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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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芳道:“他找老太爺去了,自從那次吃了虧之後,他天天都在苦練。

    ” 皇甫楠點頭道:“這就對了,要不然他總以為自己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第二了。

    人不吃點虧就學不聰明,夫人須嚴加督導。

    ” 蘇翠芳提起兒子眉頭就舒展了:“你放心,他立誓要找萬古雷算帳雪恥,所以苦練不休,我看他内功像是有了進境,爪力增強……” 皇甫楠笑道:“這不過才幾天的功夫,哪能有這麼神速的進境,你太嬌慣了他!” 蘇翠芳道:“真的呀,誰嬌慣兒子了?你成天忙公務,也不來管教,隻會說三道四!” 皇甫楠道:“吃飯吧,不與你争辯。

    ” 張香妹道:“楠哥,讓我和美鳳去對付那個血蝴蝶,一定将她活捉歸案……” 皇甫楠道:“切莫小觑了她,你芳姐已确認她是大漠神女的徒弟,非比尋常盜賊。

    ” 尚美鳳冷哼道:“我不信和香妹聯手還對付不了她,楠哥也未免太小看了我們!” 蘇翠芳不悅道:“這并非小看你們,是你們小看了大漠神女的門徒。

    我知道你姐妹武功不俗,但你們閱曆不足,目高于頂……” 皇甫楠則話道:“不說了不說了,叫小厮傳話擺席,吃了飯還有事呢!” 張香妹、尚美鳳對了個眼色,拉着皇甫楠到飯廳去。

     蘇翠芳知道皇甫楠護着兩個小妾,不由輕歎一聲,默默跟在後頭。

     三更時分,五毒先生仇靈子、鬼臉太歲彭銳把那個叫張明的書生帶到了錦衣衛指揮使衙門。

    張明被五毒桃花瘴迷昏了過去,由彭銳背着,帶到後院議事室。

    皇甫楠、貢勝奇、胡道民、霍繼統早在等侯。

    皇甫楠對仇靈子、彭銳謝了又謝。

    仇靈子笑嘻嘻道:“這小子全無江湖曆練,老夫不費吹之力就把他捉住。

    ”說完取出解藥替張明解毒,不一會就醒了過來。

    仇靈子點了他身上三個穴位,讓他跪着。

     張明過了一會才清醒,一看這屋中情形就知道不妙,想站起來拼命,可是動彈不得。

     皇甫楠道:“張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錦衣衛指揮使司衙門,你若老實招供,我們自會善待你,若是抵賴耍奸,一百多種刑具就會教訓你,直到你說真話,明白了嗎?” 張明心中一抖,沒想到會落在錦衣衛手上,這條命大概保不住了,那麼死也死得豪壯些,别讓鷹爪孫們小瞧了。

    于是壯起膽,擡眼四顧,發現替他治傷的走方郎中也在座,這才明白自己上了大當,這郎中也是鷹爪。

     他道:“大人,在下有何罪,為何把在下夜半三更帶到衙門裡來,但請說個明白!” 胡道民喝道:“大膽!你竟敢狡辯……” 皇甫楠比個手勢叫他别嚷,溫言道:“張公子,你不必再隐瞞身份,我們什麼都知道了,你什麼也瞞不過,還是招供了吧。

    ” 張明心想,哼,誰信你的鬼話,你當我是三歲兒郎,由你欺哄,真是一班蠢夫! 他嘴裡道:“大人,在下好端端住在客棧,因與人争打受傷,這本是尋常小事,這個郎中替我治了傷,這又有何不妥?犯了什麼法?” 皇甫楠道:“你想上一想,我再問你。

    ” 室内靜默下來,張明查覺官爺口氣變軟,心裡愈發鎮靜,剛才的辯解十分周全,他們根本就不知曉内情,所以隻會虛聲恫吓。

     坐在上邊的皇甫楠在想,這厮姓張,定是假名姓,此人可能是柳銘,也可能是張文彥,那麼是誰的可能性大些呢? 片刻後,皇甫楠道:“你家住何處?” 張明道:“早已無家,在江湖上行走。

    ” 皇甫楠冷笑道:“這話也能騙人嗎?隻要你說出出生之地,本官立即命人去查證,當可揭穿你的謊。

    你說因賭鬥毆,那麼賭場在何地,與你相賭的人是誰,你說得出來嗎?” 張明一聽,不禁心慌起來,道:“在下未牙巳王法,憑什麼拘押在下……” “你報的是假姓名,你不叫張明,至于你是張文彥還是柳銘,本官十分清楚。

    郭劍平已招了供,你還隐瞞幹什麼?須知重刑難熬!” 張明大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皇甫楠其實拿不定張明究竟是誰,所以他親自審視張明,以免下邊的人濫施酷刑,苦打成招,到頭來鬧出笑話。

    這張明氣質不凡,很有權貴人家少爺的氣派,因此認定是柳錦霞一夥的人。

    從他身上,可以得到真實口供。

    那麼這人究竟是柳銘還是張文彥?柳銘也可自稱張明,張文彥會不會改了别姓?那郭劍平就自稱劉然。

    得想法辨認出張明的真實身份,隻要身份确定,不招供就可施以重刑,逼出真話。

     念頭幾轉,皇甫楠又道:“你若不表露真實姓名,本官立即命人押出郭劍平,一旦他指認出你的真名實姓,本官就先斷你一隻足!” 張明顫抖了一下:“在下張明……” 皇甫楠冷笑道:“郭劍平已招認,血蝴蝶就是柳錦霞,你們欲報滅門之仇,行刺皇上,犯下滔天大罪,你若冥頑不化,本官就讓你嘗嘗三十六種刑法的滋味,讓你求死不得,活活受罪,再斬去雙腳雙手,剜去五官,然後把你傷治好,剮你幾片肉,慢慢折磨你……” 張明聽得毛發倒豎,大叫道:“要殺便殺,我就隻有一條命,你與我無仇,為何……” “本官與你無仇,這話不錯。

    隻要你具實招供,奉官便寬待你,讓你在獄中不吃苦……” “寬待了又有何用,還是免不了死!” “誰說你一定要死?” “我本該死于刑場,逃脫後又作了案,誰能赦免得了我,除非皇上下旨,但這純屬空想。

    ” “你把姓名說出,本官教你逃生之法。

    ” “大人,在下知書明禮,豈信戲弄之言?” “本官何等身份,決無戲言,你的生死,就憑本官一句話,叫你生你就不會死!” “大人在錦衣衛任何官職?” 站在下邊的洪豹喝道:“大人是指揮使,你這條狗命就捏在大人手心裡!” “原來是指揮使大人,但在下已成欽犯,若無皇上赦令,隻怕大人也保不了在下性命!” “你怎知我這個指揮使還不能免你一死?” “家父在兵部做官,在下自然知道。

    ” 皇甫楠心想,原來你是張文彥,你小子毫無江湖閱曆,幾句話就上了鈎,當真好對付。

     “張公子,你隻知官場的公事公辦,不知私下裡有許多事是在暗中做手腳了結的。

    比如你吧,本官隻要找個死囚一刀砍了,說他就是你張公子張文彥,然後悄悄把你放了……” 張文彥聽得呆了,身份暴露也未在意,一心尋求活命之法。

    因道:“大人,這怎能瞞得過刑部官員,處斬時要由監斬官驗明正身……” “張公子,你今夜被本官捉來,又有誰知?找個死囚殺了,說在追捕中殺的……總之一句話,本官無需多說,你的命在本官手裡。

    ” 張文彥心想,郭劍平已招供,他們知道柳小姐是血蝴蝶,我不承認又有何用?隻要活着出去,找到柳小姐他們,遠離京師亡命。

     皇甫楠見他心動,便道:“你連夜寫出口供,本官明日就放了你。

    但你要珍惜性命,速速離開京師,從此隐姓埋名,過日子去吧!” 張文彥暗忖,我本不願成天提心吊膽過日子,都是為了柳錦霞的緣故。

    如若此次當真逃得性命,誰還願意再冒這種風險? 當下道:“郭劍平既已招供,在下所知與他一樣,都是大人知道的……” “不然,你必須寫出供詞,從天牢脫身時寫起,誰來劫牢,怎樣聯絡好的,逃出天牢後藏于何處,怎樣作案……總之,要寫詳盡!” 張文彥又一驚,糟了,他們要從頭說起,這不是把古雷招出來了嗎,萬萬不可,怎能陷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郭劍平若是招了呢?我想瞞也瞞不住…… 皇甫楠讓獄卒替張文彥上了枷鎖,解了穴,叫獄卒給他紙筆,不要虐待他。

     張文彥被帶下去後,胡道民、霍繼統都笑出聲來,說這小子一點也不難對付。

     皇甫楠道:“明日一早各位來此議事。

    ” 衆人于是散去,皇甫楠在議事室打坐,兩個時辰後,天已大明,他運功醒來,便命人取來張文彥的口供,雖寫了十來張紙,隻寫他們出獄後所作所為,隻字不提是誰救他們出獄的。

    他不由怒火大盛,但轉念一想,以刑逼供不是上策,念頭幾轉,有了主意,便叫來洪豹,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這才回自己的官邸。

     一到家,他命仆役把早點擡到池邊,又叫三個夫人裝扮整齊,在池邊等候。

     不到半個時辰,胡道民、洪豹帶着張文彥來了,他被解除了枷鎖,也不捆綁。

     皇甫楠笑容滿面招呼道:“張公子請坐!” 張文彥見受到這般禮遇,一時手足無措。

     嬌冶的尚美鳳端起一碗稀粥擱到張文彥面前,又把一盤水晶包子推過去,狐媚地沖他一笑:“張公子,請用細點!”聲音如黃莺打鳴。

     張文彥在這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過去的家裡。

    整潔豪華的衣飾,精美的佳肴,活潑天真的使女丫環,崇高的公子身份……他不由悲從中來,灑下了幾點清淚,慌忙以袖遮面。

     皇甫楠大悅,向二妾遞了個眼色。

    張香妹又端起一盤米糕,嬌聲道:“公子請用。

    ” 張文彥好不容易抑住悲傷,雙手抱拳道:“在下乃階下之囚,大人這般對待不知何意?” 皇甫楠道:“張公子出身豪門,知書達禮,本有錦繡前程,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令尊前兵部侍郎大人被皇上問罪,累及公子,以至成為囚犯。

    下官與公子并無仇怒,對公子的遭遇深表同情,是以請公子來寒舍,先吃些細點,再備薄酒一杯,聊表慰問之情。

    ” 張文彥十分感激,心中一陣熱浪湧起,抱拳道:“多謝大人,在下銘感于心……” 尚美鳳嬌笑道:“請用餐吧,慢慢說話。

    ” 張文彥見她美豔如花,不禁心神一蕩,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放肆了。

    ” 大家便吃喝起來,張文彥腹中早餓,但吃得十分有節制,一點也不粗野。

     少時,仆役端了酒菜上來,尚美鳳替男人們把盞,對張文彥十分殷勤。

     酒過三巡,皇甫楠道:“張公子,你的供狀下官已看了,是誰将你們從天牢裡救出,公子居然不置一詞,不知是何道理?” 張文彥道:“在下怎能背友貪生?做那不仁不義的醜事,請大人體察在下用心……” 洪豹怒道:“小子你找死,膽敢……” 皇甫楠道:“休要對張公子無禮,有話慢慢說,你别多嘴!”一頓,歎道:“唉,張公子,郭劍平已經招供,你又何必再遮掩?” “郭某背信棄義,出賣朋友,無恥已極!他既已招供,在下說出來豈非多餘?” 皇甫楠道:“不然,下官有心為公子開脫,公子就應坦誠對待下官,公子以為如何?” “多謝大人!但在下一家犯滅門之罪,大人又如何能為在下開脫?在下自知必有一死,還請大人讓在下死得幹淨些,不背上賣友罵名!” 蘇翠芳道:“公子年青青的,切勿輕易言死,蝼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奴家夫君最是愛惜人才,他既有心助公子脫災,那決不是一句空話,請公子為自家性命想想,不要猶豫。

    ” 張文彥道:“在下雖不願死,但卻由不得自己。

    但要在下出賣朋友……” 皇甫楠心裡罵道:“死囚,命都丢了,你還講什麼義氣?待我詐你一詐,你準上鈎!” 因道:“張公子重義輕生,下官十分佩服,來來來,下官敬張義士一杯!”說完端起酒杯,又道:“請!”一口喝幹,亮出杯底。

     張文彥也喝幹了酒,心中暗忖,他莫不是要灌醉了我,讓我酒後吐真言,得小心了。

     喝完酒,尚美鳳立即又斟滿了杯,嬌聲道:“張公子,奴家夫君很少向人敬酒,夫君如此看重張公子,足見張公子義薄雲天、剛正不阿。

    公子浩然之氣溢于言表,使奴家心折。

    奴家也敬公子一杯,願公子早日脫災祛難!” 張文彥大受感動,雙目含淚,一飲而盡。

     皇甫楠道:“張公子,據郭劍平的供中,下官知道了救你們出天牢的人……”說到這裡停住,雙目緊盯張文彥,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成功不成功,就在這瞬間。

     張文彥心一跳,試探道:“他說是誰?” 皇甫楠也很緊張,他要是說錯了,張文彥就會覺察出自己在詐他,所謂郭劍平招供全是假話,那麼再想張文彥招供就難了。

     探吸一口氣後,他一字一頓,說道:“郭劍幹供認,是萬古雷帶人劫了天牢……” 張文彥一聽,心房緊縮了起來,郭劍平果然已經招供,對方并非詐他。

    但同一瞬間,他又覺得渾身松馳下來,不禁發出一聲輕歎。

    也許這樣更好,免得自己倘若受刑不過招了供,既吃了皮肉苦又在良心上過不去,死了還遭後人唾棄。

    如今郭劍平招出一切,罪過就是他的了,自己不說也沒用,說了也未害人。

     皇甫楠見他臉上忽驚忽喜,神思飄忽,吃不準他心裡想些什麼,便逼問道:“張公子,下官說的沒半點摻假吧?你還要不承認嗎?” 張文彥又歎口氣:“郭劍平太沒有骨氣,居然把萬古雷供出來,這太對不起人了……” 皇甫楠聽他這麼說,果如自己猜想的那樣,是萬古雷這小子所為,不禁喜得心花怒放,但他表面上卻無一絲笑容,仍然平平和和,像朋友聊天似的說道:“他說這萬古雷是富商家的公子,但在江湖上卻很有名氣,人稱江南神劍,與京師大大有名的無塵公子公冶勳是好朋友,還說你張公子……”一頓,笑了笑道:“張公子,不如由你自己說吧,你們怎麼相識的?他和哪些人來救你……總之,從頭說吧。

    ” 張香妹道:“挺有趣的,張公子快說吧。

    ” 尚美鳳拍起小手:“有趣有趣,快說呀!” 張文彥被兩雙妙目引得心神蕩漾,見她們十分急迫地瞧着自己,不由得便講了起來。

    他是如何認識萬古雷的,但他們根本看不起他,并無往來,是公冶勳與他交好雲雲。

    至于從天牢救他出來的人,他隻知道有萬古雷、公冶嬌。

    還有幾個人,但不知名姓。

    那夜上了馬車,直往城外奔。

    馬車停時,他在車上已睡醒了一覺。

    一個蒙面人給了他們銀兩,囑他們小心養傷,然後離開。

    柳銘道謝時請教姓名,那人道,彼此從不相識,今後也不再見面,知道姓氏何用?說完和另兩個蒙面人乘車而去…… 皇甫楠仔細聽着,一邊觀察他的神色,看來不會有假,但還可以再逼一逼他。

     因道:“張公子果然不知其人的姓氏?” 張文彥心想,反正郭劍平都說了,我還要隐瞞什麼呢?便道:“大人,那夜他們都蒙着臉,不下十好幾人,在下當真不知。

    不過在下猜想,常和萬古雷一起出進的羅斌、梁建勳、楊正英、楊正雄等人,定然也參與了此事。

    ” 皇甫楠道:“請公子再想想,寫下來吧!” 張文彥幽幽道:“大人仍把張某當作欽犯,助在下祛災脫難之說,大人還有此心嗎?” 皇甫楠歎道:“張公子,下官職責在身,公子不寫出口供,下官如何交得了差?” “但寫了口供,押下大印,在下還有命嗎?” “下官等公子寫出口供,請公子今日便下榻寒舍,下官再把一個死囚拿來充頂公子,這樣便萬無一失,這事自有下官操辦,公子不必擔心!” “大人真的要救在下一命?” “張公子,下官自然是救你一命!”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沒齒不忘……”張文彥含着淚離席,朝皇甫楠跪了下去,一連叩了三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皇甫楠請張香妹、尚美鳳陪張文彥去他的書房,在那裡寫出供狀。

    三人走後,洪豹要跟着去,說是不放心,怕這小子逃遁。

     蘇翠芳微笑道:“洪爺你别擔心,這兩個丫頭厲害着呢,落在她們手上的人休想逃命!” 皇甫楠道:“不錯,張文彥決溜不掉。

    ” 洪豹道:“大人,真要救這小子一命嗎?” 皇甫楠道:“他是欽犯,又與血蝴蝶合謀刺殺皇上,這麼重要的犯人,我能保嗎?” 蘇翠芳一愣:“看他年青青的,儀表人才,又是文武雙全,殺了實在可惜!” 胡道民道:“嫂子,錦衣衛裡有房天兆一班人,此事決瞞不了他,若被他告到宮裡去,這事便鬧大了,還會牽累上李教督,所以萬萬不能,适才皇甫兄不過是施些手段罷了。

    ” 蘇翠芳道:“這個我明白,隻是說說而已,這張文彥命不好,又怪得誰來?” 皇甫楠道:“這回好了,萬古雷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原來不能公開下手,就是因為有公冶勳。

    他是皇太孫的寵臣,一旦皇太孫登位,他必受重用。

    萬古雷有他做靠山,我便奈何不得。

    有了張文彥這供狀,就可以派兵包圍萬家,公開下手,盡快除去。

    等公冶勳回來,有供詞在,他也無可奈何!” 胡道民道:“公冶勳妹參與天牢劫獄,何不趁機一并将公冶家冶罪,去掉個仇敵。

    ” 皇甫楠道:“這談何容易?皇太孫要是不相信供詞,反說我們誣陷,你又能奈何?” 蘇翠芳道:“張文彥供詞上有她的芳名,夫君莫非把名字塗了不成?” 皇甫楠笑道:“不妨事,供狀要給房天兆看,他自會去宮中禀告盛公公,隻要盛公公禀報皇上,那麼哈哈哈,公冶勳一家滅門矣!” 胡道民高興地一拍腿:“妙,皇甫兄高明!小弟一向佩服至極。

    除去公冶勳,少個強敵。

    否則他必懷恨在心,要為萬古雷報仇。

    ” 皇甫楠收斂了笑意,道:“且慢得意,血蝴蝶還未歸案,不捉拿到此賊,皇上不依!” 洪豹道:“大哥,她準是藏在萬家。

    ” 皇甫楠道:“但願如此,隻怕又撲空。

    ” 蘇翠芳一笑:“不會撲空的,萬家府第中,一定有個血蝴蝶,還有柳銘、郭劍平……” 皇甫楠心一動:“你是說……” 蘇翠芳道:“奴家什麼也沒說,隻聽夫君剛才哄騙張文彥,用個死囚頂他。

    ” 皇甫楠恍然大悟,笑道:“一言點醒夢中人,不錯,就在萬府抓個女傭充血蝴蝶,其餘兩人也用仆役充數,這叫一網打盡!” 胡道民、洪豹都說此計太妙,但洪豹又擔心說:“大哥,要是真的血蝴蝶又出來作案該怎麼辦?這不是将把戲戳穿了嗎?” 皇甫楠道:“胡說,那是冒血蝴蝶大名的女賊,是不折不扣的冒牌貨。

    ” “可是關到牢裡一審問,假的還是假的……” “洪老弟,你真笨,誰說要抓活的!” “啊,對對對,來個死無對證!” 正說得高興,遠遠看見張文彥和張香妹、尚美鳳從書房出來,一個個便住了聲。

     來到近前,張文彥遞上了供狀。

     皇甫楠匆匆看了一遍,萬古雷、公冶嬌的姓名都有了,便道:“好極好極,張公子你該到牢房養神去了,等着掉腦袋吧!” 張文彥一驚:“大人,你……” 尚美鳳、張香妹同時從兩邊出手,點了他的穴,他驚得大喊道:“大人,你出爾反爾!” 尚美鳳伸手給了他一耳光:“死囚,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指揮使大人的官邸吃吃喝喝,你配受到這等的禮遇嗎?呸!” 張香妹也給他來了個耳光,罵道:“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軟骨蟲,口口聲聲不出賣朋友。

    告訴你,郭劍平根本就不在牢裡,哪會來的招供?賣友求生的不是他,是你這個孫子!” 張文彥猶如受到雷擊,刹那間吓得目目瞪口呆,接着一陣怒火攻心,他張開嘴嚎叫起來,其聲如狼嘯,十分凄厲。

    張香妹立即點了他啞穴。

    但他仍張着嘴,似乎還在盡力呼喊,不一會便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洪豹将他一把夾住,送往牢房。

    皇甫楠叮囑道:“這人練過氣功,别忘了戳他氣海穴,先把他的武功廢了!” 張香妹笑道:“沒見過這種傻蛋,居然一哄就信,這樣的人,也想稱雄?” 皇甫楠站起來,對胡道民道:“走,回衙門,商議捉拿萬古雷的大事……” 一頓,又對蘇翠芳道:“夫人趕制出一塊紅披風、一個紅綢蝴蝶,最遲下午做好!” ※※※※※※ 柳錦霞住在離府學不遠的一家中等客店裡,女扮男裝俨然如一個書生,這便是她的聰慧之處。

    府學是地方官設立的學校,是奉皇上之命設立的,招納地方英才四十名,供衣食念書。

    柳錦霞在這一帶出入,不引人注意。

    柳銘聽她的,也住在附近不遠的地方,靠近貢院。

    但那夜她從皇宮逃出後,柳銘并未歸來。

    第二天她上鬧市打聽消息,傳言有一人在秦淮河邊被捕快抓獲,已被錦衣衛收監。

    夜裡她前去救人,又多虧萬古雷等人相助,才得死裡逃生。

     她合衣躺在床上,眼淚如山泉流淌。

     郭劍平落腳在萬古雷家裡,張文彥哥哥卻杳無音訊,不知是死是活,隻落得孤身一人,今後又該怎麼辦,天地雖大,何處容身? 她多麼懷念往昔的生活。

    爹爹是一品大員,處處受人尊崇。

    她是千金小姐,過着奢華的生活。

    她有個衆人豔羨的如意郎君公冶勳,她和他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有着甜蜜燦爛的未來。

    可這一切突然間便成了過去,她不再是什麼金枝玉葉,她已成為東躲西藏的叛逆。

     她無數次地對自己說,柳錦霞已經死了,世上再無其人,如今隻有一隻血蝴蝶,她沒有靈性、沒有情感,她隻有仇恨!她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報仇……然而她卻忘不了公冶勳,她明知今生與他已經無緣,可還是思念他。

    而且比往日更急切、更渴望、更焦灼也更刻骨銘心……她終于作出決定,離開京師,去找公冶勳,不管能不能相遇,她都要去! 可是,大哥和張文彥又該怎麼辦? 她拭去淚水,整了整衣服,亮銀鞭束在腰間,拿起把摺扇,開門出來,欲到柳銘住處,看看他有沒有回來。

    她邁着方步,往貢院方向走。

    這一帶位于大功坊和三山街交叉點的東南面,也算熱鬧地面,往來行人很多。

    不時有巡街的兵卒走過。

    片刻後,她到了柳銘下榻的福升客店。

    柳銘曾告訴她,他住樓上西廂靠裡的一間上房,便徑自上樓,輕敲房門。

    未聽見腳步聲,房門便突然拉開了,隻見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當胸刺到。

    驚得她急速往左一閃,隻聽“刺啦”一聲,刀尖刺破了衣襟,隻差一絲絲就戳在她腋下。

    遂聽那人“咦”了一聲,急速後躍,縮回房中,嘴裡道:“誤會誤會!” 柳錦霞柳眉倒豎,立即搶進屋來,隻見一個二十七歲的年青漢子,一臉驚愕地瞧着她。

    此人濃眉大眼,方臉闊口,生得十分彪悍。

    他把匕首一下扔到床上,雙手抱拳道:“對不住、對不住,俺認錯了人,請兄台原宥!” 柳錦霞滿臉殺氣,冷冷道:“你是什麼人,不分青紅皂白動刀殺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壯漢道:“這是誤會,咱以為仇家找上門來,所以就來個先下手為強,不料卻是兄台。

    ” 杉喘霞道:“我差點被你刺中,一句對不住就算完了嗎?大爺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壯漢道:“兄台,咱請你下飯館,敬酒陪禮如何?咱不是有意要害你……” “誰稀罕你的酒菜,大爺得罰你?” “這……”大漢楞了楞,“兄台要怎麼罰?” “我要捅你一刀,你若閃避過去,算你命不該絕。

    若要躲不了,那是你活該!” 大漢沉下臉道:“兄台,你我無怨無仇,咱捅你一刀是出于誤會,你再捅咱……” “一刀還一刀,有什麼不公平的?” “你真要刺咱一刀?” “不錯,這叫一報還一報!” 大漢目光裡閃出了怒火,柳錦霞早已運足功力,要以赤蠍指取對方的性命。

    但忽然間,大漢歎了口氣,目中火焰熄滅,平平和和說道:“好,咱欠你一刀,由你捅一刀吧!” 柳錦霞冷笑道:“由不得你!” 大漢轉身去床上取匕首,然後手捏刀尖,把刀柄對着她道:“好,給你匕首。

    ” 柳錦霞以為他使詐,但藝高人膽大,便伸出手去接匕首,隻要他敢動手偷襲,就要他的命。

    可是,大漢并未使詭計,隻“咦”了一聲,放開刀尖,由她把匕首接了過去。

     她冷笑道:“我接刀時,你‘咦’什麼?” 大漢道:“兄歎的手欺霜賽雪,像個大姑娘的手,這麼斯文的人,卻練得一身好武功!” 柳錦霞不禁臉一紅,叱道:“少廢活!” 大漢道:“是你問咱,又不是咱要說!” “可惡,看我一刀捅死你!” 大漢道:“兄台身法極快,這一刀定能捅死咱,咱雖不願死,可也沒辦法!” 柳錦霞火氣已退了下去,但嘴裡不願說軟話,道:“不願死就求饒!” 大漢變色道:“笑話,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嗎?求饒的話,打從娘胎出來就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