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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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倒立,箭一般朝前竄去。

     先因地方快到,末了一段形勢險惡,還有好些積雪遮沒的溪澗山溝縱橫交錯,上面隻有兩條石闆,底下大都甚深,積雪松浮,無論人馬多麼身輕靈巧,踏将上去也必整片崩落,就是脫出,決不免于受傷,這樣寒天,被下面的寒泉一浸,凍也凍死。

    方才已緊抓馬鬃,迫令慢走,看準當中高處,緩緩朝前馳去,沒料到突然有此一竄,事出意外,身子一仰,差一點沒有落下馬來。

    忙将雙足一緊,勾住馬腹,先在途中無什警兆,以為那馬不耐緩行,急于趕到,方自低喝:"你怎這樣莽撞?"聲遂出口,還未坐穩,耳聽腦後風生,月光斜照,瞥見一條長蛇影子電也似急,似要當頭套下。

    心中一驚,不曾看清什麼東西,因馬太快,那條蛇影撲了個空,徑由頭上往後飛過,相隔至多三兩寸便幾乎繞在頭上。

    驚慌忙亂之中,前途形勢又極黑暗險惡,等到略一定神,人也坐穩,忙即偏頭回顧,一面手按腰間,留神戒備,哪知就這念頭都不容轉的當兒,那條蛇影已自無蹤,馬也竄出老遠。

     到了鬼門峽的中部,地方比較來路寬闊,已有月光照下,剛看出兩邊均是深溝,雪被上面崖石擋住,隻馬行之處"當中高起一條雪堤,最深之處約有一二尺,崖腳之下僅有一些殘雪散冰在暗影中發光,崖壁上面還有不曾凋謝的草木。

    當中雪堤最厭之處才得兩尺。

    馬停之處卻有一丈多寬。

    暗忖:這樣酷寒的天,怎會有蛇,并且又細又長,來勢那麼神速?不是馬快,差點被它繞上身來。

    此時回顧,偏又無影無蹤,到底是何怪物,這樣厲害!猛又想起主人别時之言,心方有些驚疑。

    馬已停了下來,大有不願再進之勢。

     遙望前途,出口一帶谷徑更厭,景物越發陰森,黑洞洞的,上面隻有一線天光,比入口一帶更險,知馬靈慧,方才也全靠它脫險,必是前途有什麼警兆被它看出,所以徘徊不進。

    眼看就到,斷無後退之理。

     旺子正打算照平日所習手法催馬前進,不料那馬兩耳鬃毛一齊倒豎,瞪着一雙馬眼注定前面,試探着走了幾步,忽然連聲低嘶起來。

    剛聽出前途有險,和以前一樣向人警告,那馬倏地旋身往外馳去,旺子竟喊它不住,走起來快得出奇,翻蹄亮掌,踏雪狂奔,箭一般向前猛竄,馬的肚皮差一點已快貼到地上。

    隻聽耳旁風生,呼呼亂響,兩面山崖閃電也似倒退下去,一瞥而逝,方才飛蛇之處業已沖過,并無動靜,一任口中呼喝,連拍馬頸,亂扯鬃毛,那馬老是狂奔急竄,宛如受驚瘋狂,全不理睬,口中仍在連聲怒嘶不已。

    心中奇怪。

    暗忖:方才黑影也許是條毒蛇,來去隐現,那等神速,又在後面崖上猛竄下來,此馬業已避過,理應朝前,如何後退,莫要前面還有埋伏,那馬看出厲害,不願過去,事真奇怪。

    我一幼童深夜來此,敵人怎會曉得?方疑那條黑影是條長索,并非毒蛇,心生警覺。

    往後一看,不禁大驚。

     原來後面忽又追來兩個怪物,一高一矮,矮的形似猿猴,一路攀援縱躍,上下危崖之間飛舞而過,看去已極輕快。

    高的一個周身白毛如霜,與雪一色,手中拿着和人身差不多長銀光閃閃的白棒,看去甚細,拿在手上隻朝地一點,便縱起十來丈,落地仍用前法,二次縱起,星丸跳擲,又似蜻蜓點水,沾地即起,比後面猿形怪物還要輕巧神速,轉眼之間越追越近。

    那樣快馬,竟相隔隻六七丈,如非那馬拼命狂竄,早被追上。

    離開來路山口還有裡許來路,看出來勢厲害,不知是人是怪,又驚又急,心中大怒,随手取出幾粒鋼丸,和姜、萬諸俠所贈暗器鐵棱镖,雙手連發,朝後打去。

    連打三丸一镖,最近時離馬隻得三丈,好似打中了一下,前面恰有轉折,馬已馳過崖角。

     旺子心想:這等打法終不是路,早晚仍難免于被他追上。

    此馬久經大敵,常幫主人應戰,這等忘命逃竄,驚慌太甚,從所未有。

    必是看出怪物厲害,恐為所傷,所以這等膽怯。

    恐馬受傷,正要縱下馬去,仗着手中兵刃暗器與之一拼,因日裡發現仇敵,乘了雪橇追趕,為防萬一,特将兵器上面結扣松開,打算用時方便,不料後來遇見馬前異人,出手太快,将他得罪,又恐中途馬走太急,萬一松落,此去尋人,将兵器露在外面也不恭敬,重又将它纏緊,扣上搭祥,急切間取不下來。

    剛将鋼丸和镖并在左手,抽空取那兵器,就這快要轉彎,準備應敵,略一分神之際,後面怪人似被鋼丸打中,低嘯了一聲,等到打好主意,回顧身後,已無蹤影。

     又走出十餘丈,前面地勢較寬,往右一偏便可望見來路。

    因兩怪物不曾追來,馬仍狂奔不已,心疑怪物一個已被打傷,想是周身純白,倒在雪中不易看出。

    小的一個常時縱往崖上,攀援崖壁,追上一段再行縱落,後來回顧已無蹤影。

    高的一個追得最快,自從暗器打中便不再見,不是死傷也必驚退回去。

    聽說谷中不少人家,休說蔔老前輩,便那為首老賊本領也極高強,山民又都習武,有此兩個怪物隐伏谷中,無論哪一面均不容其任性害人。

    如說惡賊自來,或是他的手下黨羽,小的一個明是猴形,大的周身白毛,也不像人。

    再說,他那縱跳也極特别,仿佛用那銀棍撐地才能縱起,始終不曾開口發話。

     他那嘯聲也不像人,是何原故?可惜方才不曾細問谷中惡賊的形貌動作。

    最奇是郭氏弟兄對他那麼痛恨,卻不肯說出名字,仿佛有什忌諱神氣,許多令人不解。

    今夜大雪酷寒,冒了冷風尋來,眼看到達,偏遇見這兩個怪物,折将回去,誤了師命不算,還被主人笑我無用,豈不冤枉?馬偏不肯聽話,無論如何也不肯回去,實在急人。

    越想越有氣,往前一轉,谷徑又窄,出口山崖并不甚高,離地隻得數丈,比鬼門峽一帶低好幾倍,形勢也極險惡,路寬隻得數尺。

    那馬正走之間,忽又怒聲急嘶,腳步一慢,大有停步縮退之意,兩耳直豎,鬃毛根根倒立,呆得一呆,忽然把頭一低,一聲從未聽過的急嘶,一躍好幾丈,箭一般朝前竄去。

     旺子方覺那馬神情有異,心念才動,先是前面一條毛茸茸的小白影迎面飛落。

    旺子見馬怒嘶急竄,好似進退兩難,業已警覺,手中又正拿有暗器,剛一照眼,揚手便是三九兩镖連珠打去。

    來的正是那猿形小怪物,因那谷徑曲折,地下追趕不上,奉了主人之命,改由崖頂直徑攀援縱躍,搶往前面埋伏。

    一見馬到,看出馬上人是個幼童,手中未拿兵器,平日兇惡太甚,貪功輕敵,惡貫滿盈,妄以為這樣一人一馬還不是手到擒來,自恃身輕力大,皮堅如鐵,一心想用那雙長臂先将馬上人擒住,交與主人,然後縱上馬背,任性殘殺,使其受痛狂奔,來往亂竄上一陣,再用利爪生裂。

    以前殺人太多,均極容易,未免疏忽,沒料到這一人一馬都是它的照命兇星,馬乃北天山異種,與南疆名馬交配而生,從小便受高人訓練,耳目靈慧無比,早就看出崖上雪堆中伏有仇敵,先想退回,但知後面追兵更加厲害,兩頭夾攻,越發難當,心裡一急,便打定好了主意,一面朝前硬沖,一面準備幫助主人拼鬥,全副心神貫注前面。

     兇猿剛迎面縱落,朝前飛撲,本意先撲馬上人,不知馬會對它攻擊,猛一揚頭,張口便咬,用頭便撞。

    兇猿耳目靈警,暗器本來不易打中,事有湊巧,馬這一口恰巧咬中他的小腹,又是一隻雄猿,當時負痛,怒吼急叫,忙用後爪去蹬,心神一分,就這時機不容一瞬之中,旺子三丸兩镖全數打中。

    上來兩九一镖雖未打傷要害,相隔這近,傷也不輕。

    因是來勢太急,兩面受敵,兇猿不知顧哪一面是好,手忙腳亂,心神一分,吃未了一丸一镖一中猿目,把兇睛打碎,深穿入腦,一由利口中打進,連後頸骨也被打穿,上下均是要害,如何還能活命?馬行又急,猿身往前一撲,便朝前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