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洞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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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黑衣人懷中搜索了一陣,取出來的除了幾兩碎銀子,身邊隻有一個青瓷小瓶,打開瓶塞,還沒聞已有一股強烈刺鼻的怪味,心中嘿然道:化骨散,這倒正好! 當下就挑了少許,撒在黑衣人臉上,然後又走到右首黑衣人身邊,也仔細搜索了一遍,仍然一無所得,再去搜索高大漢子,身上什麼也沒有。

     他同樣在他們屍體上撒了“化骨散”,取出三人兵刃,老入林中,找了一棵大樹根下,把三件兵刃埋入土中。

     等他回身走出,三具屍體業已化作三灘黃水,漸漸沒入士中。

    他拍拍雙手,舉首向天,自言自語的道: “狄明揚自會有武大先生收留他的,我就可以毫無顧慮,踏遍天涯海角,也非把這些歹徒的根挖出來不可!”話聲一落,騰身飛掠而去。

     狄明揚今年十六歲了。

     他和武大先生住在一起,已經整整五年。

    他來的時候還隻有十二歲,如今已是一個颀長的大孩子。

     武大先生是個矮胖老人,臉色紅潤,到了九十開外,還有一頭黑發,一口潔白的牙齒,連說話也尖聲尖氣像個童子。

     他早已不問塵事,住在一幢小茅屋裡,隻有一個小小的客堂和一間卧室,平常從不留人,也從沒有人去找他。

     狄明楊會被武大先生留下來,是因為狄明揚褲帶上佩着一枚八卦銅錢。

    這種銅錢,每個小孩子身上都曾佩帶的,因為佩了這種八卦銅錢據說可以辟邪;但武大先生卻說這枚八卦銅錢是他一個老朋友的,才把狄明揚收留下來。

     說起來狄明揚既沒拜武大先生為師,隻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小客人而已,他當然也沒有傳他武功。

     其實武大先生也從沒有練過武功,他早睡早起,生活和平常人一樣,閑着沒事,就教狄明揚讀些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就像是個老冬烘。

     隻是他睡覺很怪,他根本從沒躺下來睡過。

     武大先生睡覺的時候都是兩手托地,兩腳叉天,倒豎蜻蜒睡的。

     狄明揚和他睡在一個房間裡,初來的時候,覺得好奇怪,後來武大先生要他在睡覺前試着練習,他練了一段時間,慢慢的也可以倒豎得久些,如今五年下來,狄明揚已可支持到一兩個時辰。

     狄明揚心裡時常惦記着爹,惦記着娘,也惦記着駱伯泊。

    其實駱伯伯和他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就是那天爹沒有回家,駱伯伯趕來告訴娘,是爹要他把自己送到武老人家這裡來的,一路上有許多壞人攔擊駱伯伯,都被駱伯伯打退了。

     自從到了武老人家這裡,駱伯伯也一直沒有來過。

    他也問過武老人家,據武老人家說: 要自己滿二十歲,爹和駱伯伯才會來接自己。

     一晃眼,就是五個年頭,狄明揚每天都希望自己快些長大,快些到二十歲;但如今他還隻有十六歲。

     住在山上,除了讀書,他也時常到山上去玩,在山嶺上追逐猴子,或是爬上樹去捉小鳥,隻是武老人家一再告誡着他:山上玩可以,下山隻能到半山腰的戈止亭為止,要是不聽他的告誡,就得處罰。

     因此五年來,狄明揚甚至連戈止亭都很少去。

     這是八月中秋之夜。

     月到中秋分外明,武大先生特地從山下買來了一盒月餅,烹了一壺茶,和狄明揚共度中秋,在茅屋外面賞月。

     賞月,當然要比平時睡得晚了。

     武大先生平日很少說話,今晚當然也不會例外,他喝着茶吃了兩個月餅,就摸着颏下一把連鬓黑須,尖聲笑道: “狄明揚,時間不早了,此時初更已過,你該去睡了。

    ” 狄明揚問道: “老人家呢?” “唔!”武大先生道: “老夫還不想睡,你快去睡吧!” 狄明揚不敢多說,口中應了一聲,就一個人回進屋去。

     每晚,睡覺以前,狄明揚都得跟武老人家一樣,先練豎靖蜒,總得練上一兩個時辰,才能睡下,但睡到四更光景,又得起來再豎,一直要豎到天色微明,才起來盥洗。

     這是五年來習以為常,每晚的必修科目,武老人家說過,這倒豎靖蜒,可以延年益壽,白發變黑,齒牙重生,這些,狄明揚當然無法體會,他頭發未白,齒牙也沒掉;但狄明揚可以感覺到的是耳目敏銳,步履輕捷,這倒是事實。

     現在他就在房裡兩手支地,兩腳朝天,倒豎着蜻蜒。

    本來一個人倒立的時候,必然氣粗心浮,呼吸不暢,但武老人家有他倒豎的法門,那就是調理呼吸,使不順的氣機,轉為暢通無阻,這樣倒立和平時一樣,毫無困難了。

    這一點狄明揚經他五年訓練,自然早就可以做到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狄明揚雖然倒立着,依然呼吸均勻,氣機暢通,是以毫不覺得時間逐漸溜走。

    等他倒立完畢,差不多也已是子夜了,站直身子,準備就寝。

     中秋嘛!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從窗戶射進來的月光特别明亮,他目光一擡,發現武老人家還沒回來睡覺,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武老人家從沒這麼晚還沒睡覺的(武老先生的睡覺,就是豎靖蜒,但他把豎靖蜒叫做睡覺的。

    )今晚他老人家怎麼了呢? 狄明揚不覺舉步走出屋去,茅屋前面還放着一把木椅,椅上并沒有坐人,放着的隻是一把茶壺。

     武老人家呢?他會到哪裡去了? 狄明揚心頭覺得有些蹊跷,屋前屋後找了一遍,依然沒見武老人家的影子,心想:他老人家是不是會到戈止亭去呢? 心念這一動,不覺循着山徑朝山腰下走去。

     這時月在中天,分外顯得清冷明亮,山林間月光如水,幾乎和大白天一般,狄明楊一路奔行,走得極快,快要奔近山拗。

     隻聽一個破竹似的蒼老聲音嘎嘎大笑,說道: “武老施主,咱們兄弟來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十年前貧僧和老施主對過一掌,密宗‘大印手’還遜你‘翻天掌’一籌,這是事實;二十年之後貧僧不遠千裡而來,就是希望再和老施主加以印證,也好讓貧僧兩個師弟見識見識中原武學,老施主這般謙讓,貧僧兄弟跋涉千裡,豈不白來了麼?” 狄明揚聽得一怔,暗道: 有人要和武老人家比武,自己從沒見過老人家的武功,不知比駱伯伯如何? 他幼小的心靈中,一直留着一個印象,覺得駱伯伯的武功十分高強,是以不知武老人家的武功如何,就隻好拿駱伯伯來比了。

     心中這一好奇,不覺放緩腳步,朝右側林中閃入,他經常在山上遊玩,對這一帶的地形自然極熟,從這片樹林穿過去,正是戈止亭後面的山坳上。

     他知道武老人家耳朵極靈,一二十丈以外,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是以穿林而行,依然走得十分小心,放輕腳步,悄悄的掩去。

     這裡和戈止亭還隔着一道山溝,相距少說也有二十來丈,他就躲在一棵大樹後面,隐蔽住身形,偷偷的往外瞧去。

     今晚月色明亮,再加狄明揚練了五年“豎靖蜒”,目力迎異常入,相距雖有二十丈遠,看得還是十分清楚。

     武老人家就站在戈止亭外,看到的隻是背影。

     對面一共有三個黃衣僧人,中間一個是身材高瘦的黃衣老僧,尖頭削耳,臉容枯瘦,滿面俱是皺紋。

    左首一個濃眉獅鼻,身材高大,右首一個生得兩道斜卦眉,白胖臉,身材較為矮胖。

     隻聽中間枯瘦老僧又道: “貧僧已經一再聲明,咱們隻是印證武學,老施主奈何依然如此推辭,這不是教貧僧師兄弟跋涉千裡,乘興而來,敗興而返麼?老實說,中原武林,能接得下‘大手印’的,也隻有老施主一人,老施主一再謙辭,貧僧師兄弟當真掃興得很。

    ” 武大先生連連抱拳,尖聲笑道: “寶元大師言重了,三位從天竺遠道而來,兄弟至感榮幸,隻是兄弟生性疏懶,這二十年來,武功一途,早就擱了下來,‘大手印’密宗神功,兄弟如何還能接得下?還請三位大師多多原諒,多多原諒。

    ” 狄明揚心中暗道: 就是嘛,這五年來,自己就從沒看到過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