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陸地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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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個黑漆葫蘆,朝杜志遠笑道:“小兄弟,這麼一杯一杯的,實在不夠意思,老相公說得好,萍水相逢,總是有緣,到了船上,咱們就不是外人,你就替我打上一葫蘆,喝個痛快吧!” 千手儒俠大笑道:“痛快,痛快,甯老哥酒興不淺,兄弟也正好載有一壇佳釀,足夠留老哥喝個痛快。

    ” 杜志遠出道江湖,也有幾個年頭,自然瞧得出千手儒俠的舉動,另有深意,立即接過葫蘆,立即返身往後艙替地裝酒。

     甯不歸取過酒壺,連斟帶喝,一口氣吃了幾杯,夾起一塊薰雞腿,塞到口中,一陣咀嚼,帶骨咽了下去,一面低笑道:“我老頭這幾年作客塞外,除了薰狼腿,就沒有别的下酒之物,先前還嫌狼腿粗得不能下咽,哪知幾年下來,吃習慣了,沒有啃上幾口狼腿,反而牙癢癢的……” 幹手儒俠聽他又提起狼來,不由心中一喜,暗想:這會你自己提起來了,正好慢慢的拿話套他,恰好杜志遠替他裝了一葫蘆酒來。

     甯不歸迫不及待的一把接過葫蘆,對着口,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才透了口氣,回頭朝幹手儒俠笑道:“不過,還好,今兒個晚上,有人送狼腿來,咱們好好薰上兩條,讓兩位嘗嘗鮮味兒……” 邊說又舉起葫蘆,一陣猛喝,這回差不多快喝了大半葫蘆! 幹手儒俠正待乘機問問他,這裡又不是北方,哪來的狼腿?哪知他眯着雙眼,塞起葫蘆,口中說着:“好酒……好……好……酒……” 人卻半蹲半靠的呼呼睡去,酒葫蘆也掼在一邊了! 幹手儒俠見他倒地睡去,心中暗暗好笑,光棍眼裡不揉砂子,他明明是借酒裝瘋,這如何瞞得過自己眼睛?我倒要瞧瞧你在自己眼前,到底要耍點什麼花樣? 心中想着,臉上依然絲毫不露,笑道:“杜老弟,咱們方才一局未完,不如把酒臨風,邊吃邊下,你也喝上一杯吧!” 杜志遠瞧着爛醉如泥的窮老頭道:“這位甯老哥喝醉了。

    要不要把他扶到後艙去睡?” 千手儒俠微笑道:“甯老哥方才說,他喝醉了,隻要打個盹就行,還是随他便的好。

    ” 杜志遠依言坐下,兩人又對奕起來。

     千手儒俠一面下棋,一面喝酒,表面上顯得十分鎮定,但他兩道炯炯目光,卻不時的注意甯不歸,也不時打量着岸上行人,和江面上的船隻。

     甯不歸是真的醉倒了,他蟋伏着身軀,一動不動,鼻息沉重,酒氣薰天! 江岸上雖有趕路的人,江面上也時有船隻往返,但絲毫瞧不到岔眼之處。

     江面遼闊,煙波浩渺,自己的小船,始終和前面陸翰飛的船保持着一段距離,遙遙在望! 黃昏時分,經過嶽麓山下,趕到勒江口,天色已是昏黑,前面的船,已經停下來,在生火做飯了。

     千手儒俠向舟子打個手式,緩緩駛近,裝作互不相識,在不遠之處下錠。

     舟子早已把幫中暗号,悄悄的遞到黑娘子手上,晚上可能有警,要他們多加注意。

     晚餐之後,千手儒俠取出多年不曾動用過的精鋼摺扇,籠在袖中,舟子替他沏了一壺香茗,憑窗而坐,好像在覽賞夜景! 杜志遠也脫去長衫,換了一身勁裝,佩好長劍,躲在後艙,裝作已經入睡。

     隻有那窮老頭甯不歸,半蹲半卧的靠着船艙,從上午一直醉到此刻,呼呼大睡。

     不,他這時忽然轉動身子,有了聲息! 千手儒俠耳朵何等靈異,窮老頭輕輕一動,便已注意到他了! 隻見甯不歸打着呵欠,伸了一個懶腰,坐将起來,口中說道:“好酒,真是好酒!”伸手摸過葫蘆,又沽的喝了一大口,才揉揉眼睛,向四外一瞧,失聲道:“啊,天……天已經黑啦!哈哈,老相公,你真是雅人,獨個兒坐着賞月!嗨,這酒真好,後勁也真夠大……” 他話來說完,突然雙手棒着肚子,“啊”了一聲,臉帶愁苦道:“老相公,恕我失禮,我老頭肚痛得緊!” 話沒說完,急匆匆的拉着褲子,拔腳往岸上跑去。

     千手儒俠微嘿一聲,回頭以“傳音入密”朝後艙杜志遠叮囑了幾句,立即飛身往岸上縱去! 月光之下,隻見窮老頭撩着長衫,一路東張西望,似乎要找個隐僻所在,去大解模樣! 千手儒俠不好過份逼近,和他保持着幾丈距離。

     其實憑千手儒俠的身手,這點距離,不難一掠而至。

    這不過是瞬息間事,離江岸不遠,就是一片樹林! 甯不歸口中不住的叫着“嗳呀”,一下就往林中鑽去! 千手儒俠一身功力,何等深厚,目光始終緊盯在他身後,卻并沒看清他是如何閃出去的?腳底一使勁,身發如電,奇快無比的掠登樹梢,縱目往四外一瞧! 這片樹林,疏朗朗的,雖在黑夜,依然漏得進月光,但哪裡還有窮老頭甯不歸的蹤影? 心下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憑自己的身手,即使此人武功再高,但也不至于在這轉眼之間,把人追丢? 千手儒俠史南溪久經風浪,暗想他決不可能走出樹林,說不定就躲在黑暗之處。

    一念及此,立即甯神調息,運起内家“幹裡視聽”之術,仔細搜索。

     但聽了一陣,這片樹林方圓一二十丈内,除了絲絲風響。

    根本就沒有人迹! 因為經過這一陣工夫,如果有人潛伏,決不會連一絲最細微的呼吸聲音都沒有。

     就在此時,樹林外面,卻響起兩聲“嘶”“嘶”破空細響,兩條人影,像浮矢掠空,飄落地面! 但在兩條人影堪堪飛落之時,千手儒俠仿佛聽到遠處有人喊了聲:“狼來了!” 不,這聲音細如蚊子,好像又近在耳邊! 千手儒俠心頭方自一驚,瞥見那個飄落的人,其中一個,突然腳下好似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跄,身子往前撲了一下,口中驚噫一聲,倏然騰空躍開數尺!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千手儒俠瞧得暗暗驚凜,這兩人身手好生矯捷,但弄不懂他腳下何以會突現踉跄,因為他們落身之處,根本就沒有什麼礙腳的東西! 兩人這一站定,月光之下,已可看清他們面貌,那是兩個生相剽悍,裝束奇特的大漢! 一式的頭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襲長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繩,斜插一柄狼牙棒! 瞧他們這身打扮,分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心念方動,隻聽另一個回頭道:“老五,你怎麼啦?” 那個躍開的敢情就是老五,他驚奇的瞧着方才躍開之處,說道:“老四,這真是怪事,小弟剛才腳尖明明絆在一塊大石頭上,還在隐隐作痛,怎的這裡會沒有東西?” 那叫老四的嘿道:“就是有石塊,怕不給你一腳喘得粉碎,哪還找得到?” 千手懦俠暗想這人好大的口氣! 那老五搖搖頭道:“沒有揣碎,小弟隻是絆了一下。

    ” 老四嘿道:“都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今兒個早晨,你就說有人在暗中作弄咱們,什麼狼形箭丢啦,飯裡有蛆蚓啦,現在又絆上石頭啦!憑咱們漠北五狼,有誰吃了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 他“土”字還沒出口,忽然“啊”了一聲,“呸”“呸”的吐了幾口唾沫,敢情被風吹得滿口都是泥沙! 千手儒俠身在樹上,聽得不期一怔,果然是狼!隻是“漠北五狼”這幾個字,自己從沒聽人說過! 老四吐了幾口唾沫,突然跳起身來,面朝樹林,雙目兇光暴射,厲聲喝道:“哪一個王八羔子,暗算太爺……?” “啪!”他頭臉忽然向左歪了一下,右頰上似乎被人打了一個嘴巴! 這下,可說奇快無比,連隐身樹上的千手儒俠都沒瞧得清楚,漠北五狼的老四到底是被誰打的耳光? 老四目如銅鈴,刷的從腰間掣出狼牙捧,大喝一聲:“老五,咱們往林子裡搜!” 他不失為武林中上乘身手,喝聲末落,動作如電,狼牙棒護住前身,刷的往林中竄了進來。

     老五一見老四縱入樹林,同樣以奇快身法,從林外掠入。

    就在一掠之際,反手拉出狼牙棒,正好配合老四,攔擊林中敵人。

     兩人這一動作,瞧得幹手儒俠暗暗點頭,難怪他們口出大言,一身絕技,當真不可輕視! 就在老四縱入樹林,舉目打量之際,他頭頂一棵大樹上,突然急如連珠響起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登時臭氣四溢,一陣又稀又稠,而且熱烘烘的東西,落得他一頭一臉,穢臭觸鼻! 老四伸手一抹,摸得一手膩膩的,竟是新從人肚子裡拉出來的大便! “嘔!”他忍不住打了一個惡心,差點連晚餐的酒飯,都一起嘔了出來,心知遇上高手,身子迅速後躍,一下退出林外,同時口中喝道:“老五快退!” 那老五從側面掠入,原想配合老四,一下截住敵人,但他終究遲了一步! 堪堪掠入林中,就聽到老四要自己趕快退出的喝聲,心頭蓦地一驚,正待出聲詢問,隻聽耳邊有人低聲說道:“你也分點嘗嘗!” 他話聲還沒出口,隻覺一團東西,蓦地憑空飛來,無巧不巧,一下塞入自己嘴中! 漠北五狼終究武功不弱,老五口中塞得滿滿的,吐了一口,沒有吐出,連伸手掏挖都來不及,身向後仰,頭先身後,箭一般往林外反射出去!站定身子,用手指從嘴中挖出一團穢臭觸鼻,帶着滑膩膩的樹葉,那是人家揩過屁股的枯葉! 這一下,簡直瞧得千手儒俠,史南溪目瞪口呆,大為驚凜,這個在暗中惡作劇的人,身手之高,當真駭人聽聞! 這時老四已撕下長飽下擺,抹了抹頭臉,直氣得怒火迸頂,滿口狼牙,格格作響,厲聲喝道:“林中什麼人,還不給太爺滾出來受死?” “是我!” 有人慢慢吞吞的答應一聲,從林中蹒跚走出! 千手儒俠聞聲一怔,那不是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是誰?隻見他撩起長飽,兩手還在系着褲帶。

    邊走邊道:“我老頭在北方住了兒年,那地方窮得可憐,下酒隻有啃啃蕈狼腿,哪知今兒個啃了一條薰雞腿,肚子就不受用起來,我老頭又怕草堆裡躲着冬眠的蛇蟲,萬一咬上屁股,可要了老命,這才爬到樹上去,想居高臨下,拉個痛快,兩位究竟在嚷什麼?” 那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先前瞧到林中走出來的隻是一個瞧不起眼的窮老頭,拉着褲子,走路蹒跚,還當是附近居民。

     哪知聽到後來,在樹上拉大便的就是他,不由怒從心起。

    暴喝一聲,兩柄狼牙捧一左一右同時往他頭上砸來! 甯不歸好像大是害怕,雙手拉着褲子,大聲叫道:“乖乖。

    不得了!” 脖子一縮,從兩根狼牙棒下面,一下子鑽了出去! 老四是氣瘋了心,一捧落空,身如旋風,第二棒又朝甯不歸掃去! 甯不歸又急又怕,口中“啊”了一聲,急急的道:“使不得,你們棒上安着小刀,打着一下,就得戳上十七八個窟窿!” 他腳下蹒跚,像是吓昏了頭,竟然朝老五身前跑去! “嘿!”老五兇睛眈眈,吐氣開聲,狼牙棒往前直搗! “砰”兩根狼牙棒不知怎的突然撞在一起! 這兩人的手勁,何等沉重,隻聽“喀”“喀”連響,鋒利如刀的狼牙,登時應聲折斷了幾枚!兩人身形,各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