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回 閑窺秘隐 無意得仙兵 假作癡呆 有心擒巨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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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手,都有可說,如今鬧了個得而複失,空喜歡一場,還不如不得呢!自己得不成,反誤了别人的事,如何有臉見人?越想越煩,知道劍光甚亮,穿石之聲不長,若入石不深,也許還有法想。

     及至晃燃火筒,援上石壁一看,劍穿之處隻有劍柄握手大小,連原塞洞眼的石條均未全裂,望去黑洞洞,哪有光亮!使火一照,也看不出一點形影,也無冷氣透出。

    劍芒不見,劍定已人石不知多少尋丈,也許将此山壁穿透飛向别處都說不定。

    惶急失望之餘,忍不住伸手入内探查,手臂還未伸完,隐聞-的一聲,有物撞指。

    洞長手短,伸出手指一探,似是劍柄,不禁驚喜交集。

    忙用手指夾緊,往外一拖,覺出甚松,再用力緊握,一扯便出。

    快要出口,心說:怎會無光,莫非不是原劍?正自猶疑,那東西已随手而出,目光到處,當時喜出望外,竟忘了附身壁上,微一疏神,手腳一松,跌落下來。

    總算有一身輕功,見勢不佳,淩空一個“鯉魚打挺”,身子輕悄悄落在地上,沒有跌傷,可是還不十分拿穩。

    及至把手中所得抽出一看,誰說不是适才所失的神物利器?原來壁間石條所塞小洞裡面,正藏着那口寶劍的劍囊。

    想是劍有靈性,自欲還鞘,故脫手飛去。

    洞并不深,原伸手可即,隻為寶劍還匣以後,劍上光芒已掩,全洞本就黑暗,又是壁間小洞,火筒外照,光射不進,心更有劍上發光的成見,隻當化去,不料一伸手便将劍柄摸到,連匣一起帶出! 黑摩勒的師父本是有名劍仙。

    隻為收他恰值兵解在即,又見他煞氣太重,性過疾惡,年紀更輕,一任央求,不肯傳授。

    後随司空曉星奔走江湖,見了不少異人,學劍之心愈堅。

    曉星說:“你資質心地都夠,隻短了一口好劍。

    如習劍器,不僅多費心力年歲,并還有好些弊害。

    此時你正在外曆練,與其曠日持久在山中苦修,何如在外留心物色?等将好劍尋到,或由我親自傳授,或另給你物色名師引進,均無不可。

    ”所以朝夕夢想,時刻留心。

    滿拟師叔失劍之後,物色多年尚無遇合,自己更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碰上,忽然無意而得;先愁有劍無匣,想不到機緣如此湊巧,定是命中早注,該做劍俠一流人物無疑,怎不驚喜欲狂,喜出望外?初得時還恐那劍又生花樣,将匣佩好以後,老是手握劍柄不敢松開。

    後漸覺出寶劍歸匣,仿佛物各有制,頑徒遇見嚴師,有了管束,由此安靜下去,更不再有變動。

     劍已有匣,想起該往花家去赴查洪之約才對,但是心終不放,老想等一會,看看此劍到底有無變動再定行止。

    似這樣躊躇不決,延了不少時候。

    也不知外面天色早晚,肚皮倒餓了起來。

    心想:日期隻剩了一天,老挨在這裡也不是事。

    還是先尋老查,就便擾他一頓。

    花家有事便罷,如無什事可做,再趕回向諸位老前輩請教好了。

    想到這裡,拔劍一看,除一舞動仍是光芒異長,山石掃中一點芒尾立即粉裂外,别的并無異狀。

    将劍還匣以後,故意将手試探着松開,虛攏劍把,又用左手連搖劍匣,均未見有變動。

    連試多次,不覺又挨了好一會,才行鑽退出洞,回到三立所居洞穴。

    由原路走到崖腰洞口,微微揭開藤蔓,探頭出去一看,日色已自偏西,兩頭谷口均無人走動,側耳靜聽也無聲息,忙鑽出去,手援山藤,一手握劍,觑準下面崖石,貼壁縱落。

    腳才點地,忽聽右側有人“噫”了一聲,疑是花家派來守伺三立的黨羽,趕急縱過,那人已由洞内探頭,低喚:“黑兄快來!” 定睛一看,正是昨晚所遇的祖存周。

    随同人洞,問:“你怎會在此?”才知祖存周自從昨晚随馬玄于出村以後,回到江船上面,見了諸位長者,互說完了經曆,便自安歇。

     存周道:“今日一早,先是昨晚後來三人中的赤鐵劍夏雲翔前來拜望,才一落座,便吃司空老人、馬玄于二人連譏嘲帶規勸說了一頓。

    夏雲翔人頗深沉,支吾了幾句便即辭去。

     不多一會,我們這面又來了幾個聞風趕到的前輩高人,說起在路上曾遇一人禦劍飛行,斜對面駛過,互~詢問,正似适才走去的夏雲翔。

    斷定他必是看出我們勢盛,往别處另約能手相助去了。

    随後祝三叔命人來告,說你探出的事也與諸老前輩來時所見相符。

    我們已有意想不到的能手相助,就不去理他了。

    司空老人先沒想到事情會鬧這大,又想保全查洪,故此命你趕來赴約,就便探詢虛實。

    現因來了一人等你相見,命我前來喚你回去。

    我以為你還在花家作客,由午前起,費了好些事才得混進。

    到後遍查,并無你的蹤迹,後擒一人間詢,也是沒有,好生奇怪。

    後又想起祝三叔曾說他行時你還未走,也許尚在這裡,又費了好些心力來此試探,仍然不見。

    算計你決不會落在敵手,遍尋不到,打算二次人村,谷中敵人老是往來不斷,中間還有兩個能手,為了早間妖徒被殺之事,上來查探了一回才行走去。

    如非來人粗心,我隐閃得快,幾被發覺。

    适才谷中剛有強敵走過,你便在崖腰上探頭出現,出來稍早一會便遇上了。

    你怎會藏在上面?難道藤底下還有洞麼?你佩這口寶劍似非凡品,哪裡來的?給我看看。

    ” 黑摩勒才知崖腰通路三立未對存周說起,尚還不知,可知此老對于此事甚是機密,看得自己獨重。

    因恐祖存周看劍時,不留神又被飛去,一面緊握劍把,笑道:“祖兄先不要忙,等我說完了得劍經過再看,免我鬧個空喜歡。

    ”存周見他從一見面便全神貫注在這劍上,甚是矜持,好生不解,笑問:“何故?”黑摩勒把得劍經過一說,存周失聲笑道:“你太多慮了。

    照你所說,此劍實是神物,能夠飛騰變化,但你要知物各有主,祝三叔用心多年不曾到手,你卻半日之内無心而得,明明該為你有。

    看那情勢,明是祝三叔聽人指點,或是發現劍氣上騰,根尋到此。

    眼看得到,不知怎的被它化去,隻得到一個劍匣。

    本欲收劍,不料定數不該為他所有,竟制不住,被它刺破崖上山石飛入腹地。

     祝三叔又跟蹤追尋,查見藏處,偏奈何它不得。

    那劍到了一定時候便思還匣。

    無如祝三叔也深知這一層,又知那劍厲害,還匣時,如持手内,必受其害,将劍匣藏起,準備想好方法再用以收劍。

    那劍還匣不得,到時便自飛躍。

    無如深陷山腹,故道難尋,在在洞中上下飛騰,穿擊刺穿了許多洞眼,過了火性依;日落下,終飛不出,時日一過,重又墜落。

    祝三叔每月朔望來此,定是此劍發揮威力飛騰的時日。

    現既還匣,又為你所有,經你把持之後己認主人,焉有變化飛逃之事?” 黑摩勒恍然大悟,才把患得患失之心收起,将劍摘下遞過,便問:“老查我還沒有見面,是去是不去呢?”存周一邊看劍,答道:“按理是應該去,不過那位老前輩業已等久。

    此劍如此神異,便眼前各位老前輩所用飛劍的本質,我想也未必有勝似它的。

    家師那口寒金劍比它便有遜色。

    有了它,簡直無須煉到身劍合一,隻略傳劍訣即可施用。

     村中會劍術的敵人頗多,你帶此劍進去,被他們看見定必生心劫奪,去了也是可慮。

    還是回到江船,見了諸位老前輩,問明它的來曆,将劍訣傳授,使劍能依主,不為他人所奪,較為重要。

    ”黑摩勒本想先去村中見過查洪,踐完前約再返江船,聞言便将前念打消。

    一同起身出洞,伏身崖松之後,觑準下面無人經過,由黑摩勒前導,縱身下去,手援藤蔓,由藤底鑽人。

    存周依樣施為。

    到了洞内,黑摩勒因值腹饑,又将祝三立遺留的食物取出,和祖存周匆匆吃了些,再由後洞穿出,順前行途徑出山。

     路上黑摩勒和存周商量:“祝三叔為了此劍。

    曾費許多時日心力,卻守了個空。

    有心還他,無如自己想學飛劍,珍視如命,萬分不舍。

    少時見了他如何說法?”存周笑道: “這有何難?劍已為你得到,他是成名老輩,又和令師叔至交,怎好意思索還,他雖成名大俠,隻是武功絕頂,不擅飛劍,年紀已老,也難再下那等苦功,前守此劍不去,必也是無心發現,覺着神物難得,恐落外人之手。

    就他得到之後,也是拿來送給和他有交情的後輩,未必留為己用。

    你見他時,可說你無心中發現洞底放光,缒繩下去,那劍正在洞中飛躍,竟會自來就你。

    後來尋匣不遇,尋路回船,走過澗壁水洞,劍忽脫手飛去,斬斷壁間石條,沖入石内。

    上去一看,連劍帶匣俱在,随手而得。

    說完随将劍獻出。

    他知定數歸你,必以轉賜,決無話說。

    ”黑摩勒又問:“新來高人,是什路道?”存周道: “那都是一娘母子引來的,到後就知道了。

    ”黑摩勒知來人必也是劍仙一流。

    司空叔明知敵人防守緊密,出入不易,仍命祖存周涉險人村尋找回去,十有八九必為引進拜師,不禁喜出望外。

     二人且談且行,不覺由泉眼故道山腹中穿出。

    到了外面,又越過兩處峰崖,便到了出山路徑的中間一段。

    按照祝三立所說途徑,當地來去兩路均有敵人所設望樓,走不多遠便被發現。

    如圖省事,不由正路出口,往橫裡走,隻再越過一山一澗,到了對面危崖之上,便是阿婷上回雨夜接引陳業出山的山僻捷徑。

    黑摩勒前在蔡一娘家,陳業、阿婷也都說過。

    偏生二人都是年輕,好勝喜事,又聽存周說,把守山口的隻是幾個心粗無用的廢物。

    金華北山,名勝之區,春秋佳日,遊人不絕于路,雖然花村峽谷是全山最幽僻難行之路,不時仍有足健好奇的遊人走進。

    現當秋末冬初,滿山丹楓照眼,正是啟人遊興之時。

    女鐵丐花四姑近年已算是退隐,難得出去做一水好買賣,本鄉本土,絕不肯露出形迹。

    這次如廣幫惡丐幫場,隻管江湖上傳說宣揚,綠林雲集,由山口起直到花村,單望樓就設了二十多處,勢派浩大,但終不肯現形明做,使風聲傳到官府耳裡。

    那近山一帶望樓,隻給她做眼線。

    真要發現敵人,不過傳遞信息、通報出入,或是借故尋隙,誘向無人之處才行合圍下手。

    除了夜間遊人絕迹時另以能手增防外,日裡即便被他們看出,輕易也不緻動手。

    就動手,憑這類庸流也不在二人心上,況在黃昏以前,盡可裝着遊客人山走迷了路,忘卻尋常遊山的歸途,誤繞小道,從容走出,加以由山腹通行,跋涉峰崖頗為吃力,俱懶得再去繞越攀援。

    略微商量,徑由來路走去。

     二人腳程極快,忙着回去,又都想試腳程快慢,一到路上便施展輕身功夫,飛也似往前馳去。

    全山出入口,除遊山正路以外,連同上下山道樵徑有七八處。

    隻走花家這條路僻在山的東北,近山口一帶的山民農村,十有八九是花家的黨羽耳目。

    這時炊煙初起,斜照黃昏,口内兩邊山坡上,人家三五,梯田上下,還有人在。

    二人還未走近,連望樓帶這些與花家通氣的山民全都警覺。

    二人急行向山口人字望樓,未走近,便見了望樓首點号燈分向左近望樓通知:“乘來人未出山口,上前攔截!”那些村民也各抄器械,紛紛聚集,等候動手。

    先還有點疑心是自己人,及見連用号燈打暗号不曾回答,走得這等快法,斷定敵人,便前後夾攻,迎趕上去。

     存周正走之間,一擡頭,瞥見望樓号燈連晃,前面聚集多人,猛想起隻顧和黑摩勒比較腳程,一時輕敵大意,忘了閃避望樓上的耳目,方笑自己疏忽,囑咐黑摩勒說: “敵人看見我們了!”忽聽飕的一聲,由前面拐角岩腰上,燈光閃閃,飛投下一枝镖槍,一下插在草地之上,跟着便聽崖上有人大喝:“來人是什路道?快快停住!答明白了話再走!”說時,聲随人到,又縱落下兩人。

    一個人手持長矛,一個人手持厚背鋼刀,攔住二人去路,勢甚兇惡。

     黑摩勒方要上前,吃祖存周用手拉住,故裝不解,怒喝道:“你們是山賊,還是打獵的?攔路作什麼?我們遊山走錯了路,也礙你事麼?要是山中獵戶,快領我們出山,我賞你一個小銀锞做酒錢。

    要是山賊,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這名勝之區攔路打搶,我必将你送官嚴辦,休得後悔!快說!”那持刀的一個,是苗秀的族兄金刀苗旺,起初憑高遙望,來人身法絕快,料是敵人脫出,及一對面,竟是兩個小孩。

    一個貌相英秀,年紀稍長,裝束整潔,活似一個會武的貴家公于。

    一個裝束雖較可疑,但是年紀更輕,生相又瘦又幹。

    苗旺新從外路趕回,雖聽說昨晚村中來了幾個敵人,年紀有老有小,本領俱都不弱。

    萬沒想到這等小法,以為真是官紳子弟遊山迷路。

    想起花四姑再三叮囑,不遇真正敵人不可上前攔阻交手,緻招聲氣。

    聞言方一怔神,還未及答,四外鄉民和前後守望的人也自追擁上來,都是見人以後覺着不像,恐犯村中規令,不敢妄動。

    存周見對方遲疑,假作有氣道:“你兩人耳聾麼?問你的話怎不答應?我問他們也是一樣,有什麼希奇!” 苗旺見他氣派談吐像是官紳人家子弟,一面用暗号收風轉口。

    不令衆人招惹,一面賠笑道:“少爺不要動氣。

    我兩個俱是本山獵戶,隻為前面村裡昨晚被人掘了壁洞,偷去好些銅錢,又把一條黃狗弄死。

    我們看出,賊已逃進山裡,找了半天沒找出來。

    适才我二人正在前面崖上打山貓野兔,看見少爺們跑得太快,隻當是昨晚來的小賊,在山裡待不住要逃出去,故此下來攔阻,不想看錯了人。

    順這條山徑往右一拐就是出山的路,到了口外往西南一繞,見有山口再走進去,自會繞到你們來的出山正路,走回城去。

    北山隻這一帶地方偏僻,人也粗野些,無什景緻好看。

    山裡還有青狼山貓,當心撞上。

    下次不要再到這裡來了!”存周道:“你這一說,我才明白。

    我們帶了好些人來,不過喜歡爬山,走迷了路,沒在一起。

    如把你們認作強盜歹人,回去喊了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