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部 觀星夢

關燈
第一章血海大玩伴 翠巒的黛色、江水的清澈,相映成了淺綠,配上潺潺流水的清脆聲音,天地間大自然最難得的悠閑,最令人感動。

     一大片蓊蔚的草坡,綠波如潮,随風起伏,饒有韻緻。

     晚風裡輕顫着的青蔥,飄起了一撮嫩草,揚飛空中,随風而去,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上,風吹、草動、水流,彷佛節奏都是一緻的,相互配合靈動,就像是一首動人樂章。

     江水倒映着一頭大麻鷹振翅旋飛,忽地俯沖而下,向大樹枝頭急促射去。

     再騰飛半空時,口中已多了一條烏黑油光的四尺長毒蛇,原以為枝頭上那雀巢裡的小麻鷹已失去保護,可以乘機覓食麼? 錯了,愛孩子的父母又怎舍得讓孩子孤獨無助,孩子一直都在視線範圍之内。

     誠然,小血海一直都在小黑的暗中照顧下,而小丙也從未疏忽對愛兒的保護。

     當餘家明襲“白虎城”,卻暗中前往“蒼龍城”擄走小血海,小丙很快便得到消息。

     笑天算領着史認屁、關二哥、劉一線、胡說八等迎戰“餘兵”,而小丙則追蹤保護小血海。

     原意是引出“餘家”一些重要将領,一舉擊殺,以挫減“海霸族”再來煩擾的機會,但最終卻竟然引出餘律令來。

     堂堂“神兵急急餘律命”,豈會如以此卑鄙手段,擄走小血海來要脅自己?小丙簡直難以相信,餘律令一直是他欽敬的絕世高手之一,他想像不了這位非凡人物會如此無聊。

     “你太顧念孩子小血海,這就是你的弱點!”餘律令一向既肯定又是狠狠的教訓口吻,依然未變。

     小丙擁着小血海在腿邊,活像是百歲得子,快慰、安樂得不得了,流露出溫馨的親情來。

     小丙輕撫小血海的頭頂,回頭以冷醋的神色凝視餘律令,笑道:“原來擄走小血悔隻是個引子,實際是想要利用他來引我現身,再由餘律令你來殺我,一切隻是前奏。

    ” 餘律令深吸了一口氣,彷佛感到空氣十分清甜,無由的感動,冷冷道:“借了‘飛天’給閣下,經多年鍛練,加上一年閉關,以你武學天賦,應該已把自身的極限提升盡了。

    ” 小丙道:“這又如何?” 餘律命道:“借給你‘飛天’的價值已不會再提升了。

    今日你小丙的劍法必然已是登峰造極,殺你此戰,你必然拼盡所能所學,那将把所有的絕學創招都發揮出來了。

    借劍奪招,小丙啊小丙,你應該明白我贈你神兵的用意了吧?” 頓時恍然大悟,餘律令把“飛天”贈給小丙,又為藥口福鑄造神兵“百年歸老”,原來目的都是一樣。

     利用兩人以最佳神兵創出絕招,再決戰殺死,便可以奪招又取回神兵,餘律令的方法好直接。

     餘律令道:“天下人都貪,你跟那藥口福當然也不例外,也就絕不可能逃出我指掌,小丙,我對你寄望甚殷,你潛在性子極狂,意欲一飛沖天,心意化劍招,一定不能令我失望,知道了沒有?” 恰如責罵的一番話,盡顯餘律令的傲慢、自負,天下間最強者都為他所利用,強者也隻是也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在過去時間,小丙的确因為得到“飛天”而潛心苦思劍招,而且大有所成,武功因而精進不少。

     但是否就如餘律令所言,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内呢? 借劍創招,再一并奪回,甚至連對方性命也掠走,餘律令真的如此倨傲瘋狂? 答案隻有拔出“飛天”,才能得知。

     身旁的小血海也沒問着,他那從未擁有過的大玩偶--餘弩,全身骨骼盡碎,卻偏偏還未氣絕的廢人。

     小血海把香粉倒在他身上,惹來數百頭大老鼠噬向他身體各處,全身隻剩下脖子能扭動的餘弩,雙目怒瞪,堂堂餘家大将,怎能死在老鼠的臭口之下。

     餘弩追随餘律令多年,他極清楚師父隻愛完美的人,自己已又殘又廢,他絕不會施以援手。

     要保住尊嚴的底線,來吧臭耗子! 美食當前,殺啊! 聽過蚜蟲在嗨咬葉子的聲音麼?臭耗子咬肉嚼骨的聲音原來也一樣,隻是聲音更加響亮,更加震撼。

     全身四肢,除了頭首,每一部分都被啃噬,這種比剖心割肺的痛還可怕千倍的苦,令餘弩不斷慘嚎哭叫。

     小血海定睛在看,精神全集中在餘弩頭部,怎麼這家夥不嚼舌自殺呢?他還在等甚麼? 二十頭最肥大、最勇敢的耗子,都伏在餘弩的雙耳旁、頭頂上、嘴角下、脖子側,它們都在等。

     等候最佳時機出擊,因為這家夥的頭仍能動。

     好明顯,餘弩雖然慘叫連連,但他仍在忍耐,靜候反擊,小血海滿足得不得了,人,總比蟑螂好玩、有趣多了。

     全身骨碎,已是痛極,但原來相比皮肉被嘈噬隻是小兒科,那些可惡的耗子最愛軟肉。

     哪裡最軟,當然是那話兒及它附着的小肉袋子了,百口狂噬,一下子便把那話兒咬得溶溶爛爛,不剩下甚麼。

     兩個小耗子還把小肉袋内的兩粒春粒子帶上餘弩胸前去,對啊,原來是獻給那二十頭中最肥大的領袖。

     噬齒一張吞掉春粒子,慢慢咀嚼,看在餘弩眼裡絕對比死更難受千倍,他媽的賤耗子! 隻是稍稍的沖動,防範便減弱了,二十頭大耗子都一湧而上,狂噬攻擊,先咬一雙眼目,對了,還有的是咬雙耳,那裡最軟最痛,很容易便會失去反抗力。

     好了,一顆眼珠已被咬破,還有一顆。

     呀,不妙,這家夥的嘴巴張開,脖子一扭,一口咬住了嘴角的耗子,深吸了一口氣,吐! 對了,餘弩就是要等這一刻,利用咬到口中的耗子骨肉,當作勁箭吐出,殺他媽的小雜種血海。

     隻可惜,剩下的一目已看不清血海的位置,那死忍着劇痛而伺機吐射而出的一招,落空了。

     一頭耗子正撲噬獨目,卻突然被一手掃開,為餘弩解圍的,是不想他就此失明的小血海。

     小手執握着耗子的尾巴,把耗子吊下,還有甚麼地方沒被咬噬,小血海便引領着耗子去咬。

     他早就洞悉這壞心腸的哥哥死忍痛楚,為的就是要等候機會咬耗子吐殺自己。

     小血海機靈的走到他頭頂之後,那就一定安全了。

     被小血海吊下的耗子張口一咬,先噬走一邊鼻孔,哈……吃得好痛快、好滿足。

     突然又動手掃開脖子上的四頭耗子,對啊,這是咽喉聲帶的位置,咬破了便作不了聲,那樣就失去刺激的叫聲了。

     搞了好一陣子,血海聽到極凄慘的吼叫,鬼嚎般的狂哭,彷似繞梁三日的曲調,動聽迷人,他好滿足。

     又從袋子裡倒出黃色藥粉,耗子都怕得要死,紛紛飛奔逃去,一刹那便全然消失不知所終。

     小血海那仍帶着稚氣的笑容,在餘弩的腦海中印象深刻,他的一隻右眼看得好清楚,這小妖怪正在擡起他的脖子。

     擡高再擡高,可以了,小血海終于聽到他最期待的一聲叫人魂飛魄散、心膽俱制的野獸般尖嘶,這可能是人間最慘厲的叫聲。

     這叫聲,要用長久的安排,要慢慢營造氣氛。

     痛,隻是一種感覺,但人的感覺有好多種,親眼目睹的痛,突然看見自己身體被噬破得狼藉,那五髒六腑被扯出胸膛,雙腿隻剩下一堆爛肉,肚皮有十八、九個大血洞。

     原來隻是仰頭向上望,一切都隻憑感覺。

     但感覺是會騙人的,因為某些神經已受損,破壞了傳達痛楚感覺上大腦的能力,所以到後期已不太痛,痛也不太真實了。

     惟有突然擡起餘弩的頭,讓他清楚的看個夠,一目了然瞧瞧“痛”的真正程度,他便會發出那喪颠畏怖的野獸尖嘶。

     尖嘶過後,再也不能動彈,僵硬的身體告訴了小血海,哼,這家夥吓破膽死了。

     真可惜,還有一顆眼睛,可以繼續玩下去的啊! 人就是這樣,生命力太脆弱,下一回,一定要找個更勇敢的人來試試,不能太容易死去啊! 小血海乖乖的坐在一旁,輕托着頭兒,不斷回憶先前有趣印象,還有美妙的慘叫聲。

     這一切一切,比谷倉外的風吹、草動、水流聲都更難得,沒有悉心安排,是不可能有這些美妙聲音的。

     人各有志,每個人也同樣有不同的欣賞感覺,小血海,他的感覺建築在别人的痛苦上,就是這麼簡單。

     小黑在閣樓藏身處看得一清二楚,這孩子的狂,比起他跟小丙加起來更勝一籌,怎不令人折服! 餘律令沒有半點憐憫徒兒餘弩,他讨厭弱者,弱者最好去死,他會吸收小丙的“飛天劍法”,把劍招再加以改良,傳授給有緣弟子,這弟子一定更勝小丙。

     要擺脫全家“元老堂”及“五院”的掣肘,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強大殺力集團,這是必須的階段。

     “飛天”出鞘了,餘律令期待小丙能有出色劍法施展出來,小丙,你閉關潛練,一定不會令我失望吧? 第一式:“能屈能伸”! “飛天”猶未出鞘,竟就向餘律令戳去,劍鞘疾吐而出,直刺咽喉,餘律令一掌擋開,劍鞘卻又突然縮回。

     一招急射,如靈蛇吐舌般又縮又伸,劍鞘自劍身吐出刺射餘律令額頭、肩膀、胸膛、腰間……迅捷出擊,餘律令雙手急翻舞飛,方才勉強抵住,但突然劍招又轉。

     橫身連劍鞘割斬脖子,擋住了,小丙卻拖出“飛天”,割斬咽喉,副出了一道血迹。

     一下子“飛天”成了伸縮自如的長、短合一神兵,既能截住敵人追擊,又能遠攻近斬,靈巧得很。

     餘律令笑道:“原來小丙你把自己的性子都融入劍招,好一個烏龜王八蛋,能屈能伸,可惜就是沒腰骨,挺直不了身子,不能成大事,劍招又怎會殺力強橫?” 餘律令左手一抄,右手一拍,便把“飛天”在臉前夾住。

     隻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刹那,餘律令竟驟生悔意,他小觑了閉關後的小丙,他又怎會如此膿包。

     左手拍向劍锷,一股殺力劍光,沿劍身筆直射出,竟裂開了劍鞘尾端,直刺向餘律令眉心。

     退!但還是被刺中了,劍光内力在額頭炸爆,餘律令一陣暈眩,小丙乘勝追擊,拔出劍來,再戳向傷口眉心處。

     足以裂破腦袋的一劍,是小丙忍耐了許久才刺出的殺着,餘律令胸有成竹以為完全壓倒自己,竟然連“夢香神劍”也沒帶來,就算雙手去擋,也必然割破廢掉,哈……看你如何接招! 厲芒暴現,身形蓦地旋飛追來。

     餘律令沒有神兵,絕對擋不了這“能屈能伸”的殺着,殺呀! 小丙正狂态大盛,喜上心頭之際,小黑在閣樓暗角處,卻瞧得好清楚,餘律令在偷笑,笑的範圍極少,少得小丙沒法察覺,而他的手也在動,“夢香神劍”來了!—— 第二章爹爹愛爹爹 大地都鋪上一層白雪,薄蒲的相當晶瑩,土坳上有積雪,樹枝上也凝着點點冰雪意比雪降更蒼寒,北風勁吹,深深的寒意吹得人手腳都僵硬了。

     榖倉的大門打開了,内裡卻并不感寒冷,因為有愛。

     沖動的熱,火燙的愛,熱力四散又豈會冰冷? 炙烈、熾熱、火燙的愛,來自那段畢生難忘的情、來自耶律夢香公主這豔絕天下之美色。

     夢香、愛的感覺溶成“夢香神劍”,散發出來的熱,那陣陣溫暖華光,雪花也被他溶化。

     餘律令隻要握着“夢香”,鬥志便昴揚張狂。

     但明明沒有帶劍,“夢香神劍”從何而來?當小丙發覺時,殺力已破開“能屈能伸”,而且纏住了他。

     從腰間抽出來,“夢香神劍”竟變成了軟劍,比溫柔體軀柔軟得多,卷住了小丙的左手。

     萬縷溫柔,缱绻不盡,纏綿情意,如在夢中化作劍意。

    情,不能自拔,小丙被“情”纏上了,就與深墜愛海的餘律令一樣,又如何能擺脫得了?隻好深陷其中,任由摧殘…… “飛天”急斬來救,方才驚覺今日的“夢香”已今非昔比,任你如何拼力掠奪,也是徒然! 耶律夢香公主早已情歸小白,餘律令那份癡癡深情,隻好化作無盡遺恨。

    把“夢香神劍”從新鑄造,才能揮出内心此刻意境。

     愛,變幻無定,無法捉摸,更難以掌握。

     “夢香”以軟劍來表現、揮招,盡數透現對這份情的無奈、神傷、小丙隻感一種如癡如醉、欲仙欲死、如生如死、入心入肺的傷感劍意充斥彌漫,陷入情網,困于劍網,難逃迷惘! 隻是第一招,小丙看着持劍的右臂,已是傷痕纍纍,每一劍都傷得深割入肉,痛楚難支。

     小丙在痛,餘律令在哭。

     每一回當他再拔出“夢香”揮招,那往日的感情,總如萬箭穿心,千種哀愁萬般刺痛。

     情愈濃,心更痛,“癡癡無盡盡化空”,這就是先前破“能屈能伸”的劍意一招。

     昔日在“天都城”外,小白把餘律令的“情意”揭開,暴露他隻是顧影自憐的單戀,而非相愛。

     情癡原來隻是妄想,情意綿綿,卻是空中樓閣! 既不真實,情化劍招,故輕易便能被破。

     餘律令被敗,又失去夢香的愛,久久不能釋懷,再經“模糊城”一戰,重遇故人夢香公主,方才驚醒,深愛的那份情早已化成空,“夢香”再也不是昔日的夢香公主。

     情已逝、愛已變,但那份癡心卻依然不絕。

     餘律令想了又想,終于接受現實,也就有了突破,決心把“夢香神劍”随意境之變而重新鑄造。

     親自把那份癡情感覺融入劍中,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心血,落了四十九天的淚,淌下傷心的血,一柄全新的“夢香神劍”終于完成,變成軟劍,纏在腰間,更是親近體貼。

     把從前未真未切的情抛棄,捕捉那份失落的傷痛,從相思之偉大,變成失落的無盡,劍招配合軟劍,殺力猛然提升。

     餘律令在哭,但沒有淚,因為兩顆眼珠早已失去;因為淚已流乾,然而他的悲恸,誰也感應得到。

     小丙原來因一年閉關,已苦思出五招配合自己性格而創的劍招,但碰上餘律令,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在餘律命面前,他難以一飛沖天。

     “飛天”不能一飛沖天,劍勢又如何揮出狂意? 餘律令收斂傷心之情,淡淡道:“在‘能屈能伸’之後,還有奇招,那應該就是‘反臉無惰’了。

    ”小丙腦際轟然炸響,一片空白似的大驚,急退三步,這餘律令當真是太可怕,他竟連自己所創的劍招也推算得出來!小丙利用跟小黑的關系,化成新劍招,這得意之作從未揮出過,餘律令卻已能算計出來。

    餘律令冷冷道:“來吧,看你如何‘反臉無情’,當中該有不少缺點,我改善之後,他日的徒兒一定施展得比你更出色!” 拔劍、出劍,都在同一刹那間完成,驚虹乍現,不斬、不削、不切、不刺、不劈、不旋、不轉。

     劍勢無情,狠狠“打”下。

     劍不用來殺人,卻用來打人,真奇怪。

     奇怪就是奇怪,隻要奇怪得好,奇怪又如何! 打人的劍招就是“反臉無情”,像手掌一樣,左右擺動要掴打餘律令臉頰,激出劍風。

     擋開了掴臉來招,“飛天”要掴的範圍更廣,速度更快,餘律令的全身猶如被千百對手圍住痛掴。

     “夢香神劍”不停挺擋,一縷縷劍光如流星飛絮,擋截掴來的劍,必須小心翼翼,因為這“反臉無情”會掴死人。

     餘律令身形東倏西忽的拒擋來招,敵人急如疾風,他卻慢條斯理,不徐不疾,懶懶洋洋。

     “夢香”揮出來的劍意也就更是細膩精緻,像美人曼舞,沒有特别的媚,卻有特别的銷魂蝕骨。

     小丙從未見過這樣的妙舞,秀氣高傲,昂揚着臉颔,像一頭風華絕代的鳳凰,顧盼弄姿。

     啪、啪、啪的劍風中,舞出溫柔的節奏,時如流水行雲,似幻似真,時如夢魇裡的幽靈,好想慢慢欣賞。

     慢慢的舞,緩緩的跳躍,劍招也就靜悄悄的冷卻下來。

     掴過人沒有?掴人要有怒氣、要痛快! 從來沒有靜悄悄的緩打慢掴,“反臉無情”變得愈來愈有情,“夢香”的情意融入“反臉無情”,又如何忍心掴打。

     劍招崩潰了,但不要緊,小丙還有三招。

     小丙崩潰了,很要緊,天下就隻有一個小丙! “我敗了!”把劍扔向地上,小丙竟然棄劍。

     餘律令冷冷笑道:“你不作垂死掙紮?” 小丙淡然道:“我不應閉關練劍。

    ” 餘律令道:“我的‘飛天’害了你。

    ” 小丙道:“沒有了‘飛天’,我還能作其他突破,但有了‘飛天’,我便肯定不能一飛沖天。

    ” 餘律令道:“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小丙永遠是小,甲乙丙的丙,最多隻排第三等。

    ” 小丙道:“你殺了我後,能放過我的孩子麼?” 餘律令道:“小丙有情!” 小丙道;“我隻愛血海、笑天算,可惜,已到了終結。

    ” 餘律令道:“你看看餘弩。

    ” 小丙道:“隻是一堆爛血肉。

    ” 餘律令道:“小血海多人?” 小丙道:“兩歲。

    ” 餘律令道:“你認為兩歲的小血海便能把餘弩弄成一堆血肉,這個小鬼,我可以輕易放過麼?” 小丙道:“你要斬盡殺絕!” 餘律令道;“可惜,還欠笑天算。

    ” 小丙道:“我隻好拼了!” 餘律令道:“憑甚麼?” 小丙道:“你未有過孩子?” 餘律令道:“當然!” 小丙道:“那你必然無法體會,我憑的是一份‘親情’!” 熾烈如火的拼死心志,排山倒海般壓向餘律令,“夢香”揮斬,可惜小丙手上沒有劍,隻有死志殺意。

     神兵急急餘律令,他手中的“夢香神劍”是天下神兵克星,但絕不是死志殺意的克星。

     你死與我何幹? 餘律令在退,但小丙的死志殺意卻是死纏爛打、死不悔改、死心塌地、死而後已、死灰複燃、死去活來、死不要臉、死拉活扯、死皮賴臉、死而無憾、死得其所。

     一個意态,十一種感覺,變來換去,卸開“夢香”,死纏着餘律令,無招可尋,荒誕古怪。

     時而背撞頭頂、時而倒地亂滾,隻憑十一種感覺亂跳狂沖,沖開劍網,撞傷敵你來殺我,我便讓你殺,但唯一的條件,是你必須先死。

     拼死的小丙弄得餘律令當下手忙腳亂,他隻感到一點,原來小丙極愛那個變态小鬼。

     甯願犧牲自己,也不願小血海受傷。

     十劍靳傷小丙,小丙也十次撞傷餘律令,“夢香”能斬死他,他也必然撞死餘律令。

     完完全全的拼死打法,隻因為他不能讓小血海受傷。

     如何也停不了那瘋狂的死志殺意,怒吼聲如狼似虎,喊殺震天的狠命攻襲,一撲上來使用頭來撞,用拳痛打,用肘去頂、用腳去踢、用口去咬、用不顧一切的眼神和行動,去表達自己保護小血海的決心。

     餘律令擋得了十招,也漏了三招,他最讨厭的血,一滴又一滴從身上傷痕處掉了下來。

     他更讨厭的痛,又襲上心頭。

     完美的餘律令,隻愛自己用最美妙的劍招去殺人,接受不了反過來受傷害,他的憤怒來了。

     “夢香神劍”再度抽出,軟劍翻飛激舞上見卷扭疾旋,幻化成蕩人心魄的夢香妙影。

     夢中佳人以劍花編織而成,是餘律令念茲在茲千呼萬喚的“情夢”,似星眸半開,又似紅衽半啟,柔弱無依,輕若無物。

     柔情人影,似夢迷離,迷人心情,小丙也不禁被騷媚入骨的風情化盡死志殺氣。

     翩翮軟若柳絮,嬌态何等媚人,那陣陣蝕骨銷魂,好想痛痛快快擁入懷抱,小丙又如何能拒。

     餘律令把他所思所念的公主以劍花編織成招,幻出夢中思念,創出軟劍絕招,名為“凄涼昨夜夢魂中”。

     愛得執着,愛得徹底,劍力無窮破殺虛空,情是無限震撼天地,小丙全然崩潰了。

     身上一百傷痕再添一百劍傷,“凄涼昨夜夢魂中”就是今日小丙的苦墓冢,小丙擡頭一笑,罷了。

     帶着燦絕古今的殺力,“夢香神劍”來掠奪小丙的頭顱了,小丙已竭盡全力,可惜,他始終不敵“神魔道狂邪”的神兵急急餘律令,隻好輕輕淺笑,從容赴死。

     千個不願,萬個不甘,但又如何,要在武林争霸,強者敗,更強者勝,怨不得天。

     再見了天算,我真的愛你,請珍重!也多謝你愛我。

     再見了血海,我好想念你,爹最疼你,他日你必定如蒼山映雪,冷得沁人,誰都怕你。

     再……見……了! 死前,小丙極力保持男人的氣概,畢竟他雖未稱王,但已是五城之主,絕不能小觑的枭雄。

     不皺眉、不歎息,多謝上天恩賜我風光一生! “夢香神劍”偏偏在小丙咽喉前半寸停了下來,但劍芒仍割傷了皮肉,卻穿爆不了咽喉,小丙當然不死。

     為啥餘律令竟改變主意,不殺小丙? 為啥小丙偏偏這樣的想?當他睜目看清楚,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驚愕與恐怖的感覺刹那間在腦際炸響。

     一種虎嘯的聲勢,小丙熱稔的聲勢,随着一股無敵殺志撲将過來,截住了“凄涼昨夜夢魂中”。

     那道鞭纏卷餘律令握劍的手,不讓他殺小丙,狠狠拉開偏移,把殺力緩住制止了。

     小丙不禁失笑,笑道:“小黑,哈……竟然是小黑你救我,天下間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說得半點不錯,竟然連小黑也會救小丙,果真戾天下最大笑話,小黑瘋了麼? 一時間,餘律令呆了呆,輕輕掙脫小黑的發辮,重新整理思緒,他要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丙在笑,是大笑話當然會笑。

     小黑長吸了一口氣,道:“你覺得很可笑?” 小丙道;“哈……小黑,你搞甚麼鬼?不要我死得太輕松麼?” 已死定了的小丙,發出最無奈的疑惑,小黑要他死的理由比正要殺自己的餘律令強上百倍,但他卻出手相救。

     小黑滿臉鄙夷的神色說出不屑的話,冷冷道:“你比我更需要笑天算,知道原因為何麼?” 小丙當然沒有答,隻說了句:“無聊!” 對啊,已是生死關頭,小黑于這種時候卻偏偏在面前說一大堆不分輕重的無聊話,實在不知所為。

     小黑道:“因為你心腸歹毒,但智謀卻是極差,眼光狹窄,沒有遠見,成大事必須靠笑天算。

    ” 這些都是小丙一早已知的事,否則他又怎會跟笑天算如魚得水,但小黑的說話看來卻是另有玄機。

     小黑道:“我看見你先前竭力保住小血海,便極肯定你一定好想把一切都交給他長大後繼承。

    你死了,我大仇得報,但實際上卻是一無所獲,五城很快會被分化、失陷,小血海随我闖蕩江湖,隻會是千萬流離失所之徒的其中之一。

    ” 小丙的反應是哈冶大笑,突然好滿足似的大笑,他道:“你這家夥真的想通了,為了小血海,竟願意抛下仇恨,反過來助我殺敵,讓孩子可以平步青雲,成為一方霸主,妙啊!妙啊!” 小黑道:“我已失去雙臂,又失去一目,人不人、鬼不鬼似的,難道還可以稱王麼?你也一樣,小血海也是你唯一寄托,不為下一代,我們的生存又有何意義?” 憤怒的小黑把心底話都傾訴出來,他躲在閣樓時看得好清楚,也想得好徹底。

     殺小丙,可以發洩心中抑郁、愁苦,然而實際卻是一無所得。

    但保住小丙,小血海卻有明天。

     小血海絕對比自己的仇恨更重要,孩子已是自己的一切,他要助小丙決殺餘律令。

     小丙笑道:“呵……好啊,我們這對死敵,一同來聯合殺了餘律令,再攻陷跟餘家換來‘蒼龍城’的‘太微城’,最後把‘模糊城’都奪在手裡,哈……妙絕呢!” 一陣掌聲響起,好微弱的掌聲,但卻是極其重要,小丙、小黑一同望向拍掌的小血海。

     歡天喜地的小血海,從此有了兩大後盾,小丙加上小黑,聯成一線,保住五城,這勢力使他足以跟四族相抗。

     而他,小血海,也就能一步一步的健康成長,再無後顧之憂。

     小黑冷冷道:“你欠我的債,暫且擱下,但總有一天,我要你跟笑天算都十倍奉還。

    ” 小丙在笑,總有一天。

    哈……今天之前,他又哪會想過與死敵小黑聯手起來! 甚麼是總有一天,好無聊,多馀! 餘律令必勝的心開始動搖了,小黑加上小丙,會是甚麼樣的殺力?他來原隻是為了殺小丙,絕對有百分之百把握。

     但加多一個小黑,一切便變得難以捉摸,在他的安排、布局中,絕對沒有這種局面。

     從來不喜歡沒把握的決殺,真讨厭!更讨厭的,是餘律令感到一絲絲冷汗,自背後涔涔而下。

     怯懼竟然偷偷來了!—— 第三章再見苦來由 芳心領導“窮兵”死守“皇京城”,這是“皇國”三十座城池的最後據點,也是芳心絕不能失守的城池。

     她好明白自己絕對抵擋不了名昌世,惟在“戰法”上,她卻是比名昌世強上十倍。

     守住“皇京城”隻是緩兵之計,伍窮、四“窮将”、“窮兇極惡十兄弟”應該已抵“劍京城”了。

     隻要殺了那大福大運的昏君名天命,名昌世失去倚靠,這家夥便完了,甚麼霸狂也會崩潰。

     為了成為名天命的“福人”,他可以忍受十年,雌伏不動,默默的等,名天命歸天,笃信天命的名昌世必然如在浩瀚大海中,失去浮木一樣,頓失所靠,鬥志喪失殆盡。

     芳心用計,以簡破繁,不費一兵一卒,隻死守“皇京城”便可以輕易殺敗名昌世,伍窮對此計策極為贊賞。

     神相的批言中,又指明莫問是名昌世克星,故此特意留下他來守住“皇京城”,以策萬全。

     芳心可抵十萬兵,這是芳心對自己的評價,她要肯定自己的地位、價值,必須讓伍窮認識她的能耐。

     她勸阻伍窮出兵救援其馀二十八座城池,任由名昌世攻城掠地,長驅直進,她要争取的是“時間”。

     利用這一段時間,先鞏固“皇京城”城池,故布疑陣,再讓伍窮等遠赴“劍京城”,此計終于成功。

     從城樓之上,芳心領着孩子莫問,遠眺名昌世駐紮的“神武大軍”,大戰一觸即發,她卻是穩操勝券,内心喜悅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笑了又笑,她正在想像名昌世得悉名天命被殺後的驚愕反應。

     “哈……名昌世,來吧,此戰就是你人生最後一役!”芳心特别痛恨“武國”,這個曾令她大受屈辱的國家,百姓最好死乾死淨,這樣最合心意,因此對付“武國”,芳心的計策也特别歹毒。

     莫問一直沒有打擾,隻是在擡頭望向夜空,繁星點點,他瞧得好投入,卻又好迷惘。

     芳心蹲下來,拉着莫問的手道:“怎麼了,連你也有不明白的疑惑麼?且看娘的意見能否幫你?” 莫問向天一指,笑道:“左邊最亮的一顆星吐白浮虛,娘你知道它是代表‘星命術’中甚麼意思麻?” 如此艱深學問,又必須配合“觀星台”夜觀天象,芳心半生隻浸淫于兵法之上,對于“星命術”她是一竅不通,連忙搖頭。

     莫問歎了一口氣,又再指着中間一顆黯然微亮的小星,問道:“這顆星看似星光快滅,光輝不再,又代表甚麼呢?” 芳心除了苦笑,半字也答不上來,她道:“那‘星命術’太深不可測了,若非半生投入,恐怕難以掌握,隻有名昌世如此迷醉命理者,才會潛心苦學,有大成就。

    ” 莫問道:“娘也承認名昌世在‘星命術’上成就顯赫。

    ” 芳心道:“這個當然,在這方面娘絕對佩服他。

    ” 莫問道:“奇怪!奇怪!” 芳心道:“疑惑、苦困,看來還是未消解半分。

    ” 莫問道:“名昌世這厮對‘星命術’大有研究,亦深信不已,甚至連攻城開戰,也不肯倉卒行事,駐紮了多天還在等,等‘天象’揭示最恰當的日子,才下令出兵。

    ” 芳心道:“不錯,名昌世好小心。

    ” 莫問道:“以名昌世如此沈着、有耐性的人,沒有百分之百把握,他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簡單來