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幽冥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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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盈似欲迎風而飄,未施粉脂,自然清新似不沾人間煙火,輕束秀發,以一珠钗定型,好像煙雲蓋頂,飛逸灑脫。

    一對小巧耳墜,更增其幾分清雅,眉眼之間的神彩,深具勾魂懾魄之魔力。

     林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驚歎:“難怪能夠讓如此之多的人為之癡迷,确實是傾國傾城的尤物,比之白玉蘭和杜月娘都似乎更多了一點什麼,那是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正是這點說不出的感覺讓世人癡迷。

    最難得的卻是,身為風塵女子卻沒有半點風塵的俗氣和蒼桑,反而更顯高雅,好像出淤泥之白蓮,這不能不讓人驚歎。

    不過,這個世上有許多事情都不是以常理去想象的。

    ”“該說的,總管已代小女子說了,在此,莺莺仍要感謝大家對我的厚愛,大家對莺莺的愛護和恩情,莺莺必會銘記于心,這裡,莺莺隻想以一曲清歌表達對各位的謝意!”曾莺莺的聲音如黃莺出谷,清脆甜美而柔潤,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磁性。

     林渺也大為銷魂,這個女人的語調之中确實有種特殊的味道,讓人聽了,無不心生憐惜。

     曾莺莺說完款款施了一禮,才悠然退至一邊的古筝畔,在微擡纖手之際尚不忘向台下的衆人露齒一笑。

     台下衆人立刻籲聲一片,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咚……咚……”筝音沉緩飄出,猶如暮藹之中山寺的鐘聲。

     筝音之中仿佛透着一股莫名的哀傷,僅隻是調弦幾下,便即将人心神引入一個充滿濃濃情感的世界。

     “锵……锵……”筝音在衆人心神黯然之際,突地如鐵馬金戈,怒潮而起,仿有千軍萬馬征殺疆場。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争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在骖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絷四馬,援玉抱兮擊鳴鼓;天時怼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嚴殺盡兮棄原野……”曾莺莺在筝音激昂而起之時,突地開口,以其獨特而凄婉的歌聲唱了起來,與金戈鐵馬一般的筝音相配,一柔一剛,聲聲纏錯,仿佛在血淋淋的戰場之上綻開了漫地帶血的菊花,沒有人在意那歌詞的含義,每一個人都完完全全地引入了一個如夢似幻的意境之中,仿佛自己便是死于戰場的士兵,而這哭訴低唱之人正是自己的妻兒父母……而到慘烈處又似使人熱血沸騰。

     突地筝調滑跌,由激情高昂緩化為悠長細緻。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遙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子魂魄兮為鬼雄……”曾莺莺聲音更顯低沉而憂傷,但似又滿懷着無限的熱情。

     所唱之詞正是當年屈原所作《楚辭。

    九歌》中的國殇,在燕子樓中聆聽之人幾乎所有人都讀過此辭,深明其義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被曾莺莺改成曲子彈奏而出,卻又成了另一種味道,雖然無那種慘烈的氣勢,卻有着悲天憐人的博大情懷,對死者的同情和憐憫…… 林渺也聽得癡了,有恍然不知今昔是何年之感。

    他從未聽過比這更美妙的旋律,這似乎不再隻是一種聲音,而是一種實質存在的生命,一種存在着虛幻和現實之間的精神,一扇能夠讓人自由來去現實和夢幻之間的無形之門。

     不知道歌聲和筝音是何時停止的,當林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居然聽到了一片哭聲,燕子樓的聽衆居然有人被曾莺莺這一曲國殇感動得哭了,而且不止一個。

     整個燕子樓之中沒有掌聲,仿佛尚沉浸在剛才琴音和歌聲所勾勒出的凄慘氣氛之中,所有人的心中久久地激蕩着那無奈、傷感而又充滿魔力的歌聲。

     林渺也沒有給掌聲,倒是想到眼下烽火四起的時局,戰亂之中,不知有多少戰士死于沙場,他也想起了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及那些在戰場之上慘死的戰友。

     戰争,林渺絕不陌生,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自死裡逃生幸存的幸運兒,是以,曾莺莺的歌聲更能觸動他的心弦。

     “莺莺——我愛你……”有人哭喊着向獻藝台上奔去,擠得人群一陣紛亂。

     林渺吃了一驚,心下有些凜然,他真的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為曾莺莺癡迷了,但同時他心中亦湧起了一種強烈的困惑感。

    他很難相信一個人的歌聲和琴聲會有如此大的魔力,盡管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實。

     曾莺莺的歌聲和琴聲都似乎隐隐包含了一種無可排遣的神奇力量,而這種力量正是引人癡迷的根源,正是這種力量使他也無法控制心神被引入一個神奇而迷離的世界,而這股力量是一個普通女子所應該有的嗎?這不能不使林渺凜然。

     “莺莺,我愛你,不要抛棄我們……”有三四個人已經無法控制情緒,在台下哭訴着向台上奔去,但很快便被燕子樓的護衛制服并拉開。

    不過,這幾人悲切而絕望的呼聲卻使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陰影,一個他們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不能不使他們黯然神傷——這将是曾莺莺最後一次為他們獻藝,明天曾莺莺便将從良嫁人。

     明天曾莺莺将告别風塵從良嫁人,這是每一個癡迷于曾莺莺的人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可是誰都知道,如果此刻出頭的話,隻會像那同幾人一樣的下場。

     曾莺莺望着那幾個被拉走的人,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種無奈而又憐惜的模樣隻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感到有些心痛。

    恍惚間,似乎每個人都讀懂了曾莺莺歎氣的意思。

     曾莺莺在燕子樓高手的相護之下向台後退去。

     “慢走!”一聲低喝中,一道身影如風般掠上獻藝台。

     燕子樓諸護衛立刻緊張起來,台下許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掠上台之人身上,不禁擔心起來,也不知是擔心曾莺莺還是那強出頭的人。

     曾莺莺扭頭,不由得輕呼了聲:“景公子!”“原來莺莺還記得我景丹。

    ”那年輕人說完凄然一笑,吸了口氣,問道:“莺莺真的明天就要從良了嗎?”曾莺莺神色微微變了一下,顯然對眼下的這位景丹頗為重視,沉吟了一下,才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是的,莺莺已經厭倦了風塵中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