看得目瞪口呆,這才相信這個弱質嬌柔的中年美豔婦人真是個身懷武功的奇人。

     于是老夫婦倆也就心生敬佩和無極仙子閑淡起來,豈料這一閑談,也才發覺無極仙子不但身懷武功.而且學貫古今,經史古籍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淵博得無以複加。

     更有許多史迹典故,王老先生隻知道-個梗概,曾經引經據典,也未能窮通了然的,今天竟皆從無極仙子口中,獲得圓滿的答案。

     這-來,隻把個飽讀四書五經、平素頗自負學識淵博的王老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越發的心生敬佩之意。

     王老先生再也意想不到,這樣的-個中年美貌婦人,竟是個文武兼備的奇人、愛女得師若此.真是櫥星高照,轅祖德庇佑了。

     王老夫婦于驚喜中,偶爾問起無極仙子真實姓氏出身,無極仙子淡然一笑,忽地玉手一指廳中挂着的一幅中堂問道:“老先生,這幅十堂出自何人手筆,可還能知詳否?” 王老先生不禁-怔,答道:“這幅中堂已相傳三世,據先父在世言及,乃是先祖同寅闵公孝侯手筆,闵公在世,曾官居左郎侍,仙子問他何意?” 無極仙子忽地神情肅穆地道:“孝侯公即乃家兄!” 王老夫婦倆聽罷不禁大吃一驚,睜大着兩隻老眼,滿是驚異的望着無極仙子,道:“那麼!仙子今天貴庚?……” 無極仙子微微一笑道:“較家兄晚生十年耳!” 王老先生說道:“這麼說來,仙子今年怕不已經一百多歲了吧?” 無極仙子隻點頭淡然一笑。

     王老夫婦倆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來隻不過三十許的美婦人,竟是年已-百餘歲,先祖同寅的妹妹,這樣說來,豈不是和古“紅線”“隐娘”一流的仙俠一樣,已煉成長生不老,返老還童之術了嗎? 他們又怎知道,武功練到上乘化境,皆可駐顔不老,雖不能長生不死,但活上個百十來歲并非難事。

     無極仙子-說出身世,王老夫婦倆便立即成了仙子的晚孫輩,心中除了更為驚奇外,連忙齊身起立,就要向無極仙子跪拜下去,行那晚孫輩大禮。

     無極仙子見狀,便也連忙含笑起立,擡手向二人微搖道:“不敢當,山野之人,不習慣俗禮,賢夫婦請不必多禮!” 王老夫婦哪裡肯聽,定要跪拜行禮,無極仙子見他夫婦倆甚是固執,也就不再言語,隻暗中發出罡氣阻止這老夫婦倆。

     真奇怪!老夫婦倆要往下跪拜,不知怎的,隻覺得身子似乎被一股力量托着,說什麼也跪不下去。

    老夫婦倆雖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必是無極仙子不願二人行禮,暗中運用着什麼功夫,阻止着他們,不讓下拜行禮,否則天下哪有這樣奇事?王老夫婦無法,隻得作罷。

     三人這才複又各自落坐,于是無極仙子就把這幾年來暗中傳授王秋绮姑娘武功經過詳情說了一遍.老夫婦二人這才恍然大悟,對近月來發覺了愛女行動迥異常人,屢番探詢未獲實情的疑結,這才解開。

    随後,無極仙子又把此番要帶王秋绮去東海朝拜師祖,試福緣的來意告訴老夫婦倆。

     這時,老夫婦倆已經把個無極仙子敬若神明,心中高興還來不及哩,哪還有不答應之理,隻是連連應“是!”忙不疊吩咐丫頭小梅去請小姐來。

     天.已漸漸地墨黑了,後廳上已掌上了燈火。

     王秋绮收拾好了幾件簡單衣服和一些零用東西,打成一個小包裹,提在手中,這才到後廳去拜别父母。

     王老夫婦倆年已半百,膝前隻這麼一個愛女承歡,從小就嬌生慣養,從未離開身邊過半步,如今一旦要出門,而且是遠行東海,雖然跟着無極仙子這種世外異人,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但心底總不免有點兒依依不舍.非常難過! 正老先生到底是個男子漢,個性較為爽朗,心中雖然感到黯然難過,但總還能勉強忍耐得住,王夫人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女流之輩,如何還能克制得住,已經是老眼淚光閃閃,盈盈欲落。

    哽咽地拉着秋绮姑娘的玉乒,顫着聲音叮囑道:“绮兒,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裡随便,一切都要自己當心,聽從你師父的話……”說到這裡,王夫人已是淚眼婆婆,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直落,哽咽不能成聲了。

     王秋绮姑娘芳心也不禁一酸,明眸淚光映然,急欲奪眶而出,姑娘連忙強行忍住,嬌聲道:“娘!你放心,多保重自己身體要緊,女兒會時常回來看你老人家和爹爹的!” 王秋绮姑娘說着,忽然感覺胸口有一股酸氣在翻湧,住上直沖,芳心暗暗一驚,知道這時若不走,等會兒連自己也得要流淚了。

     别看姑娘外型好像很是溫文柔弱,實是外和内剛,性情極為剛強,否則,無極仙子也不會收她為徒了。

    王秋绮猛地一咬銀牙,說道:“爹,娘,你們二位老人多保重玉體吧,女兒走了!” 說着,便轉身朝着無極仙子恭敬地說道:“師父,我們走吧!” 無極仙子微點頭道:“好!”好字剛落口,隻見無極仙子挽着姑娘的玉手,燭影搖曳中,身形已騰空而起,恍若兩隻飛鳥般,眨眼便失去蹤影! 王秋绮随着師父無極仙子抵達東海無極島,朝拜過祖師神像後,便按照無極門弟子的規矩,開啟曾師伯祖無極散人當年所居的古洞,入洞居住一月。

     姑娘自從一離開家,一顆芳心早就飛到了心上人的身邊上了,恨不得立刻與心上人會面,朝夕随侍,并肩闖蕩江湖,訪仇蹤,報親仇。

    但東海無極島拜祖師神像乃屬大事,且恩師一番厚意殷情,更不可辜負。

     “無極乾坤真經”雖是武林罕世絕學,但姑娘卻無意得到它,故姑娘入洞,隻因師命不能違,無非是一種例行規矩罷。

     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那麼奇怪,某些事物,你越是拼命的想得到它,結果是偏偏失望,相反地.你越是無心獲取它,反而完全出于你的意外,你卻得到它。

     這種事那時候的人把它稱做“福緣”,解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現在的人卻把它叫做“機會”,解說是“機會”随處皆有,但當它到來時,你必需要抓住它,不可讓它溜走。

     兩百多年來,無極門弟子,莫不是滿懷希望入洞,一個月後差不多都星失望而出。

     也是姑娘的福緣,該是武林正道該昌,魔道該滅,這幅藏珍圖才為姑娘獲得。

     大概是在姑娘進入洞中的第十八天的午夜時分,洞外雷電交加,大雨傾盆,姑娘盤膝坐在石床上,也剛調息完畢,正準備就寝之際,突然電光一閃,照射在石床對面的洞壁上,現出-點暗綠色的光華,一閃而逝,姑娘一時好奇心起,便下了石床,走近暗綠光華閃現處,仔細一看卻是毫無所見。

     姑娘正要退回石床就寝,突然電光又是一閃,暗綠光華再次閃現,姑娘玉手迅捷地一伸,食中二指按在那點暗綠光華上。

     奇迹出現了。

    原來那點暗綠光華竟是活的,姑娘食中二指剛一按上,那點暗綠光華的東西,立即陷了下去,跟着便聽見洞壁間發出一陣嘎嘎的聲音,姑娘芳心一驚,連忙縮手,秀目凝注壁間,就在這嘎嘎聲中,這塊平整的洞壁上,竟出現一個方形小洞。

     敢情那點暗綠光華,是鑲在這洞壁上的,是開啟這小洞門的機關暗扭。

     姑娘在好奇心驅使下,毫不猶豫地劃着火種點燃油燈,照亮小洞裡一看,洞裡隻放着- 隻小鐵盒,鐵盒上刻着三個大字“藏珍圖”,姑娘心底不禁泛起了一種莫名的喜悅!暗道: “想不到這藏在洞中兩百多年的藏珍圖,竟被我王秋绮無意間獲得了。

    ” 姑娘放下手中的油燈,朝着鐵盒拜了三拜,這才雙手取出鐵盒,捧着放到石床前的石桌上,打開鐵盒取出一幅絲絹繪成的“藏珍圖”,就着燈亮細細研看。

     人就是這麼奇怪而又矛盾的動物,姑娘在未獲得這幅“藏珍圖”之前,的确沒有獲取藏珍的心意,但當她一旦獲得了它的時候,心底立刻便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欲望,暗中下決心,要依看“藏珍圖”所示,取得“無極乾坤真經”金奇書,練成絕世武學,與心上人傲視武林。

     第二天,姑娘就雙手捧着“藏珍圖”去拜見恩師,并将得圖經過詳察一遍。

     無極仙子見愛徒竟能獲得“藏珍圖”,知道愛徒福緣深厚。

    心中也替愛徒高興異常,當下接過“藏珍圖”,約略看過一遍後,便又交還姑娘,讓她收藏好,并命姑娘速去收拾行裝,立刻動身前往武陵山四象峰,依照圖示方位尋找古洞,取出真經回無極島來研習。

     王秋绮一聽恩師的意思,竟是要她孤身一人攜圖前往武陵山中校圖索爍覓掘藏珍,芳心不禁一楞。

     武陵山在湖北省境内,湖北省在什麼地方,離這東海多少遠。

    應該怎麼個走法?她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生長在深閨中的閨閣幹金,對外面根本茫然無知,一張嬌靥上立刻便現出猶豫之色。

     無極仙子鳳目神光似電,一見愛徒臉現猶豫之色.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