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俪影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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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本能地舉手掩頂,蹲身趨避那卷襲而至的火舌;膝蓋忽然碰到一堆軟軟的東西。

    順手一摸,卻是個人俯卧在地上。

    他驚喜交集,飛快地一把抱了起來。

    從床上扯過一件被褥,匆匆一裹;頓足騰身,閃電般穿窗射出。

     人落院中,身上儒衫已遭大火引燃。

    江濤放下手中屍體,再撕去外衣,撲熄了餘火。

    且不顧自己發焦膚裂,急急掀起褥角查看。

    果然,那人正是秦淮河畔的書肆主人白吟風。

     同樣是那張奇醜無比的臉孔,同樣是那襲古銅色儒衫和斑白鬓發;所不同的是,容貌依舊,卻失去了當日爽朗笑語。

    隻見白吟鳳雙目緊閉,氣息斷絕;雖然屍體尚有餘溫,分明已經死了。

    江濤黯然長歎,默默抱起屍體;邁着沉重的腳步,穿過月洞門,含淚登上後園小樓。

     樓中空無人迹,但幾頭殘燭猶在,繡榻妝台仍然散溢着微香。

    這兒,曾被“雪姑”占住過一段日子,卻終究是“飄香劍”聶雲英當年隐居的深閨。

    不知多少個午夜,多少次黃昏,她孤零零倚欄翹首,對月傷懷;朝朝暮暮,企盼着意中人的音訊。

    如今,淚幹了,眼盲了。

     幾番變故,落得夢碎人殘!昔日故人,才到了面前。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江濤輕輕把白吟風的屍體放在繡榻上;然後解下背上的聶雲英,也讓她斜倚在床頭;再挑亮了紗燈,移近榻側。

    透過熒熒燭光,他凝目良久;忽然屈膝在榻前跪了下來,喃喃道: “兩位老前輩,雖說為時已晚,今夕總算俪影成雙,償卻宿願。

    假如芙蓉姑娘的話是真的,願你們此時雙雙攜手,盡情傾訴那刻骨相思吧!請原諒晚輩沒有為聶老前輩解開穴道,因為未來的日子還長,你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此後,全靠夢境和希望伴随你的生命,晚輩隻好欺瞞你老人家一次了。

    ”說完,再拜起身;退出室外,順手掩上了房門。

     夜色方濃,霜寒透衣。

    一陣夜風拂面,頓上奇冷如冰,他才發覺自己竟已淚透重衫。

     雷神董千裡追敵未返,不知道是否遇到意外?能不能救回燕玲?可憐‘小燕兒”為了自己,不惜叛教潛逃,假如被押回天湖,會不會遭到“老菩薩”的酷刑懲罰?唉!果真她因而受懲,豈非我江濤害了她?其實何獨燕玲,當時在金陵,沒有我全力鼓舞,白吟風也不會貿然尋來廬山,以緻堕入陷餅。

    我雖不殺伯仁,也将永遠受到良心的譴責…… 江濤正怅立在小樓廊外深自懊傷,突然聽到一聲極微弱的呻吟。

    此時,園中靜寂,那呻吟雖弱,卻相當清晰,絕非錯覺。

    江濤駭然一震,遊目四顧,毫無所見。

    急忙繞樓巡視一遍,也投有找到負傷的人。

    他詫異地推開卧房的門,目光一觸榻上,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咦!怪了,剛才白吟風的屍體分明是仰卧着,現在怎會變成側卧了? 江濤忽又想到不久前進入火窟搶救屍體,原應在床上的屍體,竟在床下發現,難道說他……一陣狂喜,急急飛步奔到榻前,探手一撫白吟風鼻息,登時又心涼大半白吟風氣息俱絕,跟先前一樣,覺不出一點異狀。

     誰知就在這時候,暮聞白吟風腹中傳出“嘶”地一聲輕響;接着,屍體就像被什麼東西吸引推拒着,竟然緩緩轉動;又翻了半個身,變成俯卧的姿态、…——江濤睜大兩隻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視着這駭人的怪異情形。

    隻見屍體轉動之際,白吟風衣底仿佛有一條蠕蠕而行的“蛇”,正由左腰“志堂”穴遊向右面腰腹下的“章門”穴;然後又經“幽門”穴回到右腰後側的“志堂”穴。

    他忍不住沖動,猛然揭開白吟風衣襟。

    這才發現那條蛇,竟是一股鼓動不息的“氣”! 人已死了,居然有餘“氣”憋在内腑中蠕動,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江濤驚訝歸驚訝,卻不願放過試試的機會。

    當下揮掌起落,連拍白吟風“七坎”、“巨聞”、“雞尾”、‘嘩蓋”、“天突”等五處大穴。

    雙掌疾出,緊壓在他“聖絡三焦”穴門上。

     原來江濤從師落拓書生韓文湘修習内功心法時,曾經學過一種“返噗歸真”側卧練功法;每當練到“回氣入穴”的關頭,内腑真氣鼓動,也有同樣“氣凸如蛇”的現象。

    據韓文湘解釋:這是近乎“龜息大法”的另一種奇奧内功心法,運功時可以屏絕呼吸,将軀體從“聖絡三焦”分斷為上下兩部分運氣上部,雖肢腿折斷不覺其苦;氣轉下部時,雖心止氣絕不緻送命。

    尤其當不慎被敵人制住穴道,可以輕易地運氣解穴;遇到時間促迫無法睡眠休息時,用“回氣入穴”之法,隻須盞餘時光,即可調息完畢。

    一個人如将“反步歸真”内功心法練到火候,無論行、走、坐、卧,都等于在練功;一日進境,抵得他人三四日苦修,是以妙用無窮! 江濤雖然知道“返步歸真”内功心法再神妙也不可能使死人複活,但白吟風腹内既有“餘氣”而且猶在“鼓動”;管它有效無效,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總不要緊。

    于是他雙掌緊按“聖絡”,立即提氣催力,源源渡入白吟風體内;逼使那股“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