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風雨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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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身子差不多卧向水内,全身盡濕。

    後面兩人,握緊轎扛向前猛推,狂風由轎頂吹來,氣透不轉,隻得把頭埋下。

    山水深達三尺以上,人面相隔水面不過寸許,風力稍微激動,便濺一個滿臉,周身熱汗交流,吃涼水一激,冷得周身發顫,難受異常。

     四人用盡氣力,所争不過舉步之地,稍一疏忽,或是風力大猛,一股急流由上而下猛沖下來,人力自當不住,稍一松懈,前仰後撲,紛紛跌倒水中,木挑立被沖退好幾步,人也受傷。

     那四個教師仗着一點武功,前呼後喝,稍有不合,立即趕上前去,沒頭沒尾照着那些村民揚鞭亂打,到了後來,覺着風狂浪猛,回去比來路厲害得多,連自己也禁受不住,又見内中傷了兩人,再如打傷幾個,更難成行,這才停止鞭打,一面喝罵示威。

    衆土人除以全力與風水拼鬥而外,不再挨冤枉打,才好了一些。

    可是轎中的人也不一定好受,為了風力太猛,洪水力大,轎外雖有轎簾,擋住一點風吹,那迎面沖來的洪流,卻順木排往轎中湧進,越來越多。

    剛剛流退一些,第二個浪頭相繼打到,漸成有增無減之勢。

     水與坐位已然齊平,人全浸在水裡。

    轎下面的木排時輕時重,吃狂風一吹,左右亂晃,有好幾次,差一點沒有翻到水裡。

    坐轎的人膽子又小,急得周身亂抖。

    共總半裡來路,走了半個多時辰,才行脫險。

     雷八起初也覺難行,後來看出那兩匹馬亂流而進,卻不費事,忙即趕上。

    無奈水中行路,舉步艱難,手又拿着一些零碎東西,等快追上兩馬三轎,也自出險,越過官道,走往桃源莊路上。

    這班土人因畏教師鞭打,離水之後,又想趕早回家,匆匆解下轎底木排,擡了轎于,如飛馳去。

    雷八方喊“将馬交我”,來人已牽馬跑走。

    雨中昏黑,路徑不熟,一行連與風水搏鬥,零零落落,分成了兩三段。

    雷八在外趕車多年,是這樣大水頭次遇到,過橋以後,已累得氣喘籲籲,稍一停息,忘了急追。

    前行四教師早擁了朱、金二人的轎子當先跑遠。

    張升的轎雖然落後了些,吃空身行走的幾個追上,把人替下,相繼追去。

    雷八望見前面風雨中昏燈掩映,猛想起此地不曾來過,忙即追趕,昏黑中微一疏神,吃樹根絆了一下,跌倒在地,将腳筋扭傷,勉強趕了半裡來路,前面燈光,已隐入暗林之中。

     腳是越走越痛,手上又捧着一個馬料籮和些零碎東西,行動不便,好生累贅,暗忖: “方才如照那位大哥所說,等在洞内,何緻受這活罪,這班驢日的偏又強拉上路,洞中火滅,臭味難聞,隻得随了同來,沒想到走落了單,腳上受傷,進退兩難。

    ”越想越有氣,突然性起,把籮就地一擲,怒罵道:“雷八,你也是一個人,為何終年辛苦,動不動就受狗官狗差惡氣,我不幹了!等到村中,訪出方才那位大哥,跟他種地,也比吃這碗苦飯強些,何況我還有兩匹馬呢。

    ”心中尋思,見雨又下大,不能久留當地,隻得強忍腳痛,用闆斧斫下一根樹枝,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不料黑暗中把路走錯,走到半夜,饑疲交加,始終是在樹林田野之間打轉,後來實在疼得寸步難行,忽然發現林中有一房舍,電光照處,好似一座小廟,強掙進去一看,裡面昏黑,并無人迹,連喚數聲,也無回應,一摸身上,帶有火種粗紙,多半水濕,費了好些事,才得點燃,用火一照,乃是一座家廟,神位前還有幾枝殘蠟,不知此是昔年村人公廟,為受土豪侵淩,移往新村,除卻春秋祭掃而外,向無人來,雖有兩家看守祭田的殘餘族人,日在暴力淩辱壓榨之下,終年勤苦,衣食不周,輕易不往廟中走動。

    為了昨日春祭,照例來此上香,留有幾根殘蠟在此,便點燃了一根,在神前拜墊上躺了一陣。

    越想前事越有氣,忍着饑痛,又點了半枝殘蠟,四面一照,現看出那廟甚大,裡外兩層,到處供滿牌位。

    左邊房内堆有好些幹柴,忙取些來,就在大香爐内點燃,把衣褲脫下,烤幹穿上,覺着溫暖,人也疲極,蓋着破棉襖,昏沉睡去。

     待了一會,睡夢中覺着身上一緊,耳聽喝罵之聲,睜眼一看,全身已被人綁緊,隻留兩腿,面前站定方才教師中打人的大個子,怒問:“你們将我請來,中途丢下,并無過錯,何故綁我?”大個子怒罵:“驢日的,也配說話,見了金舅老爺,自然叫你明白,還不快滾!”話還未完,揚手就是兩皮鞭。

    雷八料知朱,金二人報複前仇,向土豪說了壞話,當時激怒,厲聲大罵:“你這豬狗不如的奴下奴,倚仗人多,暗算老子,虧你還自稱教師,是好的,把我解開,把闆斧還我,和你拼個死活。

    ”大個子也不答話,刷刷刷接連又是幾鞭,怒喝:“快走!”雷八暗忖:“此時身落人手,且容他狠,反正沒有死罪,至多毒打一頓,隻一放開,便和驢日的拼命。

    且先問明是誰使壞,認清仇人,再作計較。

    ”忙道:“我和你無仇無怨,先莫動手,不過方才追趕你們不上,腳扭了筋,無法走路,你叫人擡我前去吧。

    ”大個子怒喝:“放你媽的屁,共總不到半裡路,爬也爬了去,誰來擡你!”說罷,又是兩鞭。

    雷八破棉襖已被揭去,穿得單薄,那皮鞭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