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碼頭風雲

關燈
” 曾玉麟轉了轉念頭,道:“好,萬古雷,你放了史公子,我們就放你走!” 萬古雷道:“你言而無信,我為何聽你的?” 馬車上的瘦漢子道:“不要緊,車上還有兩個女煞星做人質,諒他們不敢追。

    ” 這時,有個中等個子的蒙面人走了出來,他手中握一把鐵扇,邊走邊輕輕搖動,仿佛他來大教場是為了漫步,舉止十分從容。

     他邊走邊道:“姓萬的,在下讨教!” 萬古雷立刻大步走出,迎向蒙面人。

    兩人相距不足一丈,蒙面人的扇子還在搖動。

     “姓萬的,你何苦要與史爺作對,不如依在下勸告,立刻拱手讓出碼頭,大家就是好朋友,又何必鬧成這個樣子……” 萬古雷目注對方,鼻間聞到一股異香,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車上的湯老五叫道:“不好,他是仇靈子,小心放毒……” 仇靈子哈哈一笑:“遲了遲了,萬古雷,你已中了老夫的五毒桃花瘴,除了老夫解藥,大羅天仙也救不了你,快把史公子放開,換取解藥,否則你在一個時辰後将死得凄慘!” 武忠仁大喜,叫道:“好極好極,萬古雷你還不伏地求饒,放了史公子嗎!” 萬古雷冷笑一聲:“仇靈子,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卻數次算計于我,那就接招吧!” 仇靈子笑道:“你還想與老夫動手?你隻要敢妄動真力,内腑就疼痛無比……” 話未完,眼前寒光一閃,對方劍已攻到,仇靈子舉扇一擋,用上了幾分真力,想把萬古雷震傷。

    哪知鐵扇一碰對方兵刃,震得他虎口發麻,鐵扇差點出手,不禁大怒,一揮鐵扇攻了過去,嘴裡喝道:“小子你找死!” 兩人瞬間拆了十招,仇靈子無比驚詫。

     這小子明明中了五毒桃花瘴,卻何以還有那麼大的勁力,這真叫人猜不透。

    驚疑間,他使足功力,揮扇猛攻。

     但見對方劍氣突然伸長了五寸,隻聽“當當當”三聲兇猛的撞擊之後,兩人忽然停了手,面對面相恃。

     衆人見蒙面人仇靈子胸前起伏不停,萬古雷似乎也在喘氣,看得出他在運功調息。

    兩人以兵刃拼比了内力,耗功不少。

     片刻後,仇靈子一步步後退,躲到同夥身後。

    萬古雷仍留原地不動,還在調息。

     蓦地,衆人隻見人影一閃,一個蒙面人不聲不響蹿到萬古雷身前,手上的鬼頭刀閃電般劈下。

    那站立不動的萬古雷,突然舉劍刺出,這一招似乎是要與對方同歸于盡,驚得公冶嬌發出一聲尖叫。

    其實,她大可不必擔心,萬古雷的劍後發先至,迫使對方改換招式。

    緊接着他又刺出三劍,招招不離對方咽喉,對方隻得接連退步,手中鬼頭刀忙着招架,無力攻人。

    但他不管怎麼使勁,對方的劍尖始終都威脅着他的咽喉,簡直無法擺脫,驚得他魂飛魄散,不禁後悔自己大大失算,不該以為萬古雷身中毒傷内傷,自己可以撿個便宜。

    這麼一動心思,不免分了神,被萬古雷一劍戳在臂肘,鬼頭刀當啷落地,吓得亡魂皆冒,向後縱躍。

     萬古雷喝道:“暫饒你一死,下次再敢來行兇,定把你送上西天,到時後悔莫及!” 蒙面人見萬古雷如此神勇,連五毒桃花瘴都不懼,又連敗兩大高手,不禁心中發悚。

     曾玉麟知道今夜難再取勝,便道:“萬古雷,你放了史公子、程夫人、俞夫人,我們便不再阻擋你,一言為定如何?” 萬古雷道:“好,我們走!”一頓,對衆人道:“各位先走,我挾史傑斷後!” 于是湯老五當先施展輕功如飛而去,餘下衆俠一個接一個出了大教場。

    萬古雷待他們走完,扔下史傑,如箭一般掠去。

     黎明,晨雞報曉,萬古雷在卧室運功醒來,渾身的疲憊消失,自覺精力充沛。

    時候還早,便往床上一躺,把昨夜的事理出個頭緒來。

     從大教場回來,季國盛、方天嶽、孫銳鋒、西門儀等均在花錦樓樓下客室。

    相見後才互說經曆。

    原來萬古雷等去酒樓赴宴以後,季蘭、沙燕、方天嶽等年青人在園中石凳坐着閑談,公冶嬌來後,說要去酒樓看看,季蘭征得季國盛的同意,四位姑娘便帶上兵刃前往。

    到酒樓後一看樓下情形,季蘭出主意跳到一樓的瓦檐上,聽聽說些什麼,街上雖有行人,但伏在瓦檐上暗處,不會引人注意。

    于是四人一個個躍上瓦檐,聽了一會忍不住從窗戶跳進。

    而季國盛、梁宏等則依然坐在客室,等她們回來報信。

    半個時辰後,突然從牆外跳進四個蒙面人來。

    其中一人問,誰是季國盛、梁宏。

    二人應答後,蒙面人說萬古雷等三人已被擒,要萬吉出來答話。

    梁宏說萬吉不在,有事對他說。

    蒙面人道,萬古雷已願獻出碼頭換取一命,若萬吉不出面,半個時辰内萬古雷人頭落地。

    梁宏說他信口雌黃,蒙面人冷笑道:“不信你們可以去看,和萬古雷面對面交談。

    梁宏一口答應,季國盛便請方天嶽、孫銳鋒陪同前往。

    他們走後,季國盛請沙燕母劉秀英去請萬吉,不料她剛進福澤樓便聞到一股異香昏倒。

    季國盛、西門儀等了一會不見劉秀英回來,便和西門儀去福澤樓,隻見仆役丫鬟躺在門邊、室内,情知不妙,立即返身出來,直奔廚房去叫梁建勳、楊正英、楊正雄,半途遇上蒙面人,便大打出手,楊正英等人聞打鬥聲,便出來助戰。

    但蒙面人實在太多,身手不凡,衆人被分割開,獨自為戰,由于寡不敵衆,隻好朝外奔逃。

    一個時辰後返回,大家再度相聚。

    梁宏等人一離開萬家後,跟随蒙面人沿房脊走,不出十丈,便被一群蒙面人圍住,以少敵衆,邊戰邊退,經過與在家的季國盛等人相同。

    這才知道上了大當,萬吉和劉秀英八成是被人擄走。

     萬吉飯後正在室中算賬,被一股異香迷倒,醒後已在大教場。

    耿牛則不同,他在柴房裡面躺着,聽見窗外有人小聲說話。

    一個聲音是護院劉正的。

    劉正守護廚房,所以他認識。

    隻聽劉正道:“來了嗎?有多少人?”一個陌生嗓音道:“别問那麼多,快指路。

    ” 劉正道:“走,先去福澤樓捉萬吉。

    ” 陌生人道:“趙祿呢?怎麼不見?” 劉正道:“在廚房牆邊蹲着等你們。

    不過廚房裡有大管家的兩個兒子和二管家的……” “廢話,管他有什麼人,見一個殺一個!” “大教場那邊……” “我說老兄,你别操那麼多心,大教場的事有史大爺謀劃,輪得到你我嚼舌嗎?” “是是,那麼我帶路,走吧!” 仆役住所在府中西邊,離廚房不遠,緊靠大牆。

    耿牛後來,還沒有住處,王老大就打發他睡在柴房裡。

    劉正的話驚得他趕緊爬起來,從大牆跳出,急急趕到承恩寺廣順巷去找宮知非。

    此時馬禾、劉二本、湯老五、羅大雄都在,聞言便直接趕到大教場,正值萬古雷與三太歲對恃之際。

    宮知非、湯老五蹿到了馬車車廂下,車内粉羅刹劍珠、九陰女程彩娥正在閑談,宮知非運指力戳破地闆,淩空以氣治穴,把二女和随身侍婢治住,随後讓耿牛、湯老五上了車,由他二人公開出面,其餘人隐伏暗處,見機行事。

    當然,這些事耿牛是背着人講的。

     回顧起來,昨夜的确是險中求勝。

    當三太歲點他穴位時,他運起玉蟾神功,三人指頭一戳到穴位的瞬間,便發動沖穴。

    确切些說,他是運功護穴,因此三太歲雖然戳了他的穴位,但卻未能治住他,是以他能出其不意反敗為勝。

    不過這方法太過冒險,若是不成,他和父親性命難保,萬家産業将歸史孟春所有…… 提起史孟春,他不由想到,此人做事又狠又毒,可直到現在卻對他毫無所知,隻知道他有個兒子叫史傑,戴着面巾直接出陣,當時竟忘了摘下他面罩,認清他的真面目。

    這都怪自己臨陣還不夠沉穩,因父親在敵人手中而心慌意亂,足證自己功力不深,道行尚淺……那麼,姓史的為何要将萬家置于死地呢?莫非就為了萬家的财産和碼頭?……混在護院中的劉正、充當夥夫的趙祿昨夜都走了,否則抓來加以審問,或可追出一絲線索…… 他東想西想,仍想不出個頭緒來,遂聽腳步聲響,隻見老父萬吉氣沖沖來了。

     “爹,出了什麼事?”他一翻身坐起。

     萬吉在窗下八仙椅上坐下,氣呼呼道:“大管家走了,不告而别!為父委托他轉到太原、北平的兩筆銀兩,他卻私自帶走了……” 萬古雷一驚:“帶走多少?” “足足五十萬兩!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他何時走的?” “昨天就不見他的面,今日我在錢莊,掌櫃說陸管家已提走了銀兩,要我過目收據,這才發現他帶走了這麼多銀票!” 萬古雷歎道:“大管家的心未免狠了些。

    ” 萬吉道:“十年情義,就此付諸流水!” 萬古雷道:“陸叔将銀票帶去獻給齊王,這大概是各為其主吧……” 萬吉道:“京師隻怕是不能呆了,為父決定北上,盡快将銀兩轉到太原、北平兩府,若是公冶公子回來了,再從兩府轉回不遲。

    ” 萬古雷道:“任憑爹爹做主。

    ” 萬吉道:“好不容易湊來的五十萬兩,被陸文茂擄掠而去,再要湊這個數,十分不易,需要半個來月,隻怕等不到那時候,史孟春又下毒手,這便如何是好,你有應付之法嗎?” 萬古雷安慰老父道:“不必擔心……”遂把有宮知非等異人相助的事說了。

     萬吉這才高興起來。

    但萬古雷擔心又有人劫持老父,請老父多帶幾人保镖。

    父子商定由二管家楊士誠和兩個兒子楊正英、楊正雄以及三管家父子羅慶功、羅斌再加上沙天龍,随時随地與他一起出進,提高警覺,确保平安。

     萬吉走後,萬古雷打算去廚房把耿牛叫來與他同住,沒必要再睡在柴房充下人了。

    他剛下樓,季蘭正向竹梅居走來,便迎出門道:“季姑娘,找我嗎?”季蘭一笑,道:“不錯!” 萬古雷請她到客室坐下,道:“有何吩咐?” 季蘭道:“咱們有事要離開你家,臨走時有話對你說,你願聽嗎?這可是至關重要!” 萬古雷一驚:“姑娘要到何處去?” “這個你不能知道。

    先聽咱說吧,你究竟願不願投效一位藩王?或許你要投效皇太孫?” “這個……在下隻想守住萬家基業……” “你好沒出息!”季蘭一下變了臉,生起氣來:“你有這麼好的武功,又有文才,為何鼠目寸光,隻看得見萬家的金山銀山呢?李白雲:‘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杜甫雲:‘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這些話你都知曉的。

    你看咱表兄孫銳鋒,他也出身豪富之家,又是名師高徒,但他決不滿足于做個江湖俠客。

    他心懷壯志,選投明主,矢志要憑自身才幹,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你為何不學學他的樣,立個大志,做個大丈夫呢……” 萬古雷聽他拿自己和孫銳鋒相比,心中大不是個滋味,對她的話不由起了反感。

     季蘭不知他想什麼,自顧說将下去。

     她道:“咱之所以坦誠直言,實在是為你好,咱不願看見你的才氣,消耗在聚斂财物上。

    萬兄,你明白我的話嗎?” 這些話她出自至誠,使萬古雷心中的芥蒂煙消雲散,刹那間對她充滿了愛意。

     自從在秦淮河上與她邂逅相遇之後,他便會時時想起她,盼望着與她重逢相交。

    不久後他如願已償,季蘭和季國盛自願到萬府相助,使他得以和她常常相見。

    但他卻沒有單獨和她相處的機會,總覺兩人之間心思并不相通。

    而他與公冶嬌卻十分合得來,隻可惜她年齡太小,不能與她涉及情意。

    除嬌嬌外,他對季蘭抱着一線希望,她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是以季蘭隻要對他表示出幾絲柔情,他便激動起來。

     “季姑娘對在下的關懷,在下當銘記于心!” “好說好說,你能說真話嗎?你是不是要投效皇太孫,和無塵公子一同效忠皇室?” “史孟春相逼太甚,在下确有意進東宮當差,但這并非出于本心,實在是不得己而為之。

    ” “這是你的真話,我相信。

    但咱勸你不要去東宮當差,免誤了前程。

    實話告訴你,當今諸王,以燕王最具雄才大略,是名符其實的明主,咱勸你投到燕王麾下,當可盡展才學,保你前途無量,你若信咱的話,就不必再猶豫!” “姑娘的話,在下自然相信……” “那好,你答應投效燕王了?”季蘭面露喜色,“适才錯怪了你,說你沒出息……” “這個……在下還有苦衷,不能答應。

    ” “什麼?你不答應,何來苦衷之說,莫不是一番托辭罷了,你編來哄咱的!” “不是不是,實話告訴姑娘,在下師父曾囑咐過,要在下呆在家裡,等候老人家指示……” “就是這樣一個‘苦衷’嗎?” “是的。

    師父說,時機到來之際,他老人家自會前來指點迷津……” “什麼時候算‘時機到來’?” “不知道,師父沒說。

    ” “你師父說話含糊,意思不明,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說你去投奔燕王是報效國家,又不是去幹壞事,又何必征得你師父恩準?咱表兄投到燕王麾下時,也未去找他師父!” “可是,師命難違,在下……” “你這人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兒,事事要問師父。

    你若是個胸懷壯志的偉丈夫,就不會拘泥于小節,咱表兄就是如此。

    實話告訴你,咱爹和叔叔們以及娘和咱,都已投效燕王殿下,就是方天嶽公子也聽我們的話,成了燕王麾下一員。

    咱表兄說了,隻要你投效,他定向燕王薦到你,保你前途遠大……” 萬古雷聽她又是表兄長表兄短,心中大是不悅,故意刺她道:“聽姑娘口氣,孫少俠在燕王府中,定是個重要的人物了?” 季蘭頗為自豪地道:“那當然啦,咱索性都告訴你吧,表兄是燕王府衛隊的指揮同知,咱爹和燕京三傑中的兩位叔叔,都才是千戶。

    你知道,燕王帳下人才荟萃,武林高手多的是,想當個千戶都是難上加難,表兄得授此高位,實是燕王另眼相看的緣故。

    當然,憑我表兄的文武之才,他也當之無愧……” 萬古雷興味索然,提不起勁,心中酸溜溜的,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是點頭應付。

     季蘭卻越說越興奮:“告訴你,燕王府中還有女衛隊,娘和咱都是女衛中的武官,咱授的是百戶職,正六品,娘授的是副千戶職,從五品。

    咱和娘都仿效古之花木蘭,投效軍旅,巾帼不讓須眉,欲在沙場殺敵立功……” 萬古雷見她眉飛色舞,容光煥發,美豔中透出英氣,不禁看得入迷,連眼皮也不眨。

     季蘭說得興奮,沒注意他的神态,還以為他被說動了心,因此話越說越多。

     “要知道,燕王是諸王之中的翹楚,文武雙全、能征善戰,是聖上最鐘愛的王子,隻有他在形象神志性情諸方面與太祖皇帝最相似,繼承帝業非他莫屬。

    隻可惜囿于舊統,帝位限嫡長子繼承,這才落到皇太孫手裡。

    但皇太孫柔弱,又怎能駕馭諸王?是以……咦,你目不轉睛地瞧着咱發呆,咱的話你是聽進去了沒有?” 萬古雷一驚,這才回過神來,臉也紅了,忙道:“聽了聽了,聚精會神呢……”其實,她說些什麼,他一句也未聽。

     季蘭狐疑地打量他,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姑娘在說天下大勢呢。

    ” 這話挨邊,她相信了,便道:“所以,今後定是個亂世,亂世出英雄,正是有志者大展鴻圖的好時機,咱們跟着燕王殿下,建立千秋功業,留芳千古,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 萬古雷心想,這大概是孫銳鋒的話,她給全部搬來了。

    人生一世,果真隻是為了建功立業嗎?不過,她所說的前景,确也誘人。

    如果燕王是明主,掌朝政後萬民得福,那麼投效他自是應該。

    可公冶兄說,皇太孫繼位後當施仁政,定是個好皇帝,他又是太祖皇帝欽定的繼承人,諸王理應遵從皇上旨意,擁戴皇太孫,而不該為己之利,陷天下百姓于刀兵之災…… 季蘭見他沉思不語,道:“你怎麼不說話?想些什麼?” 萬古雷把所想的說了,季蘭皺起柳眉:“你這個人太拘泥,這且不說,隻說諸藩王的事。

    王爺們今後怎麼想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咱們可沒法管。

    因此天下亂不亂、百姓有無刀兵之災,不是咱們說了算。

    到時候,諸王訴諸武力争奪龍椅,你說咱該怎麼辦?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要救民于水火之中,你就隻能投效一位明主,征伐暴君,安邦定國……” 萬古雷道:“誰是暴君?” 季蘭道:“咱怎麼知道?那是以後的事!” “皇太孫以仁義治天下,決不會是暴君。

    ” “可他太仁柔,諸藩王和滿朝文武不服……” “為什麼要不服呢?” “咦,你問得好稀奇,咱怎麼知道?” “如果有誰不服,那就是謀反,大逆不道。

    ” “咱不跟你扯這些,咱隻問你,你究竟願不願聽咱的話,投效燕王殿下?”季蘭回答不了他那些話,生氣地闆起了臉問他。

     “讓在下多想想,過一段日子再回答好嗎?” 季蘭嗔道:“你好固執,說來說去你就是舍不得這點家财,鼠目寸光,一葉障目,你好叫咱失望。

    好,言盡于此,咱不多說了!” 萬古雷忙道:“姑娘再坐一會兒如何?” 季蘭站起身:“話不投機,有什麼好說的?咱的話你一點聽不進去,白費勁!” “姑娘言重了,在下并非……” “那你為何不願随咱投效燕王?你信不過咱是不是?咱可是一片好心,看你是個人才,要不然,咱何必把什麼都告訴了你?看得出,你胸無大志,與咱表兄比,相差甚遠,和咱相比,也截然不同。

    你雖喜好音律,聽的卻是軟綿無力的豔曲,而咱喜的是慷慨激昂的壯烈曲調。

    所以,咱們是志不同、道不合,那就各走各的吧,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季蘭越說越有氣,把頭一扭,賭氣走了。

     “姑娘、姑娘,請聽在下一言……”萬古雷連忙跳起身來,邊喊邊跟着出了客室。

     無奈季蘭頭也不回,徑直走向花錦樓。

     萬古雷站在門邊,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滿不是滋味。

    這一瞬間,他清楚地知道,季蘭與他有了鴻溝,一條又寬又深的鴻溝。

    也許,他永遠無法越過這條鴻溝與她相見…… 他頹然地回到客室,悶悶不樂地坐着。

     回想季蘭的話,有一點他難以忍受,那就是季蘭對他的輕蔑。

    季蘭口口聲聲離不開表兄,仿佛孫銳鋒是有志者的楷模。

    在季蘭眼中,隻有投效一位明主,建大功偉業者才是真丈夫,這一點他覺得有失偏頗。

    他雖然說不出一番道理,卻對季蘭的說法不敢苟同。

    因此,他痛楚地感覺到,他與季蘭難以成為知己,更不用說永結同心、比翼雙飛了……這個念頭一起,頓時萬念俱灰,心中無比酸楚、無限惆怅……他罵自己為何不順從她的旨意,去燕王府效忠。

    爹爹不是把資産往北移嗎?說不定連家都要搬到北平府去,既然如此,投效燕王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萬古雷呀萬古雷,你小子真渾呀,人家姑娘對你一片熱誠,你卻傷了人家的心,你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要想獲得姑娘的垂青,你能不順着她的意、讨她的歡喜嗎?”他對自己說。

    可是,一會兒他又這樣想:“人家姑娘心目中早就裝下了孫銳鋒,你萬古雷又如何擠得進去?你完全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你以為順了她的意,投效了燕王府,她就對你鐘情了嗎?錯、錯、錯!美女愛英雄,孫銳鋒在他眼中正是英雄,誰把你萬古雷當回事兒了。

    哼哼!男子漢大丈夫,還愁找不到一個紅粉知己?天涯無處不芳草。

    我萬古雷也是血性漢子,決不會低聲下氣去哀求……” 可是,不到片刻,他的想法又變。

     他覺得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就不該輕輕易易放手,讓孫銳鋒揀了便宜。

    他該盡一切努力去獲取芳心,不能氣餒…… 正在胡思亂想、長籲短歎之際,季國盛與孫銳鋒前來找他,這才收斂心思待客。

     季國盛道:“聽蘭兒說,她已向公子交了底,但公子顧慮重重,難以決斷……” 孫銳鋒岔話道:“咱們不妨打開窗子說亮話,咱們的人因為助萬公子退敵,行藏完全暴露,這本是不該的事。

    須知咱們重任在肩,受王爺重托,不能意氣用事,更不能憑着江湖義氣而不顧大局。

    對此,公子想來不難明白。

    若是公子與咱一道效忠王爺,那又當别論。

    須知咱們已有心結納你,王爺的诏命不可違,你若再三心二意,隻會誤了自己。

    現在咱要親耳聽公子一言,願不願投效燕王殿下!” 萬古雷雖然覺得孫銳鋒的話十分刺耳,但季國盛等人不惜與陰司四煞等人給仇相助自己,這份恩情卻是不能忘。

    可現在要他答應投效燕王,又如何對得起公冶勳?做人不能反複無常,言而無信。

    可是,略一沉思,答道:“各位相助大恩,古雷決不相忘,今後一定回報。

    若是萬家産業今後北移,在下……” 他本想說等财産北移,他也到了北平府,那時就投效燕王。

    哪知話才說了一半,孫銳鋒就極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孫銳鋒道:“何必東扯西拉,投效燕王又不是吃了虧,公子隻要說一句就成!” 萬古雷本已嫉妒季蘭對他的崇敬,一聽他的話嗆人,不由心中火起,剛要回答,季蘭恰在這時又來到,不由得把話吞了進去。

     季國盛道:“萬公子,在下對公子的武功文才都十分佩服,巴望公子與咱們一道,投效明主,建功立業,幹一番大事。

    至于咱們來助公子,并不指望公子回報什麼恩德,隻希望公子不要誤了前程,糟踏了棟梁之材……” 季蘭進來并不說話,隻把一雙俏眼,關切地注視着萬古雷,使他怦然心跳。

    再加上季國盛的一番誠懇的說詞,他真想馬上一口答應。

     可是,孫銳鋒又岔了話。

     他道:“燕王府中人才濟濟,以萬公子的才幹,縱使不同凡響,但也很難出人頭地、後來居上。

    實因燕王麾下出類拔萃、緯武經文的奇人異士太多。

    若公子識得大體,高瞻遠矚,就當為自己前程着想。

    試想天下大亂、兵禍連接之際,公子還能保得住家業嗎?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大軍過處,玉石俱焚,這道理不難明白。

    奉勸公子明智些,早日投入燕王麾下,并以家資助軍饷,這無疑就先他人而立了大功,燕王殿下必有封賞,這樣好的事,公子何樂而不為?再有咱還可以奏明殿下,将公子收到本衛,成為燕王第一親軍,那是何等的榮耀!今後有咱的提攜、照顧,何愁不能青雲直上?” 萬古雷未及答言,季蘭十分欣喜地對他說道:“萬兄,你瞧你多運氣,咱表兄既然願把你收進王府衛隊,做一個守護燕王殿下的衛士,又答應照顧提攜你,今後的前程不用說你也該明白了,還不快謝謝表兄,謝謝咱,這都是咱請求表兄,表兄才答應了的……” 萬古雷本就對孫銳鋒窩着火,再聽季蘭這一番話,無異是添了幾根幹柴,火便燒旺了起來。

    難得她的垂顧青睐,稱他一聲‘萬兄’,為他的前程去求孫銳鋒照顧提攜,這樣的好意和溫情他卻吃不消。

    憑什麼他要低聲下氣服從孫銳鋒?憑什麼她如此崇敬、巴結這位表兄……他不僅醋性大發,對孫銳鋒居高臨下的辱人态度也咽不下一口氣。

    于是他冷冷地說道:“第一,在下家中有事,脫不開身,是以暫不能投效遠在北平府的燕王殿下;第二,萬某今後若走了這一步,也決不靠任何人照顧提攜,孫兄的好意心領,不必為在下費心!” 這話又冷又硬,嗆得季蘭、孫銳鋒大惱。

     季蘭嘴快,搶先說道:“你這是什麼話!人家好心助你,難道錯了嗎?你把好心當作驢肝肺,無情無義,咱算是看透你了,好!今日的話就當咱沒說,你就守住家産過一輩子吧!”說完,她扭身就走,再不回頭。

     孫銳鋒冷笑道:“萬公子有志氣,在下佩服。

    既然不領咱們的情,那就等着瞧,俗話說,天下無處不逢君,說不定咱們還會相見!”一頓,對季國盛道:“走吧,留此何益?” 季國盛十分難過,道:“萬公子,請恕小女無知,言語冒犯,在下等走了後,公子千萬小心,能避則避,史孟春來頭甚大,難以抗拒。

    今後世事多變,盼與公子後會有期!” 此時孫銳鋒已出了門,萬古雷向季國盛深施一禮,道:“前輩大恩,銘心刻骨,決不敢忘,但在下确有苦衷,辜負了前輩招納之情。

    今後若能再與前輩相聚,定報大恩……” 季國盛道:“公子莫這般說,在下就此别過,盼望他日共聚,再叙舊情!”一頓,低聲道:“西門先生并未投入軍旅,不受孫銳鋒節制,他或許願助公子,若是這樣,晚上就會來見,但願他老人家助你一臂之力!” 随後,季國盛匆匆出門,萬古雷跟着相送。

    隻見王兆康、劉繼賢、季蘭母女、李澄、沐香菊、方天嶽、西門儀等攜着包裹向大門走去。

     萬古雷一直送到大門外,等一行人出了巷方才轉身回來。

    季蘭至始至終沒回頭看他一眼,他又傷心又懊惱,也不知自己是對是錯。

    回到樓上居室,大有人去樓空的凄涼之感。

    對季蘭,他仍有些戀戀不舍。

    但今日季蘭臨别時的一番話,又大大傷了他的心。

    他覺得,她與他難成知己,彼此想法不同。

    而最重要的是,她心中隻有她表兄那麼,還唉聲歎氣有何用?他們這班高手一走,萬府怎能與史孟春相抗?這是生死悠關的大事,豈能再沉迷于兒女私情的傷感之中?…… 就在這時,萬老爺子遣羅斌回來告訴他,據碼頭總管黎成禀報,龜鶴幫已下令,碼頭扛活的弟兄不準再搬卸貨物,碼頭已成了死碼頭,要萬古雷趕快去看看,酌情處置。

     他歎了口氣,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個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 萬古雷命人套車,叫上耿牛,欲前往碼頭,卻見公冶嬌騎着一匹棕色駿馬進了大門,連忙從馬廄走了過去,大聲招呼。

     公冶嬌今日穿一身雪青色勁裝,阿娜苗條,粉紅的小臉挂着笑意,烏黑的珠眸閃着頑皮的神色,這模樣可愛已極。

    她像一道明媚的陽光,把郁集在萬古雷心頭的烏雲驅散,心情頓時覺得開朗起來,臉上不由自主綻開了笑容。

     “嬌嬌,昨晚折騰一夜,怎不多睡一會兒,這麼早就趕了來,也不覺得疲累嗎?”他快活地寒暄着,兩隻眼睛不斷地打量她。

     嬌嬌卻打量着馬車:“你要出門?” 萬古雷不願再把她扯進去,裝出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說:“去碼頭有點事。

    ”一頓,立即把話引開:“嬌嬌先進去,沙妹妹、梁妹妹都在,先由她們陪嬌嬌,愚兄一會兒就回來。

    ” 嬌嬌喜道:“我也去碼頭看看,自小長大,還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