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方風雨會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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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地向廳中央轉來,兩隻水袖偶爾拂及人面,立即會引起一兩輕微的驚呼。

     端木少華那冠五般俊面上,異采閃爍,傲笑挑眉地站起,他以為聶小倩必然是情有獨鐘,為他而來。

     似乎不錯,聶小倩旋舞之間,一雙勾魂妙目中,隐含萬種深情,不時向他投注。

     但在距離他坐處尚有兩副座頭之際。

     卻蛇腰款擺微折地,突然向那位一直低頭獨酌的白衣文士舞了過去。

     不知為何,角落裡那位身材魁偉的黑衣大漢,這時雙目陡射兩道寒芒,一閃即隐,微微地擡了一下身子。

     端木少華大為失望,滿臉嫉妒,兩道劍眉方自挑起。

     入目那唱歌的人兒,又自送來嬌媚的-瞥,心中一點不悅這才立刻雲消霧散,頓化烏有,并星目微眯地報以輕薄的一笑。

     也許是身處歌妓生涯,聶小倩對他這極盡輕薄的一笑竟表現得毫不在意,且還心領神會地微颔螓首。

     似因颔首緻意失了神,右邊那隻水袖無巧不巧,正好拂到白衣文士的桌面上。

     隻聽“嘩啦”一聲,杯倒壺翻,酒香四溢,白衣文士一襲白儒衫前襟,被濺得酒漬斑斑。

     妙舞頓停,聶小情呆了一呆,嬌靥上浮起一片飛紅,有點驚慌失措。

    滿樓酒客轟然一陣大笑,有人揚聲狂叫道:“這酸丁好福氣,香袖情傳,我求還求不到呢!”此言一出,笑聲更形如雷。

     讀書人都有一份好涵養,白衣文士竟是連眼皮也未擡一下,彈了彈酒漬,扶起杯壺,搖了搖,尚有餘酒,斟滿一杯,就待就唇。

    衆酒客觀狀又是--陣大笑,不知是誰,叫了這麼一句:“好男不與女鬥,酸丁要得。

    ”五位灰衣老者頻頻點頭,似表贊許。

     聶小倩那乍驚乍羞的嬌靥蔔,一絲異采微閃而逝。

     角落裡,那黑衣大漢雙目神光又盛,有意無意地,右手中指微曲,對準白衣文士手中酒杯。

     白衣文上舉杯近唇,略-思索,突又停杯不飲,緩緩站起身子,擡起焦黃的臉孔,冷冷地看了聶小倩一眼,木然說道:“姑娘人美、才高、歌佳、舞妙,容我借用那位少谷主一句話:敢以一杯水酒,敬謝歌舞,聊表心曲”言畢,雙目凝注,竟将手中酒杯緩緩遞了過去。

     滿樓笑聲四起,有人怪聲大呼:“人言讀書人木讷癡呆,看來全屬于虛,各位看,這酸丁不是很解風情,深懂情趣的麼?”方自歇止的笑聲,又複揚起。

     角落裡的黑衣大漢,搖搖頭,似乎暗暗籲了口氣。

     端木少華神色微變,頗為不屑地看了白衣文士一眼。

     聶小倩臉上微現驚容,盈盈裣衽,妩媚笑道:“大意失手,唐突相公,聶小倩正感驚恐不安,怎敢再當相公這一個‘敬’字?相公且請自飲,這杯酒隻算聶小倩敬相公,聊表心中歉疚之情。

    ”衆人料那白衣文士,必定會欣然舉杯飲幹了。

     誰知他竟是一副倔強固執的脾氣,不但沒有舉杯飲幹,而且連一句話也不說,依然面色木然地一隻手端着酒杯伸在那裡。

     聶小倩大窘,強做嬌笑,檀口一張,正待再行婉拒。

     這邊端木少華已毅然護花,突然揚眉笑道:“這位讀書的朋友,聶姑娘的話已說得十分委婉,也表示過歉童,賣歌生涯全仗一副玉喉金嗓,如何能進此烈酒?朋友這話豈不是強人所難?讀書入應有雅量,閣下看我薄面,算了,行嗎?” 有這位名震武林的不歸谷少谷主出面解圍,天大之事也當迎刃而解了。

     聶小倩嬌媚一笑,飛快地投過感激的一瞥。

     偏偏這白衣文士卻固執得可以,也膽大得可憂,他根本就不理這套,不賣這個面子,竟似聽若無聞,連看也未看端木少華一跟,仍然冷冷地舉着那隻酒杯。

     有人想笑,但礙着端木少華,卻不敢笑出聲來。

     端木少華玉面通紅,劍眉雖挑,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又面對佳人,他如何能咽下這口難堪之氣? 但他自恃身分,不願輕易對一個讀書人出手,看了聶小倩一眼,強笑說道:“聶姑娘請回樓休息,這裡自有端木少華擔待。

    ” 話剛說完。

    突聞有人一笑接口道;“年輕氣盛,戒之鋒芒太露,閣下,你這是自找苦吃。

    ” 語聲低若蚊蚋。

    細如遊絲,滿樓酒客均茫然不黨,他卻字字清晰入耳,心頭一震,神色微變,暗搜默察,卻不知發話人何在。

    再看白衣文士,毫無紮眼之處。

    隻道是有人故做驚人之語,一時也未放在心上。

     聶小倩目射萬種柔情,對他深深一福,轉身高去。

     “慢一點!”白衣文士突開金口,語氣冰冷逼人。

    ’聶小倩嬌軀一震,不由自主地當即站住。

     端木少華雙眉方自一挑,白衣文士已突然轉過頭來,凝注他冷冷說道:“閣下既出面護花,可有意代她飲我這杯敬酒?” 端木少華傲然點頭道:“不錯,端木少華正有此意。

    ” 白衣文士冷冷說道:“此酒烈性強過他酒百倍,我擔心閣下承受不了。

     端木少華目射神光,縱聲狂笑:“端木少華雖非杜康之流,但自信尚有十鬥不醉之量,休說區區一杯水酒,便是穿腸毒藥,端木少華也不在乎,拿來!”有手伸出。

     聶小倩眼珠轉動,嬌靥顯得有點蒼白。

     白衣文士望着端木少華,冷笑道:“你很有點骨氣,隻可惜是為了一個女人,憐錯了香,惜錯了玉,我為你不值。

    ” 話聲一落,持杯右手突然一翻,酒液直如一串銀線直瀉地面,青煙起處,一陣叭叭連響。

     聶小倩花容失色,嬌軀一晃,疾射出樓,一閃沒入茫茫夜空中。

     端木少華心頭狂震,神色劇變,做聲不得。

     滿樓群豪,也都目瞪口呆,怔在當場。

     白衣文士深注端木少華一眼,冷冷又道:“閣下怎麼樣?這穿腸毒酒你敢喝下一點嗎?幸虧我這讀書人還有一點見識,否則豈不肝腸痛斷,一命嗚呼?” 端木少華憶及前情,一絲寒意倏遍全身。

     白衣文士神色稍緩,道:“福禍隻為多開口,是非隻因強出頭,雖然人不風流枉少年,但我奉勸閣下以後千萬小心,莫要毀了不歸谷數十年的威名。

    ”一派呵責口氣,毫不留情。

     端木少華羞愧交加,一張俊面紅似八月丹楓,卻是俯首無言。

     白衣文士點點頭,淡淡一笑,目光突然投向角落裡那名黑衣大漢,道:“多謝關注。

    沒料到閣下也會趕來,事情包在我的身上,閣下應該信得過我,你還不走麼?” 随着群豪投注的訝異眼光,黑衣大漢微笑起身道:“我就知道逃不過你一雙眼睛,我信得過你,隻是你知道我的性情,在家裡閑得發慌,所以也出來走走,你先走吧!這兒剩下的事兒,有我替你辦,咱們後天晚上再見。

    ” 白衣文士雖目中異采閃爍,向黑衣大漢投過難以言喻的-瞥,雙手微拱,道:“那麼,有勞了!”丢下一錠銀子,飄然下樓而去。

     他兩人這一問一答,直聽得群豪莫名其妙,訝然欲絕,端木少華入耳黑衣大漢的話聲,卻不由的心神一震,他已聽出黑衣大漢正是适才向他耳邊傳話警戒之人,禁不住擡眼向黑衣大漢望去。

     他目光方自投過去,耳邊便倏又聞得一聲輕笑:“閣下看我怎地?莫非是嫌我多嘴?還是想知道他是誰?前者我可以解釋。

    我的話并沒有說錯,尚幸你沒惹翻了他,否則,傾你不歸谷之力,也擔受不起!後者,恕我難以奉告,隻能提醒你幾句,你我所見的,不是他的真面目,如果他拿下那副面其,便是俊美風流如閣下者,也将退避三舍,自慚形穢,餘下的,你自己去想吧!” 端木少華入耳此言,腦際靈光電閃,猛地想起一人,心頭方自狂震,但旋即又覺得近乎無稽,正自狐疑不定,一聲輕笑,耳際又響起那蚊蚋般話聲:“閣下,别胡思亂想了,目下一樁大事,刻不容緩,我想麻煩閣下代我出面辦一下。

    千毒門陰險狡詐,詭谲毒辣,存心一網打盡天下英雄,約期未至,已是雙管齊下色毒兼俱,唱歌的人兒豔麗無雙,歌舞兩絕,隻是香袖飄處,劇烈之毒已悉入衆英雄耳鼻,就連你也未能幸免,放眼全樓未受其害者,僅适才文士與我而已,可笑你等惑于聲色,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