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負安邦志,遂吟去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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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胡裡胡塗連摔兩交,羞恨難當,和哥哥一使眼色,叫道:“咱們來真的,别使詭計弄鬼!”兩兄弟各舉鐵鞭,又撲上來。

    何惕守笑道:“好,我就站着不動,也不還手,怎麼樣?”把軟紅蛛索往腰間一纏,雙手攏在袖裡。

    馮氏兄弟雙鞭齊下,見她不閃不避,鐵鞭将及她頂門時,不約而同的倏地收回。

    兩人幼受庭訓,雖然年少鹵莽,卻從來不敢無故傷人。

    馮不摧道:“快取兵刃出來!”何惕守道:“我是你哥兒倆的師姑,跟你們怎能動兵刃?你們要商量于我,這就上罷!隻要我有一隻腳挪動半步,或者我的手伸出了袖子,都算我輸了,好不好呢?”馮不破道:“我兄弟失手傷你,那可怨怪不得!”何惕守笑道:“進招吧,小夥子啰裡啰唆的不爽快。

    ”馮不破臉上一紅,一鞭“敬德卸甲”,斜砸下來,何惕守身子微側,鐵鞭砸空。

    馮不摧恨她摔了自己一交,更是使足全力,鐵鞭向她肩頭掃去,哪知鞭梢剛到,對手早已避過。

    何惕守雙足牢牢釘在地上,身子卻東側西避,在鐵鞭影裡猶如花枝亂顫。

    馮氏兄弟雙鞭越使越急,何惕守仍然嬉笑自若,雙鞭始終打不到她衣襟一角。

    華山派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這個女子是何路道,她自稱是本門弟子,但身法武功,哪有半點華山派的影子,武功卻又如此精強。

    三人再拆數十招,馮氏兄弟一聲呼哨,雙鞭着地掃去,均想你腳步如真不移,那又如何抵擋?何惕守笑道:“小心啦!”身子一彎,左肘在馮不破身上一推,右肘在馮不摧背上一撞。

    兩兄弟隻感全身一陣酸麻,雙鞭落地,踉踉跄跄的跌了開去。

    馮難敵低聲道:“梅師弟,這女人古怪,我先上去試試!”梅劍和點點頭。

    馮難敵縱身躍出,叫道:“我來領教。

    ”何惕守見他腳步凝重,知他武功造詣甚深,臉上仍然笑眯眯的露出一個酒渦,心中卻嚴加戒備,笑道:“我接不住時,你可别笑話。

    ”馮難敵道:“好說,賜招吧!”身子微微一弓,右拳左掌,合着一揖,拳風淩厲,正是“破玉拳”的起手式。

    何惕守裣衽萬福,還了一禮,輕輕把這一招擋回去。

    馮難敵心中暗叫:“好本事!”正要跟着進招,忽聽得山腰裡傳來一陣呼喝叫喊之聲,有人争鬥追逐,便向何惕守望了一眼。

    何惕守笑道:“你疑心我帶了幫手麼?咱們先瞧個清楚再比劃,你說好麼?”馮難敵聽呼喝聲越來越近,中間夾着一個女子的急怒叫罵,點點頭道:“也好。

    ”衆人奔到崖邊,向下看時,隻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在向山上急奔,四條大漢手執兵刃在後追趕。

    那女子見山頂有人,精神一振,急速奔上,遠遠望見馮難敵魁偉的身軀,叫道:“八面威風,快救我!”馮難敵吃了一驚,道:“啊,是紅娘子!”奔上相迎。

    紅娘子臉上全是鮮血。

    這時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地。

    跟着四人趕上山來,也不理會衆人,惡狠狠的就要搶上擒拿。

    馮難敵左臂一伸,伸掌往為首一人推去,喝道:“朋友,放明白些!這是甚麼地方?”那人伸掌相抵,雙掌相交,啪的一聲,各自震開數步,那人的武功倒也頗為了得。

    兩人互相打量一眼,均有驚疑之意。

    那人喝道:“奉大順皇帝座下權将軍号令,捉拿叛逆李岩之妻,你何敢阻攔?” 何惕守知道李岩是師父的義兄,心想這紅衣女子既是李岩之妻,我如何不救,挺身而出,笑道:“李岩将軍是大大的英雄豪傑,天下誰不知聞?各位别難為這位娘子吧!”那人神色倨傲,自恃武藝高強,在劉宗敏手下頗有權勢,哪去理會何惕守一個小小女子,當下也不答話,左手一擺,命三名助手上來捆人。

    何惕守笑道:“好,你們不要命啦!”右手在腰間機括上一按,“含沙射影”的毒針激射而出。

    那三人武功雖非尋常,卻怎能防這門神不知鬼不覺的暗器,當先一人登時臉上被七八枚毒針打了進去,叫也不叫一聲,立時斃命。

    其餘三人臉色慘變,齊聲喝問:“你是誰?”何惕守左手鐵鈎本來縮在長袖之内,與馮氏兄弟動手時一直隐藏不露,這時長袖輕揮,露出鐵鈎,為首那人吓得臉白如紙,顫聲道:“你……你……是五……五……何……何……”何惕守微微一笑,右手金鈎又是一晃。

    三人魂不附體,回頭就逃。

    一人過于害怕,在崖邊一個失足,骨碌碌的直滾下去。

     馮難敵等都是十分驚奇,心想這三條大漢怎會對她怕得這樣厲害,她适才殺了那人,又不知使的是甚麼古怪法門。

    馮難敵扶起了紅娘子,正要詢問,突見山崖邊轉出一個身材高瘦的道人,高聲喝道:“華山派的人,都在這裡麼?”這一喝聲如洪鐘,隻震得山谷鳴響。

     衆人見這道人身上道袍葛中夾絲,燦爛華貴,道冠上鑲着一塊晶瑩白玉,光華四射,背負長劍,飄飄然有出塵之概,約莫四五十歲年紀,一身清氣,顯是一位得道高人。

    馮難敵上前抱拳行禮,說道:“請教道長法号,可是敝派祖師的朋友麼?”那道人并不還禮,右手拂塵一揮,向衆人打量了幾眼,問道:“是華山派的?”馮難敵道:“正是。

    道長有何見教?”那道人道:“嗯,穆人清來了麼?”馮難敵聽他随口呼叫祖師名諱,似是極熟的朋友,更加不敢怠慢,說道:“祖師還未駕臨。

    ”那道人微微一笑,拂塵向孫仲君、何惕守、阿九三人一指,說道:“穆老猴兒倒收了不少美貌女徒,豔福不淺。

    喂,你們三人過來給我瞧瞧!”衆人聽他出言不遜,都吃了一驚。

    孫仲君怒道:“你是甚麼人?”那道人笑道:“好吧,你跟道爺回去,我慢慢說給你知道。

    ”孫仲君見他神态輕薄,登時大怒,走上一步,喝道:“甚麼東西,敢在這裡撒野!”那道人笑嘻嘻的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拿回來在鼻端上嗅了一下,笑道:“好香!”他左手這麼一伸一縮,似乎并不如何迅速,孫仲君竟沒能避開。

    她心中怒極,順手挺鈎刺去。

    那道人右手輕擋,反過手來已抓住她手腕。

     孫仲君脈門被他扣住,登覺全身酸軟,使不出半點力氣。

    那道人一把将她摟在懷裡,又在臉頰上親了一下,贊道:“這女娃子不壞!” 馮難敵、梅劍和、劉培生等個個驚怒失色,一齊沖上。

    那道人拔起身子,鬥然退開數步。

    衆人見他左手仍然摟住孫仲君不放,但一躍一落,比尋常單獨一人還要靈便潇灑,不由得盡皆駭然,但見孫仲君被他抱住了動彈不得,明知不敵,也不能袖手不理,各人拔出兵刃,撲了上去。

    那道人微微一笑,右手翻到肩頭,突然間青光耀眼,背上的長劍已拔在手裡。

    梅劍和對孫仲君最為關心,首先仗劍疾攻。

    他見了那道人長劍的模樣,知是一柄利器,不敢正面相碰,刷刷刷連刺三劍,都是尋瑕抵隙而入。

    去年他在南京和袁承志比劍,一連幾柄劍盡被震斷,才知本門武功精奧異常,自己隻是得了一點皮毛而已,不由得狂傲之氣頓減,再向師父讨教劍法,半年中足不出戶,苦心研習,果然劍法大進,适才這三劍是他生平絕學,迅捷悍狠,已得華山派劍法的精要。

    那道人贊道:“不壞!”語聲未畢,當的一聲,已将梅劍和的長劍削為兩截。

    梅劍和吓了一跳,依照武學慣例,立即要将斷劍向敵人擲去,以防對方乘勢猛攻,然後避開,再籌禦敵之策,但他怕誤傷師妹,不敢擲劍,劍斷即退,饒是他輕身功夫異常了得,嗤的一聲,頭頂束發的布帶已被割斷。

    這數招隻是一刹那之間的事,梅劍和心驚膽戰之際,馮難敵、劉培生、石駿、馮不破、馮不摧,以及黃真的四弟子、六弟子一齊攻上,刀槍劍戟,同時并舉,隻劉培生是空手使拳。

     那道人長劍使了開來,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亂響,有的兵刃被截,有的連人帶刀給他一腳踢飛,隻剩下馮難敵與劉培生兩個武功最高的勉力支撐。

    梅劍和從地下撿起一柄劍搶上夾攻。

    那道人左手仍是摟着孫仲君,右手長劍敵住二人,笑嘻嘻地渾不在意,抽空還在孫仲君臉頰一吻,隻把孫仲君氣得幾欲暈去。

    拆了數招,那道人忽地将長劍抛向空中。

    劉培生一怔,不知他使甚麼奇特招數。

    梅劍和急叫:“小心!”隻聽蓬的一聲,劉培生胸口已中了一拳,退出數步,坐倒在地。

    那道人笑道:“你自以為拳法了得,我用兵器傷你,諒你不服!”順手接住空中落下來的寶劍,當啷一響,又把梅劍和的劍削斷,彎過手臂右肘推出,正撞在馮難敵的左脅之上。

    馮難敵隻覺奇痛入骨,眼前金星亂冒,騰騰騰連退數步。

     那道人将華山衆弟子打得一敗塗地,無人敢再上來,昂然四顧,哈哈大笑,說道:“老穆自誇拳劍天下無雙,教出來的弟子卻這般不成器!你們師祖問起,就說玉真子來拜訪過了,見他徒弟教得不好,帶了三個女徒兒去代他教導。

    三年之後,我教厭了,自會送還!”順手向後一揮,眼珠也沒轉上一轉,便已将長劍插入了背上的劍鞘,單是這手功夫,便已說得上驚世駭俗。

    他仍是摟着孫仲君,走向何惕守,笑道:“你也跟我去!”何惕守自知抵敵不過,對洪勝海道:“快去請師父。

    ”等洪勝海轉身走開,那道人也已走到跟前。

    何惕守笑道:“道長,你功夫真俊。

    您道号是甚麼呀?” 那道人見她笑吟吟的毫不畏懼,倒大出意料之外,見她容貌嬌媚,雙足如雪,言笑之間尤其動人心魄,不由得骨頭也酥了,又走上一步,笑道:“我叫玉真子,你這孩子叫甚麼名字?你說我功夫好,那麼跟我回去,我慢慢教你好不好?”何惕守笑道:“你不騙人?咱們說過了的話,可不許不算。

    ”玉真子笑道:“誰來騙你,走吧!”伸手便來拉她的手。

    何惕守退了一步,笑道:“慢着,等我師父來了,先問問他行不行。

    ”玉真子道:“哼,跟着你師父,就算學得本領跟他一樣,又有甚麼用?這樣的飯桶師父,還是别理會了吧,哈哈!”何惕守道:“我師父本領大得很呢,要是知道我跟你走了,他要不依的。

    ”馮難敵等見孫仲君給那道人摟在懷裡動彈不得,那妖女卻跟他眉花眼笑的打情罵悄,個個氣得怒火填膺。

    梅劍和叫道:“好賊道,跟你拚了。

    ”提劍又上。

     玉真子頭也不回,對何惕守道:“我再露一手功夫給你瞧瞧。

    看是你師父高明呢,還是我厲害。

    ”一面說,一面閃避梅劍和的來劍,說道:“像他這般的劍法,在你們華山派裡總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然而碰到了我,哼哼!你數着,從一數到十,我一隻空手就把他劍奪下來。

    ”梅劍和見他如此輕視自己,更是氣惱,一柄劍越加使得淩厲迅捷。

     何惕守笑道:“從一數到十麼?好,一,二,三,四,五……”突然一口氣不停,快速異常的數下去。

    玉真子笑道:“小妮子真壞,瞧真了!”梅劍和挺劍刺出,突見敵人身子略側,長臂直伸,雙指已指及自己兩眼,相距不過數寸,不由得大驚,左手疾忙上格。

    玉真子手臂早已縮回,手肘順勢在他腕上一撞。

    梅劍和手指一麻,長劍脫手,已被玉真子快如閃電般奪了過去,那時何惕守還隻數到“九”字。

    玉真子哈哈大笑,左手持劍,右手食中兩指夾住劍尖,向下一扳,喀的一聲,劍尖登時拗了下來。

    隻聽得喀喀喀響聲不絕,一柄長劍已被拗成一寸寸的廢鐵。

     玉真子把剩下的數寸劍柄往地下一擲,一聲長嘯,伸手來又拉何惕守的手腕。

    何惕守一直以緩兵之計跟他拖延,但袁承志始終不到,這時無可再拖,左手輕擡,讓他握住。

    玉真子滿拟抓到一隻溫香軟玉的纖纖柔荑,突覺握到一件堅硬冰冷之物,吃了一驚,疾忙放手,眼前金光閃動,金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