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虎躍猿騰 同探怪陣 雷轟電舞 盡掃妖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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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衆人知道妖狐要來尋仇,俱主嚴行戒備。

    謝道明道:“聽賢侄女所說妖狐神通廣大,凡人豈能抵禦?人多無用,我們先請賢侄女開了玉匣,取出仙人柬帖,看是如何,再行定奪吧。

    ”靈姑原恐柬帖上有甚仙機,更恐老父有甚應避的兇災,不便當人洩漏,意欲回房背人取看。

    聞言隻得把玉匣取出,先供在桌上拜了兒拜,虔誠通祝。

    又請虎王轉問白猿用法,知可随意開看,才恭恭敬敬把匣蓋打開,立時寒光凜凜,驚人肌發。

    靈姑定睛一看,貼中隻有五寸來長的一把小刀,卧在匣槽之内,寬卻倒有兩寸。

    通體均是精鋼鑄就,寒輝耀眼,光彩晶瑩,形式奇古,端的是個神物。

    别的空無所有,心疑自猿已把靈符、柬帖取出,未便當人詢問,不禁看了一眼。

    白猿知旨,走将過來,伸出一隻毛爪,輕輕捏起刀柄,微一提開,現出一點紙角。

    靈姑忙将紙角一抽,白猿跟着将刀放好,細看那紙隻有一張,并無靈符在内,與陳大真所言不符,剛要細看,呂偉已要了過去,看罷,當衆念了一遍。

     原來束帖乃是兩張,外有靈符一道。

    其中的一符一柬均藏匣槽以内,尚未到取視之時。

    這一張柬帖全是關于相助虎王抵禦妖狐之事,大意是說:“妖狐明晚必來,此行隻是窺探虛實,稍敗即退。

    天交子夜,可命虎王擇一有明暗的靜室,住在裡面,身佩古玉符端坐。

    白猿、二猿随侍在側,靈姑父女同在外間散坐閑談,若不經意。

    黑虎當外室門而卧。

    妖來,黑虎必然發覺一嘯,靈姑立将玉匣飛刀放起,跟蹤追出,隻是不可追遠。

     餘人準備弓弩,如見黑影,一同發射。

    虎王、白猿不可出室,以防妖狐暗算,隻将清波上人所賜靈符施展,自有妙用。

    妖狐内丹修煉不易,不到危急拼命,或是自知必勝,決不輕用。

    所仗厲害的是她所煉妖陣,但須前三日行法布置。

    當晚見不能勝,必定再來誘敵。

    若誘敵不成,又生詭謀,反難預防,不妨将計就計,到日帶了猿、虎一誘即往,最好算準時地,故蹈危機,免其疑而生心,等虎王應完此劫,恰值妖狐惡孽已多,自然有人解困,百險無妨,事完之後,可去莽蒼山隐居。

    此外,束帖還寫有去莽蒼山的途徑、走法,以及虎王與妖狐對敵的時日、地點,俱都一一開示,甚為詳細。

    另賜靈姑的靈符,柬帖,不到時日,卻不許取看。

     衆人聽罷,立即依言部署:把雙俠、謝、韓等所居靜室讓出來,将靈姑前晚藏身的一間給虎王居住,外間住呂氏父女。

    另由戴中行發令,連謝、韓、張鴻、王守常父子,以及村中一幹能手,各備強弓硬弩諸般暗器,均将毒藥上好,準備明晚埋伏應用。

    虎王性做,一聽妖狐如此猖獗,衆人費這麼大事來保衛自己,不禁怒發暴跳,執意率衆除妖,不肯潛伏室内,還算平素信服白猿,再三和他分說利害,衆人又為勸解,方始忍氣答應,不提。

     那妖狐眼看得手,忽被陳、塗二人趕來,用太乙神雷震散妖氛,将她逐走,内丹也受了傷,仗着機警,長于變化,僥幸脫險,逃到建業村左近密林之内潛伏。

    驚魂乍定,想起前情,又急又怕。

    暗忖:“仇敵幫手如此厲害,這仇如何報法?”正在作難,恰值五虎、随平一行人等走過。

     原來妖狐前生在神僧座下聽經多年,惡性漸混,轉劫以後便來斑竹澗舊居洞穴以内苦修待仇。

    明知仇敵降生本山,因自己法寶、妖陣沒有煉成,又知仇敵有神僧護庇,雖令轉世應劫,必然早為之謀,況有神虎、仙猿為助,恐報仇不成,未敢輕動。

    偶然出門,也隻在洞外崖頂上吐納修煉,輕易不肯遠出。

     後來路遇紅蟒,得知本山有一片山崖,嘯聚着不少的豹子,内中還有一虎、一人、兩隻金星神猱為主。

    近崖數十裡,仿佛有法術禁制,看去無形無質,别的鳥獸俱能随便通行,紅蟒卻不能擅越雷池一步。

    隻要走近那一帶地方,不是找不到路,便是阻礙橫生,不能越過。

    并說它在紅神谷受一群野人供養,已特地示意,令他們專擄漢人上祭,打算借他們力量,将仇敵捉來,一直沒有如願。

    料那統率豹群的必是前生仇人,隻是無法去探。

    妖狐一聽,親去試了試,果然那一帶地方不能通過。

    仇人前生道行深厚,萬非其敵;如今轉世,還能役使金猱、百獸,法力不問可知,氣又餒了好些。

    意欲叫紅蟒去打頭陣,授以地行之法,使其穿地通行,前往窺探虛實,相機圖報。

    如見不佳,再行歸商進止。

     用心頗為陰毒。

     也是虎王仙緣厚福,不該遭害。

    紅蟒行至半途,便因殘殺生靈,為一過路散仙所敗,仗着妖狐傳授,遁人地底。

    雖未伏誅,卻被仙法禁閉,困在地底,不能脫身。

    妖狐等了多日不來,估量紅蟒必為仇人所殺,益發膽寒害怕,哪裡還敢妄動。

    直到近日,法術快要煉成,決意複仇,方始出洞探尋。

    起初數日,因有先人之見,知道虎王崖前設有禁制,恐被驚覺,不肯走近,建業村也并未去過,隻在早晚課餘之時,偶然隔山憑高遠望,觀察動靜,仍未遠離巢穴。

    昨夜所煉妖陣大功告成,忽生惡念。

    心想:“此陣如能再加數百生魄,更要厲害得多,不患前仇不報。

    ”初為惡,還顧慮着神僧以前告誡,舉棋不定。

     後來決定攝取紅神谷山人生魂。

    這些山人俱是以前子孫同族之敵,自己當年也曾幾為所害,銜恨多年。

    暫時先不造此大孽,萬一妖陣敵不過仇人,再行下手,也還不遲,于是隐忍未發。

     當晚便趕上雙猱使王淵裝了虎王誘它來窺,以為疑兵之計。

    妖狐何等狡桧慎重,老遠便看出有心做作,料定有詐,還不知是個假的。

    為了一發即中,打算穩紮穩打,設下妖陣,再與交鋒,并沒近前打草驚蛇。

    天明前,白猿直入妖窟,将她誘出,以為妖狐生前受戒,除報仇外決不傷人。

    能仗仙劍就便除去,固是妙極;設若不能,她見來人是個假的,也必舍之而去,還可使其因而緩兵。

    不料妖狐已入魔道,惡根萌動,又知虎、猿是個罪魁禍首,哪肯輕放。

    這時新敗之餘,心怯仇敵厲害,為惡之意愈熾。

    恰值五虎等一幹人走過,正湊現成,當即尾随下去,幾番打算下手,就便攝取。

    随走了一程,妖狐漸漸聽出仇敵近況,并知村中還有多人與他同黨,這夥竟是仇人的對頭。

    這一同仇敵忾,才把惡意打消。

    反正紅神谷、建業村兩地盡有許多生魂可攝,何必要害這些與自己同病人的性命?又愛上了顧修子女,算知五虎等必走盤谷,不患追他們不上,打算煉完妖法,再來攝這兩童男女回洞收為徒,還可盤問虎王真實來曆。

    所以當時沒有下手,便即回去,等坐功做完,望見谷中火起,連忙趕去,衆人已中山人火攻之計了。

     妖狐和山人宿仇相見,分外眼紅,又當需用生魂之際,如何能容。

    當時本想連顧修子女和火中諸人一并救走,不料一人誤會,害了大衆,一刀砍去,将妖狐激怒,一賭氣,隻将兩小孩救出,就勢攝走了數百紋身族人的生魂。

    她将顧氏小兄妹救回斑竹澗洞内,因尋吃的,又與五虎弟兄相遇,未及救出盤問,恰值陳太真、塗雷二人趕來,将她驚走。

     塗雷因妖狐厲害,虎王是個凡人,決敵不過,意欲代他除去,師父又堅執不許。

    難為陳太真到來,再四強留,除了妖狐再走。

    陳大真在伏魔真人姜庶門下,得道最早,知道妖狐氣數未盡,不該死在自己手内。

    虎王必須應過這場因果,否則冤孽牽纏,反倒多事。

    無奈塗雷執意不聽,再三苦求,隻得答應代為搜尋,到了子夜過去,不問成否,必行他去。

    塗雷應了,還恐陳太真不肯盡心,乘着師父他出,追随陳太真滿山苦搜,斑竹澗一帶連去好幾次,均未遇上。

    未一次剛走,妖狐即回,一會又出尋糧。

    陳、塗二人發現妖氣,跟蹤追來,盡管手下神速,終于無效。

    知道再尋甚難,陳太真堅執有事要走。

     塗雷無法,隻得别去,心還想獨尋妖狐除它。

    偏生清波上人回洞得知此事,把塗雷教訓了一頓,不到時日,不許外出,這才快快而罷。

     妖狐兩次受驚,斷定仇敵有了厲害幫手,恐妖法不能成功,緊煉生魂之念愈切。

    把顧氏兄妹放在外洞,自往内洞行法。

    偏生顧氏兄妹聰明好動,見師父不在,出洞探看,對坐在樹林外山石上,想起父母慘死,放聲大哭。

    被妖人陳惠路過發現,愛他兄妹資質,立用妖法攝走。

    那妖人乃北郵山冥聖徐完門下,照例事後要留一點記号。

    妖狐也頗知他名頭。

    妖狐行完了法出洞,兩小兄妹已不在,趕出林外一看,見有陳惠名字的符箭,算計走還未久,連忙趕去,已是無及。

    懊喪歸來,行至半途,無心中又遇見四虎中毒,倒地待斃,山人要拿他們去誘毒蠍。

    妖狐本因顧氏名妹年幼,僅知虎王是乃父仇人,語焉不詳,四虎俱是顧黨健者,必然深悉,正好救回一詢虛實。

    當下又弄死了好些山人,将四虎救了回去。

    妖狐起初頗把四虎引為同調,連安置洞外,也是為了四虎蠱毒太深,須多吐納清新之氣,以利速愈,并非有所顧忌,每人還給了一枚仙府薯蓣,原無絲毫惡念。

     本拟當晚四虎複原,問罷仇敵虛實,即往建業村窺探。

     黃昏時,忽想起那兩小孩丢得可惜,無親人去已久,北邙山相隔太遠,就尋了去,也未必是人家對手。

    大仇未報,又樹強敵,甚是不值。

    盤算至再,終于不舍。

    見妖人陳惠遺留的符箭仍舊釘在地上,暗忖:“常聽人說,冥聖門下狠毒驕橫。

    對方見到這種符箭,如果不服,與他為敵,隻消将它毀去,妖人靈感相通,不問相隔千裡萬裡,三日之内,自會尋到原處對敵。

    如若好好拔起,通誠祈求,再用陰火化去箭上的靈符,那符立即自己飛回,留箭的人必應約而至,和你相見。

    此舉雖然表示不願,已是認低服輸,不論允否,還可商量,至多所求不許,決不緻再反臉為仇。

    如若自甘吃虧,任其豪奪,不敢違抗,那箭無人動它,滿了三日三夜,自會飛去。

    妖人見對方如此順服,最為得意,除卻本是仇敵而外,異日遇上機緣,尚有幾分照應。

    目前仇人勢盛,自己孤立,何不試一引他前來,相機央求?如允将兩小發還,固是佳事;否則借此和他交接,豈不多了一個支援?” 妖狐也是運數将盡,處處倒行逆施,自速滅亡。

    它雖出身異類,得道年久,多與妖邪往還,自從前生遇見神僧,聽經多年,早已洗手修行,不複為惡。

    遭劫之夜,神僧也曾一再點化,此時如能自省孽因,不修仇怨,苦求超度,必能仰仗佛法,借這一次兵解,轉投人生,重修正果,以它多年苦修之功,仙業何難立緻。

    偏生執迷不悟,始終不舍舊日所修旁門中的根行。

    竟沒想到此生之因,來世之果,精金良玉,經此磨冶,益發堅明朗潤。

    以為内丹尚在,元神猶存,仍可随意修為,故一味苦求,解冤雪忿。

    當其惡孽未著,隻不過虎王應劫,吃一點虧,于官本無損傷,這些年工夫,先是自恃得了神僧應允,安心複仇,可以無忌。

    嗣見虎王好久才投生,所居又有法術封鎖禁制,紅蟒複仇,一去不歸,漸疑神僧私心袒護門人,并不主張公道,漸懷怨望。

    所煉法術又是旁門左道,不知不覺還了本來面目,一到運用之時,便非害人不可。

    山人兇頑好殺,雖有應得之罪,但其居心并非除暴安良,乃是攝取生魂,借以行惡,即此已是罪深孽重。

    這一結納妖人,更鬧了個形神俱滅,萬劫不複。

    如非佛家最重因果,連虎王這一劫都不消應了。

     妖狐和冥聖徐完門下這些妖邪并未見過,隻是耳聞,哪知厲害。

    打定主意以後,先走向插箭之處,恭恭敬敬拜了幾拜,将箭拔起,虔心通白。

    把自己如何傾慕情殷,難得降臨,未及迎候,又不知仙蹤何所,特借神符傳信,請再降臨一晤等等,默禱了一陣。

     然後吐出内丹,用自煉陰火将符化去。

    ”那符立化成一縷輕煙,裹定那枝妖箭,脫手朝空飛去,一瞥不見。

     妖狐震于傳言,恐來人詞色兇狠,當着四虎過于卑屈,不好看相,箭飛去後一會,便跑向林外高山上等候。

    并以為妖人隔遠,不會就來。

    誰知陳惠因近年乃師連遭各正派趕殺,幾乎全門覆滅,聲勢迥不如前,都由于門下弟子在白陽山上妖屍無華氏墓中想奪取軒聖至寶,留下一枝符箭,被峨眉門下女弟子楊瑾、淩雲風毀去,師徒不服尋仇,惹出來的亂子,見符箭每留一次,總丢一次人,又羞又惱,幾次嚴命門人,以後不是定能如意,不許妄用,違必重罰。

    先見兩小隻是凡人子女,林内崖洞又隐有妖氣,這一帶素無峨眉、青城、昆侖各派中人隐居,留箭為記乃本門習慣,匆匆沒有深思,留箭而去。

     陳惠飛出百裡,忽然想起曾聽人說清波上人隐居黑蠻山鐵花塢,離此甚近,尋常妖邪不通聲氣,哪敢在此寄迹。

    近年各派多喜收徒,一幹異派中人隻要安分,一樣容納往還。

     兩小啼哭,必是新來,弄巧許是一個與正派中人有瓜葛的。

    師父現在處心積慮潛隐煉寶,以為報仇之計,休又給他闖禍生出枝節。

    收了妖遁,向兩個小孩一盤問,聽說乃師是一黑衣道姑,拿不定是何路數。

    一算途程,已飛出了好幾百裡。

    恰好左近雙缽嶺下三清觀中惡道無疵道長史漁是個同道,便将兩小孩寄在觀中,飛回查看。

     陳惠久不見箭有動靜,心裡還在發虛,當是又遇高手。

    隐身到達一看,正趕上妖狐在林前取箭默禱,不禁失笑,知是一個未見世面的妖邪。

    又看出妖狐道行頗為深厚,正可收服引為己用。

    于是收了符箭,跟到林外,妖狐通未覺察。

    陳惠本可即時出現,為使妖狐迷卻多年修煉的善根,并給她一個下馬威,好使其膽寒畏服,驅策如意,永不背叛,又耽擱了片時,暗中準備妖法,然後出其不意,驟然出現。

     這類妖人在各異派中最是兇惡狠毒,不在妖屍谷辰以下,遇上躲還躲不及,妖狐卻反去招惹。

    她這裡正盤算人來如何對答,陳惠妖法已然發動,故弄玄虛,将手一指,立刻來路上火雲飛射,恰似正月裡的花炮,在遙天空際閃了一閃。

    妖狐見天邊一亮,料是妖人趕來,方訝來得神速,倏地眼前一暗,現出一個裝束怪異、相貌猙獰的短衣道人。

     初現時,濃煙匝地,黑風滾滾,風力絕勁,以妖狐的道力,都幾乎立腳不住。

    妖狐想不到這樣厲害,不由吃了一驚。

    初見不願示怯,連忙暗運玄功鎮靜心神,躬身說道:“貧道不知道友駕臨如此神速,未在原地恭候,還望寬宥一二。

    ” 陳惠本心是想先聲奪人,吓它一跳,所以把看家本領全使出來。

    看出妖狐臉上雖有驚容,轉瞬卻複了原狀,鎮定如常,身子也未被風刮動,料知不是易與,越發看中。

    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本門迷神照影之法施展出來。

    乘妖狐躬身答話之際,将手微微一揚,就勢指着妖狐喝道:“我乃北邙山冥聖徐完門下四弟子陳惠便是。

    路過此間,見兩個童男女在你洞前哭泣,資質不差,甚合我意,已将他們帶回山去。

    你敢強麼?” 妖狐先見兩小兄妹沒有同來,又震于妖人來勢,知道人要不回,已然改了主意,專意和他結納。

    再加匆匆未及防備,中了妖法,一個寒噤打過,神志已昏,自願歸附,巴結都來不及,哪裡還肯說出不願的話,忙即改口答道:“貧道并非要把那兩個小孩索回,隻緣久仰徐祖威名,向慕情殷,已非一口,總以仙凡迥隔,無緣得見,私心引為憾事。

     昨日在盤谷火窟中救起兩個小孩,也是愛他們資質,但自問道行淺薄,難加深造,方欲暫且收容,異日為之别覓仙師,不想被道友垂青,将他們攜走。

    後來貧道發現神箭符記,知是徐祖門下道友所為,頗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