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負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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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 忖想至此,不由焦急萬分,略一遲疑.半蹲着身子,鑽入那個僅有半人高的洞口内,蹑後追去。

     一入甬道口,他心中倏又升起一種意念,如此深入地下的甬道,必定是潮濕多黴,而這條甬道不僅是幹燥異常,而且偶而還可看到一兩枝火把。

     由此看來,挖建兩道之人不僅是深谙地下水脈分布,獨具匠心,而且這條甬道内經常有人走動。

     但是以一個群英酒樓老闆的鐵算盤馬鑫武不但有着這麼一條秘密甬道,而且經常還暗中活動,這種情形不能不令人起疑。

     任負曲此時雖然是疑雲滿腹,但是他卻百思莫解,縱然是百思莫解,但是他也可以斷定,馬鑫武這個人絕非那麼單純。

     疑念一起,他試想折回樓上,找到馬鑫武追問個究竟,但是暗中以蝕骨毒芒擊斃二名地幽幫徒衆的那人.此刻說不定未逃出甬道,這個人是追尋地幽幫總分舵所在的唯一線索,又豈能輕易讓他兔脫? 在這種情況下,他權衡輕重,暗一咬牙,毅然摸索着向前趕去。

     他一邊緩步前進,一邊提起護身真氣,并将全身功力凝聚在雙臂上,準備一有驚兆,猝然發難,給對方一個迎頭痛擊。

     仲孫玉父女在兩名大漢猝被暗襲擊斃之時,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肘腋之變,驚得微微一愣,就在父女二人微一怔神之間,任負曲已自一掌震碎木壁,撲入破洞,俟二人回過神來,任負曲身形已渺。

     仲孫玉不由急得連連頓足道:“糟啦!糟啦!好不容易碰上了他,現在卻又讓他隻身涉險去啦!” 仲孫雙成心中雖也甚為自己這位新結識的弟弟擔心,但是她旋即想到任負曲身懷玄奧罕絕的功力,對方即是一流高手,此去也是有驚無險,尚不緻力敵所乘,故而僅是輕蹙雙眉,語帶安慰地道:“爹爹不必過分擔憂,以任弟弟那身功力,女兒以為幾個跳梁小鬼尚奈何不了他!” “奈何不了他!”仲孫玉焦急地道:“丫頭,你知道他是誰?” “咦!這個女兒還不知道?”仲孫雙成不解地詫聲道:“他是任負曲啊?” 仲孫玉連連頓足歎道:“唉!糊塗!真是糊塗,爹爹一向誇你聰慧超人,怎地今日卻是懵懂如此?” 微微一頓,突然說道:“他乃任負曲、也是負曲人,丫頭!明白了罷?你說他是誰!” “爹爹!你說他是煙……”仲孫雙成訝然欲絕,妙目圓瞪,掩口一聲驚呼,“煙”宇甫出,嬌驅倏起一陣輕顫,櫻唇數張,隻是發不出聲來。

     仲孫玉喟然一歎,道:“對啦!他就是你煙弟弟!” 仲孫雙成半晌方才捺下激動心清,嬌靥微白,秀眉一軒,道:“爹爹為何不早說?” “早說?”仲孫玉一聲苦笑道:“連爹爹也是适才震撼于他那罕絕宇内的一指搜魂神功之下,揣測他響來路,無意中将他先前對咱們的談話神态、身材、風度、衣着、姓名略一連貫,才恍悟他就是你煙弟弟!” 仲孫雙成此時心中正是憂喜參半,但卻仍是不解地詫聲問道:“那他那一張臉……” 話猶未完,仲孫玉已自苦笑接道:“你未聽見他曾說在巴峪關碰到過齊振天?那齊振天又号千面神君,二人既稱莫逆忘年,送與他張把人皮面具又算得了什麼?” 随即一聲長歎,滿面懊喪地又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也怪爹爹糊塗,老眼昏花,早就該看出他了,要不就此刻也不會讓他去涉險……” “險”字甫出,猛地想起那自稱任負曲的柳含煙自進入破洞後,已過片刻,現在不但未見出來,而且連一絲聲息也無。

     驚急之餘,不由暗責自己心情激動之下,竟忘了自己未來的乘龍快婿隻身涉險追敵。

     情急之下,脫口喝道:“快!咱們快跟去看看!” 一把拉住愛女柔荑,就要往破洞中撲去。

     仲孫雙成已知任負曲即為個郎負曲人柳含煙後,心情不但不似先前那等緊張,反而極其泰然地微一掙紮,說道:“爹爹,任負曲既為煙弟弟,就用不着我們操心啦!連那名震乾坤的蓋世魔頭六神通尚且在他手下伏首稱臣,更何況區區地幽幫幾個臭賊!” 仲孫玉聞言,不由跺足歎道:“你這丫頭真是天真得可以,六神通雖然兇狠蓋世功力通玄,但卻絕不會自弱名頭,暗中使出歹毒卑鄙的手段,地幽幫中盡是邪惡之徒,無恥下流手法層出不窮,就拿這兩……” 用手一指兩名中年大漢卧屍處,眼光注處,一幕慘狀映入眼簾,“人”字尚未出口,使這位名滿宇内的蓋世神醫心中猛震,悲憤填膺,長眉倒挑,張目結舌,作聲不得。

     仲孫雙成耳聽其父之言不及一半,心中便自激出焦慮,一雙妙目也不由自主地盯在吃心上人一掌震碎的破洞中怔怔出神。

     如今一見其父倏然住口,方覺一愕,倏覺其父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隻手,陣陣顫抖不已。

     心中一驚,倏然回顧之下,又睹其父那副駭人神色,一時驚異交集,一雙妙目,不解地循着其父手指看去。

     一看之下,倏感心頭猛震,殺機怒火,一時俱張,竟也玉面堆霜,秀眉倒剔地呆立當場。

     原來就在這父女倆三言二語的片刻光景,适才兩名中年大漢卧屍處隻剩下一頭一腿,除了一攤腥臭黃水外,其餘各部分均已被歹毒霸道的蝕骨毒芒腐蝕得一絲不存,那僅剩得一頭一腿猶自在漸漸蝕化中。

     半晌,仲孫玉方長籲一口氣,哺哺說道:“好歹毒的東西!毒性之烈,我仲孫玉浸淫醫道數十年也是前所未見!” 微微一頓,一陣沉思之後,毅然狠聲說道:“看來柳賢侄之言不虛,武林數百名年輕高手果是喪生在這小小的毒芒之下。

    哼!哼!仲孫玉不殺盡這批孽畜誓不為人!” 這位與世無争,性情淡泊的蓋世神醫,此刻目睹地幽幫那種令人發指的殺人手法,已是無明暗動,殺機狂熾,話聲一落,揚掌向身邊一張桌子劈下,“拍”地一聲,桌于一角,應掌而落,堅逾鐵石的天山桧木,掌砍處猶如刀削。

     一扯方自呆立中被他一掌驚醒的愛女,道:“丫頭,走!咱爺兒倆先跑趟嵩山,找少林慧覺和尚先報個信兒,然後再讓他傳言宇内,共讨巨兇!” 仲孫雙成一睹其父神态,便知自己這位平素慈藹祥和的父親嗔念已生,在這種情況下她雖不敢有所違背,但她卻放心不下隻身涉險、追敵未歸的煙弟弟。

    秀眉深蹙,毅然說道:“爹爹!聯合各門派同心戮力共讨巨兇固然要緊,但是咱們卻不能丢下隻身追敵的煙弟弟不管呀!” 仲孫玉雖在悲憤填膺,心神激動之下,不失鎮靜,聞言仍能失笑說道:“丫頭你如此着急作甚,爹爹并未說過不管你煙弟弟啊!” 面色一整,又遭:“此刻爹爹已想通了,對方的功力若是強過柳含煙,爹爹有自知之明,多了咱爺兒倆也是于事無補,對方的功力若是不如柳含煙,咱們爺兒倆趕去那是多餘。

    你煙弟弟既已深知對方的暗器歹毒卑鄙無所不用其極,自然會小心應付,用不着咱們操心,與其白跑無功,倒不如跑趟嵩山讓慧覺盡速聯合各門派齊起征騎,屆時先鋒在前,大援在後,還怕不能一舉而盡誅群醜?” 仲孫雙成靜聽其父說完,頗不自以為然,心中仍是放心不下,檀口一張,方待再說。

     知女莫若父,仲孫玉一見愛女的神色,已知其意,面色一肅,沉聲說道:“你煙弟弟既是爹爹未來的坦腹東床,難道爹爹不擔心他此去危難重重?但是茲事體大,有關天下武林命脈,豈能以兒女私情将整個武林置諸腦後?況且,你獨自一人蹑後趕去能否趕得上猶未可知,以你一個女孩于家與邪惡群醜周旋,不但爹爹擔心,就是你煙弟弟在此,他也一定斷然不贊成!即或讓你找到了他,不但于事無補反而引他分心,如此一來,豈非本欲助人,反促其敗?不準多說,随爹爹走!” 仲孫雙成雖遭其父一番申斥,卻覺其父之言無一不是深有其理,盡管她對隻身涉險追敵的煙弟弟仍是放心不下,但此刻已不好、也不敢再違其父之意,隻有以一顆忐忑不已萬般虔誠的心,祈禱個郎平安無事的情況下,随同其父快快而去。

     仲孫玉胸羅萬有,算無虛着,但是這次卻是在激動,悲憤的心情下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地幽幫總舵,各分舵之所在如今毫無着落,更無蛛絲馬迹可尋,一着之差,使得天下群豪徒自奔波,羚羊挂角,險些一無所獲。

     此刻身在甬道内全神戒備,緩步前進的黃面書生任負曲果然就是英俊挺拔,技絕天人,險遭不白之冤的柳含煙。

     原來,柳含煙心急王寒梅之難,一路盡展輕功,全力飛馳,一入川境,便三番兩次地遭遇川中三虎爪牙橫施暗襲,柳含煙心急如焚此時又橫遭阻攔,一怒之下連誅三虎八名高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隻身沖人三虎占地數畝,富麗堂皇的寓所指名要人。

     三虎西南黑道巨臂,縱橫西南數十年,無人敢輕捋虎須,當然更不會将這藉藉無名的文弱書生放在眼内,哪知甫一動手三虎中老三插翅虎楚天彪即吃對方一掌震退,二虎惱羞成怒之下,不顧武林道義,竟然聯手齊攻,對一年輕後生橫施辣手,惹得柳含煙性起,三招不到,三虎一齊伏誅。

     俟救出被三虎擄回軟禁的少女後,竟然發覺這名少女與他素不相識,根本不是他意料中的王寒梅,失望之餘,飄然離開三虎寓所,怅然出川。

     武林傳事,瞬息千裡,柳含煙隻身獨斃三虎之舉不胫而走,不到半日便已傳遍四川,随即震動了寄居巴峪關的一位蓋世豪傑,千面神君齊振天。

    齊振天年高德劭,昔年行道江湖之時嫉惡如仇,幻形千百,鏟盡不平之事,武林中黑白二道莫不同聲敬仰,贈以“千面神君”美号,在武林中更有一言九鼎之力;當時他便有意結交這位神功蓋世的俊美書生,他算準了柳含煙如要出川東上,必過巴峪關,果然被他料中,柳含煙一路行來,齊振天莫不了如指掌。

     一入巴峪關,齊振天便即親自相迎,堅邀柳含煙進入他那名震武林的飛雲莊内盤桓數日。

     柳含煙一見人家肝膽照人,豪氣幹雲盛情難卻之下,二人把臂進入飛雲莊。

     把酒一夕長談之下,齊振天赫然發覺面前文弱書生不但武學深奧罕絕,博大無限,連文才也是上追班馬,學究天人,尤其是人更如玉樹臨風,灑脫不群,談起話來句句領教,虛懷若谷,譽為蓋世奇人絕不為過,不禁使這位叱咤風雲,義薄雲天的老英雄佩服得無以複加,更堅定了結交之心,并且堅請訂下忘年之交。

     柳含煙早已聞知武林中有此一人物,一談之下,見面勝似聞名,也是深為折服,二人惺惺相情之感頓生,柳含煙也深為自己能有這麼一位老哥哥而引為畢生榮幸齊振天更是對這位娃兒弟弟敬若神明,愛逾骨肉,言計必定行從。

     晴空霹靂,第二天二人猶未起床,便已傳來臨潼血案不幸事件。

     二人震驚之餘略一思忖,便知是有人嫁禍借刀殺人,柳含煙不甘蒙此不白之冤,急怒之下,即刻就要啟程。

     齊振天也是甚為震怒,臨别前他除贈送柳含煙一張人皮面具外,且堅欲親自陪他跑趟臨潼,查明此案,一雪冤屈。

     柳含煙感激莫名之下,收下人皮面具,溫言婉拒老哥哥同行,齊振天當然不肯,費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才将齊振天說服,打消同行之念,并且答應老哥哥一俟江湖事了,便即來飛雲莊長住,伴着老哥哥共渡餘生。

     在齊振天千叮萬囑之下,二人灑淚分别,臨行之際齊振天猶自囑咐再三:如有事故,隻須一紙,無論天涯海角,刀山油鍋,必傾飛雲莊之力趕來相助,豪邁之情,出自肺腑,溢于言表,感人至深。

     柳含煙懷着一種怅然、憤怒心情盡展輕功全力趕往臨潼。

     市近臨潼便赫然發現仲孫玉的獨門紫玉薔薇針,心神微震,略一思忖之下,便猜出仲孫玉父女必有一人已先他來到臨潼,不白之冤未雪之前不願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正感束手之際,突然想起老哥哥贈送自己的那副人皮面具,探懷取出罩在臉上,這才飄然進入臨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