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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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莊上的仇家? 鐵還三微笑看着他道:何以見得呢? 你胳膊上所刺的難道不是香雄國的文字麼? 鐵還三怔了怔:你認識香雄文? 西域雪山的香雄國有多篇他國佚失的經文,獨以香雄文寫就,我倒讀過。

    方白帝道,五年前蘇毗伐香雄,香雄向中原求救,中原皇帝未發一兵一卒,以緻香雄滅國。

    香雄人分散流居各地,無時無刻不痛恨蘇毗,對中原朝廷也多有怨意,你若是香雄人,決不會為中原朝廷所用。

    我又聽說香雄王廷自古以來有一批出身高貴、心氣高傲、武功高絕的宮廷衛士,将藏有武功秘笈的經文刺于身上,若你真是段先生之仆,那麼能驅使你的主人,自然不屑與青池這小地方的匪寇為伍。

    說不定段先生還是香雄國王的後裔呢。

     鐵還三似乎被人刺痛了心髒,眸子裡也畏縮了一下,他默然半晌,慢慢策馬走在柳絲裡,手指因為握緊缰繩變得失血,看來和薄霧一樣慘白,所以手背上迸出的青筋愈發顯眼。

    而在方白帝看來,甚至有些刺目了。

     他驅馬走上前來,而鐵還三似乎覺得他太靠近了,策馬走開了幾步,忽道:除非是出身西域雪山諸國,否則何以去讀供奉雪山之神的經文呢?原來莊主曾在西域雪山國度中居住。

     方白帝幽然歎道:那還是我年少時了。

     不過兩日,竟誤打誤撞探得方白帝原籍西域,若非提及了鐵還三心中的隐痛,他定會暗喜不已。

    西域雪山小國十五,不知莊主原住何國? 我無國無家。

    方白帝将一聲歎息轉成了一聲冷笑,不然何以流落至中原青池? 鐵還三道:流落二字用得過于不妥。

    流落江湖便能成就白帝城,人人都會抛卻故裡了。

     故裡方白帝仰面,回憶心中夢牽魂萦的雪山,你離開故國多久了?七年?還記得那雪山麼? 日日夜夜看着她時,竟不覺其美,而今想來,日出的時候,她是瀝血般鮮紅的。

    鐵還三道。

     方白帝便從鮮紅雙唇間深深吸了口氣:日暮的時候,她卻是美人眼眸般的深紫色。

     而當永恒的晴天籠罩其上時,那白色的頂峰似乎也映成天空的深遠。

    鐵還三道,老人們告訴我,如果人們以火一般的熱烈愛着她,那她終有一天也會燃燒的。

    人們告訴我,她是天地間的鏡子,白雲倒影出羊群,草原映襯成藍天,山風便回蕩成神女的歌聲。

     他又記起藍天下總有召喚諸神庇佑的香雄五彩的旗幟綿延裡許,噼噼啪啪在風中飛卷,拍得脆響。

    那時滿眼滿耳都是旗幟的顔色、旗幟的聲音,紛繁迷人。

     鐵還三搖了搖頭,想擺脫這刻記憶,卻見方白帝擡起袖子,拭着眼角。

     鐵還三從懷中摸出帕子,上前遞給方白帝,頭發都濕了。

    他說。

     方白帝的發梢和睫毛上都結着迷蒙的水珠,他接過帕子,擦去的不知是春霧還是淚水。

     卻把你的帕子弄髒了。

    方白帝歉然笑着。

     鐵還三笑道:原本想唱支香雄的歌兒,隻怕你不高興,算了。

     那些歌兒天天都盤旋在我心裡,時時刻刻都在唱,沒什麼不高興的。

     鐵還三見方白帝說了不少話,借機又問:既然你無國無家,沒有什麼牽挂,既思念故土,為什麼不回去呢? 方白帝道:人有多少是自在的呢?無國無家無牽挂,未必就能自主行事。

    有家之人無論去了什麼地方,終有歸宿之地;無國無家之人總怕去了哪裡,再也沒有離開的那一天。

     有人怕離去,有人懼停留鐵還三覺得世人種種實在太過幻妙,原先看慣了的世情百态在方白帝淡淡的悲怆之前,也變得面目全非。

     忽有人在高崗上唱起歌來,縱情的嗓音令鐵還三想起多年前帶着草原的香味和雪山反射的陽光撲到自己身上的山風山風便回蕩成神女的歌聲他微微有點領悟,望着方白帝,方白帝也正看着他的眼睛,閃動着波瀾的眸子裡,透出些曲折的歎息。

     薄霧終在這清風般的歌聲中散開,蘇漪撫着馬鬃,遠遠望着方白帝和鐵還三并騎在水邊駐足。

    孤單的馬蹄聲在林中徘徊了一陣,又向她這邊走來。

    蘇漪回首,看見段行洲百無聊賴拿馬鞭在空中轉着圈。

     快來看。

    她忙向段行洲招手,指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