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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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确确實實是友善的。

     “我是這兒的萬事通,”耶金說。

    他說這話時帶幾分拘謹,”什麼時候要裝裝修修的,隻管叫我。

    ” “我想要一個大一點的床,”莫斯卡說,“要幾樣家具,一台收音機,還有其他東西我以後想起來再說。

    ” 耶金解開卡幾布襯衫上的口袋鈕扣,掏出一支鉛筆。

    “沒問題,”他爽快地說,“這些房間裡家俱太少。

    這是規定的。

    不過我已經給你們同事都幫過忙了。

    收音機要小的還是大的?” “什麼價?”莫斯卡問他。

     “五至十條香煙。

    ” “我說的是錢,”莫斯卡說。

    “我沒有煙。

    ” “美元還是車用券?” “彙票。

    ” “你聽我說,”耶金慢條斯理地說,“我認為你在這兒需要一台收音機,幾個台燈,四五把椅子,一個長沙發和一張大床。

    我把這些都給你弄來,價錢以後再講。

    你要是眼下沒有香煙,我可以等一陣。

    我是做生意的,懂得什麼時候該賒賬。

    何況你是卡辛先生的朋友。

    ” “那很好。

    ”莫斯卡說。

    他把上衣脫光,打開藍背包找毛巾和肥皂。

     “你要人洗衣服的話,請告訴我,我去吩咐女傭人。

    ”麥耶太太朝他微笑。

    她喜歡看莫斯卡那帶白色傷痕的軀體,心想那疤痕肯定一直伸到大腿溝。

     “洗衣服多少錢?”莫斯卡問道,打開箱子,拿出一套幹淨的替換衣服。

    ” “哦,我忘了說,不要錢。

    隻要每星期給我幾塊巧克力,我保證叫女傭人高高興興。

    ” “那好,”莫斯卡不耐煩地說。

    然後他對耶金說:“你去試試明天能不能把那些東西都弄來。

    ” 這兩個德國人走了以後,埃迪-卡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擺出一付責備他們的樣子。

    “時代不同了,沃爾特,”他說。

    “占領軍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我們對麥耶太大和耶金這樣的人都以禮相待,跟他們握手,談生意時總是哪一次都要給他們煙抽。

    他們能給我們幫忙,沃爾特。

    ” “見他們的鬼,浴室在哪兒?”莫斯卡問。

     埃迪-卡辛把他帶到大廳。

    浴室很大,有三個浴缸,莫斯卡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麼大的浴缸,還有一個抽水馬桶,邊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散亂地擺着雜志和美國報紙。

     “真是第一流的,”莫斯卡說。

    他開始洗澡,埃迪坐在馬桶上陪他。

     “你打算把女朋友帶到這兒來住?”埃迪問道。

     “如果我能找到她,而她也願意再跟我。

    ”莫斯卡說。

     “今晚你就去找她?”莫斯卡把身子擦幹,把剃刀裝上刀片。

    “是的,”他說着瞥了一眼半開着的窗戶。

    天色漸暗。

    “今晚我去找找看。

    ” 埃迪站起來走到門口。

    “要是不成功的話,回來後到樓上麥耶太太房裡去喝一杯。

    ”他拍了莫斯卡一下,“如果一切順利,那麼,我明天上午在空軍基地見你。

    ”他往外面大廳走去。

     隻剩下莫斯卡自己了,一種不可抗拒的欲望使他不想繼續刮臉,他想到自己房裡去睡覺,或是到樓上麥耶太太那裡跟埃迪一起喝酒渡過這個晚上。

    他有意識地回想少蓮這個名字,但是想到要走出這幢房子去找她,他感到莫名其妙的不情願。

    不過他還是迫使自己刮完臉,然後梳梳頭。

    他走過浴室窗前把窗開大,外面是條小路,幾乎沒有行人了。

    但是沿着廢墟望去,他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在不斷加重的夜色中看起來是一團影,她正在拔拉圾堆上叢生的野草,懷裡已經有一大抱草了。

    再近些,幾乎就對着他的窗下,他看見一家四口,丈夫、妻子和兩個小男孩,他們正在砌牆,砌好的那一點兒最多有一英尺高。

    兩個孩子用小報車裝來他們從廢墟堆中揀出來的碎磚塊,夫妻兩人砍砍刮刮把碎磚塊砌上去。

    房屋的殘骸好象給這一家人的形象裝上了邊框,深深鉻刻在莫斯卡的記憶中。

    最後一道日光也消失了。

    整個街道和那些人都成了一團團黑影,在一個更黑更大的黑影裡移動。

    莫斯卡回到自己房間。

     他從箱子裡拿出一個酒瓶,喝了很長時間,穿什麼去呢?他得想想,“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我不穿軍裝。

    ”他穿上一套淺灰色西裝和白色敞領襯衫。

    屋裡的東西也沒有收拾——箱子是打開的,但東西都拿出來了,髒衣服扔在地闆上,刮臉刀具亂七八糟地甩在床上。

    他最後又喝了一大月酒,然後跑下樓梯走進外面熱烘烘的夏夜裡。

     他搭上一輛電車,售票員一眼就認出他是美國人,問他要一支煙。

    莫斯卡給了他一支,然後就注意地看着對面開過來的每一輛電車,心裡想她也許已經離開她的住處到什麼地方去消磨這個晚上了。

    好幾次他不由緊張激動起來,以為看見她了,他看見有的姑娘的背影或側影很象她,卻又無法斷定。

     他下了電車,當他沿着記憶中的街道往前走的時候,記不清是哪座房子,隻好挨門挨戶查看大門上的住戶姓名。

    他隻找錯了一幢房子,第二家門上就有她的名字。

    他敲敲門,等了幾分鐘,又敲了幾下。

     門開了,就着過道裡昏暗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