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

關燈
不容淪落魔掌……可是,小天,目前帝都情勢至為緊張,随時都有發生事故的可能,你能輕易走開嗎?” 傅小天聞言如遭棒喝,不錯,身為當朝重臣,肩負皇室安危重任,值此京城風雲瞬變之秋,豈能不顧而去? 然而,偏偏追尋失寶之事又勢在必行,為了争取時機,且這一下,左右為難,可把個豪勇蓋世,從不知難為何物的傅小天給難住了。

     他連連擊額,不得主意,一時直急得雙拳緊握,團團亂轉。

     夫婿遭遇到困難,做妻子的感同身受,薛梅霞眼見傅小天滿面焦灼之情,芳心如割,走過去,輕扶鐵臂,柔聲說道:“小天,别這樣.急壞了也沒有用,不如冷靜下來,慢慢想法子。

    ” 傅小天連連搖頭,苦笑說道:“這……這有什麼辦法可想?” 薛梅霞欲慰無從,隻有默然垂首,突然,她又霍然擡頭: “小天,我想起來了,這件事我們何不仍請夏大哥再幫次忙?” 傅小天搖頭截口道:“這怎麼行?我們已虧欠他很多,怎好意思再……” “不!小天!”薛梅霞激動地道:“這個你倒不必過分顧虐,你知道,他不比一般人,他勞碌一生,還不都是為了别人?再說這件事既然關系今後武林禍福,他若是知道,即使你不找他幫忙,他也絕不會袖手不管的。

    ” 話鋒微頓,黛眉微蹙,垂首說道:“至于他的内傷……反正皇上限期一月,必須找到他,你正直急速将他尋到,讓他來此多住幾天,奸好養息……” 她言之成理,而且也隻有這條路可走,傅小天猶豫再三,終于點頭道:“好,就聽你的。

    ” 轉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又道:“霞,天已亮了,你安歇吧,今天别下樓了。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紀澤商量辦法,即刻開始尋找。

    ” 說罷,又凝注愛妻片刻,轉身緩步下樓而去。

     目送夫婿背影消失,薛梅霞似乎突然不勝嬌弱,頹然倒入幾旁軟椅之中。

     是的,她太累了,近月的旅途勞頓,加上多重的精神負擔,她實在承受不起了…… 帝都偵騎四出,足迹幾乎遍及北京城每一個角落。

     一連三天,徒勞無功,那位帶着極重内傷的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到底去了哪裡,競無一點蛛絲馬迹可尋。

     不但找不到夏夢卿,而且也未發現那後來趕往大内接應的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的一絲蹤影。

     問遍帝都武林,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的下落,即連那眼線極廣,素稱消息靈通的丐幫分舵也不例外。

     這一來,可把兩個人急壞了。

     傅小天那雙濃眉,鎖得越來越緊,英風盡掃,豪氣無存。

     薛梅霞更是可憐,鎮日圍坐愁城,寝食俱廢,原已消瘦臉龐愈增憔悴。

     因為,她關心太甚,盡向壞處設想。

     這是第四天的夜晚,天際依然高懸着一鈎冷月。

     (此處缺一頁) 萬壽山之東,五泉山靜靜地屹立着。

     五泉山,以多山泉聞名,康熙帝因勢修建靜明園,常偕帝後遊興于此。

     雍正、乾隆以降,更成了皇族們講山玩水、探幽攬勝的好去處。

     遊山玩水、探幽攬勝,那該在白日。

     就算雅興賞月,也該等到月滿。

     可是,偏偏就在今天這月色凄迷昏暗之夜,有人深宵登臨,站在那山巅邊緣,呆呆地望着一鈎冷月出神。

     毫無疑問,這人必是當朝皇族中人,否則怎能入此禁區,留連不返? 昏暗月色下,更可看出這人乃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女,一位絕色的少女。

     稱她絕色毫不誇張,因為那張俊俏的嬌靥,足以閉月,足以羞花。

     夜涼令人有衣衫不勝單薄之感,而她,卻是一任夜風飄蕩衣袂,拂亂雲鬟,一動也不動,有如一尊玉女雕像。

     那雙清澈深邃的美目中,好像籠罩着一層薄霧,顯得那麼的迷述蒙蒙。

     彎彎的黛眉微蹙,似乎心中充滿着難解的愁怨,嬌靥凝霜,比夜色還要冷上三分。

     那露在月色的肌膚,白哲晶瑩如玉,隐隐具有一種惑人的威力。

     人兒、夜色、山景,組合成一幅靜的圖畫……一切,一切,都凝結在一片靜寂之中。

     蓦地,甯靜綻開,一縷低吟的清音自她那失色香唇間袅袅透出: “尋尋覓覓,冷冬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

     三杯兩盞度酒, 怎敵他,晚來風息?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 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聲輕歎,聞之令人心酸,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兩顆淚珠兒,随着夜風飄逝…… 敢情,她是一個對月抒懷的斷腸人兒。

     吟的,是李易安的“聲聲慢”。

     她清音微頓,正待二次張口。

     突然間,一縷蕭聲嗚咽而起,直透長空。

     這蕭聲,來自她腳下峰崖間百丈處一片樹海中,莫辨确實所在。

     但有一點卻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蕭聲中蘊含着大多的東西,悲傷、憂郁、凄涼、失意…… (此處缺一頁) 顯然這吹箫的人兒,也正藉着一管洞蕭,吐露着傷心的往事。

     黑衣人兒神情微震,連忙将那已到唇邊的詞句咽了回去,美目投注腳下箫聲飄起處,微顯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訝異.緊接着又轉變為一片黯然,身形一陣輕顫,睫毛翕處,淚珠兒又撲簌簌灑落滿襟。

     她訝異的是,吹箫人似乎身懷武學,而且功力絕高;黯然的是,此時此地居然還有比她更傷心失意的人,她出身皇族,當然可以在這禁區之内對月抒懷,那麼這吹箫人莫非也…… 美目突睜,竟然寒芒暴射,嬌靥上神色刹那間變得更冷,舉袖一拭淚漬,飛身下掠,姿式輕盈靈妙,閃動般向半山腰那片樹海撲去。

     她想會一會那位比她更失意的吹箫人兒,是男人,她要探個究竟;如果和她一般地是個女兒家,倒可以月下對坐,互訴衷腸。

     下掠不遠,她找到了箫聲的來源。

     遠遠地,隻見五、六十丈外一處危崖上,盤膝獨坐着一個白衣人兒,正自對月弄蕭。

     她目力本就不差,何況還有那不太暗的月光,她已可以看得很靖楚,那是一個文士裝束的男人。

     那白衣文士面對山下,正好背向着她,所以她無法看到他的面目,不過根據身形。

    應該有張俊俏的臉兒。

     窮搜記憶,她想不出當朝皇族中有這麼的一個人,她對這文上完全陌生,那麼這文士不是皇族的人,膽子倒大得可以。

     她黛眉雙挑,如飛般撲了過去,轉眼便至近前。

     按說,對方白衣文士既然身懷武學,而且功力極高,似她這般毫無忌憚地飛身逼近,萬無不被驚動之理。

     可是,事情大謬不然,竟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白衣文士對她的撲近竟是渾無所覺,依然對月弄箫如故。

     已經近得不能再近了,相隔兩丈她隻有住足,而就在她黛眉一揚,方待張口發話的刹那,箫聲陡地一瀉幹丈,戛然止此,那白衣文士一聲輕笑,已自先發話道:“姑娘無端擾人清興,難道不覺得唐突麼?” 他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不僅早巳發現了她,且一言便道破她是個女兒身,黑衣人兒不禁暗吃一驚,呆了一呆,旋即冷冷答道:“該覺唐突的恐怕不是我,我正想責問你哩!” 白衣文士大笑站起,憤然回身,竟然是面色焦黃,一臉病容,哪裡是什麼俊俏面孔。

    雙目冷芒如電,微注黑衣人兒:“是麼?我以已度人,鬥膽妄測,姑娘想必也是個傷心斷腸人吧?” 黑衣人兒入目對方那冷電般的兩道目光,禁不住心神一懔,強持鎮定,美目深注,冷然說道:“何以見得?” “很筒單,姑娘何必故作矜持。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笑得很潇灑:“玉泉空寂,夜靜更探,我這箫聲何以沒有驚動别人,單單驚動了姑娘?這說明在這夜深露寒,冷寂凄清的玉泉山上,除了我這傷心斷腸人外還有姑娘,如此,便足證姑娘心中也有傷心斷腸之事,否則斷不會于此月色昏暗之夜,留連在這不足留連的玉泉山頂,遲遲不歸。

    ” 這解釋很俏皮,也很不俗,黑衣人兒深深驚服于白衣文士的口齒,可是一向任性倔強的她,卻不願近乎示弱地流露出來,嬌靥上的神色,仍是那麼冷冰冰地,好像籠罩了一層寒霜: “這也很簡單,你休要自作聰明,靜明園為當朝親貴遊樂之所,隻要是當朝皇族中人,縱然在此住上幾天也不足為怪,何況我難得來此,對此間景物未免特别喜愛。

    ” 白衣文士“哦”了一聲,笑道:“這麼說來,唐突的果然是我,我孤陋寡聞少見多怪,那麼……”目光微轉,揚眉輕笑:”姑娘怎會臉上淚漬未幹?我以為賞覽夜景還不至于……” 黑衣人兒疾擡皓腕,一抹粉頰,是羞也有些薄怒,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衣文士似乎不忍使她過分難堪,有意轉移話題,目光深注,淡淡一笑說道:“當朝親貴中,我很榮幸地也認識幾位,姑娘芳名……” 刹那間,黑衣人兒已恢複下原先的泰然、冷漠,黛眉微挑冷然道:“我認為彼此素昧乎生,沒有通名報姓的必要。

    ” “誠是區區冒失。

    ”白衣文士朗笑說道:“既是這樣,我不敢多做攀談,姑娘請吧!”灑脫舉手,竟然下令逐客。

     黑衣人兒朱唇徽綻,咯咯脆笑,笑得很冷,美目凝注,寒光逼人:“閣下反客為主,豈不有點神智不明,事理欠通?請教這是什麼所在?” 白衣文士答得甚妙,他道:“玉泉山,姑娘豈不也多此一問?” 黑衣人兒臉色更沉,語氣更冷,道:“你很會說話,也很機譬,怎不說這是靜明園?靜明園為本朝親貴遊樂之地,近百年來,一直列為禁區,你可知道擅入皇族禁區者該當何罪?我還沒有按律降罰,你反倒先……憑什麼?……” 白衣文士突然仰首大笑,聲震夜空:“我不憑什麼,也不相信誰又能拿我怎麼樣。

    姑娘,别用皇族親貴來壓我,這四個字我還沒有把它們放在心上,我隻知道‘林泉孰賓主,風月無古今’,天下之地,天下人去得,若真要論起賓主來,這莽莽神州該是漢家基業,貴朝強行竊據,恐怕連個賓字都談不上,又何來什麼禁區?” 這番話聽得黑衣人兒芳心連震,花容巨變,美目圓瞪,滿射驚怒,怔了好半晌,才貝齒緊咬地憋出一句話:“你是什麼人?快說!竟然這般大膽,難道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